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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须得路遥知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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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春儿自十岁起开始修炼照影功,断断续续不走心,卡在第三重的瓶颈两年有余,一夜之间,见鬼地突破了。

    大早上她睁开眼,目视清明,神清气正。一把拿过枕边的木盒,吧唧亲了一口:“开光了呀。”

    她一骨碌下床,到院子外活动活动筋骨,院子里早起的下人看到她,下巴都快磕地上——三姑娘很久没这么早起了。

    她打完一套拳法,瞧见江秋儿也起了,连忙跑去敲她的门。

    “三姐今日起这么早呢。”江秋儿还坐在妆台前给茯苓编发,从镜子里看向她。

    “一日之计在于晨嘛。”江春儿笑眯眯走过去,双臂后撑着妆台,“你今日去画舍,回来快点?周先生走了以后,陪我去万武堂一趟?”

    “去那作甚?”

    她没隐瞒徐青寄的事:“到时候你可得借我点钱啊。”

    记得上次那幅画是江老爷出的钱,所以江秋儿有钱。

    江秋儿应得爽快。

    “嘿嘿,好姐妹。”江春儿给她挑了支海棠绒花珍珠步摇,“这绒花做的好看,哪买的……”

    这时外头传来张妈日常一召唤。

    “来了来了。”江春儿跑出去,不忘叮嘱她,“秋妹,这事保密啊,保密。”

    徐青寄在大书房见到她时,步态比往常轻盈,看出她突破了。

    江春儿见他一脸欣慰,突然想到半夏说的把她当闺女,不由得心中一梗,他就比她大一岁,有这么占人便宜的么。

    徐青寄被江春儿莫名其妙瞪了一眼。他回想一圈没想明白自己又哪里到惹她了,最后深觉自己近墨者黑,也变蠢了,这祖宗阴晴不定,能有道理?

    “三姑娘,认真点。”张妈一把戒尺拍桌,吓了江春儿一跳。

    不远处树下的徐青寄舒坦了。

    直至午时,江春儿才被放出来,屁颠屁颠跑过徐青寄跟前等夸她突破了,徐青寄礼节性夸了一下,她就十分嘚瑟地朝徐青寄出招。

    结果没什么悬念,还是输了。

    她习以为常混不在意,拍拍他肩头:“你就不好奇、不期待我要给你什么?”

    徐青寄给出八个字:“必非凡品,十分期待。”

    江春儿轻哼,环抱双臂:“别瞧不起,肯定让你高兴得做梦都笑醒。”

    徐青寄瞥了她一眼,乌溜放光的眸子在艳阳下格外明亮,就是小表情有点……欠打。

    他手痒了。

    又摁住了。

    未时正,周先生刚离开,江春儿立马拉上江秋儿高高兴兴出门,在大门口碰上从衙门回来的江并。

    “你俩上哪去?”

    “万……玩去,晚膳前一定回来。”江春儿没想到碰到江并,差点说漏嘴。

    江秋儿抿笑:“二哥我们先走啦。”

    江并赶赶手,没做多想,待她们走了,他觉得不对劲,又转过身,见姐妹俩走得挺匆忙,像是赶着去哪一样。

    江并指着她俩问决明:“这俩妮子,对劲吗?”

    “七叶没跟上,不太对劲。”和江春儿不常带徐青寄出门不同,江秋儿去哪都会带上七叶。

    江并回想了一下江春儿的那一停顿:“万……万……武堂?”

    他对万武堂的印象不单单停留在江春儿跟人打架一事上,还因为他娘回来说的——万武堂的小子看上江春儿了。

    “女大不中留……”江并喃喃。

    决明道:“也不一定是万武堂,况且有四姑娘在。”

    “俩都是丁点丫头片子,看看去。”江并操碎心,快速回去换衣裳。

    江夫人那天从万武堂回来时查过林家,立足京都百年不倒,江湖朝堂皆有人脉,风评多有称赞。

    不过这东西耳听为虚。

    这是江并来京都大半年头一回踏入万武堂。他环视一圈,四个大擂台上有两个在打,一楼二楼的看客闹声不断。二楼因设茶室,在廊道的人相对一楼就少些。

    江并直接走向一名武师询问:“方才可有两个十六七的姑娘进来?”

    江家姐妹进门很明显,武师指着二楼一间茶室:“二楼丁字间。”

    “多谢。”

    江并转身往楼道去,上到二楼时,从另一头迎面走来一月牙衣袍的男子,步履有些快,行走间宽袖带风,分明五官普通,可气韵令他不可忽视,饱含坦荡磊落,面容都添足了亮色,是个十分耐看之人。

    江并脑子里冒出一句:山涤余霭,宇暧微霄。

    林生风也同样见到江并,一身灰蓝锦衣,通身文士的雅人清致。他一瞬间觉得面熟,放慢脚步想了想,可不就是像前段时间登门的江夫人么。他心中一紧,武师来传话说是有个姓江的姑娘找他,没说这个……江家二哥也来……

    他做不得多想,微微抱了抱拳:“二公子也来了。”

    他俩正好停在丁字间门口左右。

    茶室里边的江春儿一愣,连忙跑出来看:“二哥?”

    林生风心道:果然。

    江并倒是注意到林生风的称呼:“阁下认得小可?”

    林生风自报家门:“有幸见过令堂一面,有几分相似之处,方才传话说三姑娘来了,就猜了猜。”

    知他是林生风,江并又挑剔地想着:眼见也不一定为实,须得路遥知马力。他作了一揖:“林少主好眼力,小可江并。”

    江春儿拉拉他袖子:“二哥你怎么来了?”

    江并看了林生风一眼:“你俩都能来,我不能来?”

    这一眼,把林生风的心都提起来了,江并看着如沐春风含带笑意,实则不友好。

    林生风心里紧张,面上却从容得很:“里边说吧。”

    不过面对更像江夫人的江秋儿,林生风压根没多少紧张,可能是个小姑娘,江并的气势更高一头,并且,很说得上话。

    江春儿心情复杂看了江秋儿一眼,方才在来的路上说,这事也要向江并保密,至于原因嘛,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让。

    江秋儿回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她立马稳住。

    林生风这时开口:“铸剑山庄还没消息,是我疏忽,等有了消息就派人到府上知会,不必专程来回跑。”

    江并眉头微皱:“剑?”

    江秋儿笑道:“是呀,三姐想找一把好剑来配着。”

    江春儿懂了,在江并看不到的方向,冲林生风挤眼。

    林生风不动声色会意,原是不想让江并知道是送人的。

    江并反而松了口气:“我当是什么事呢。”

    “啊?还有什么事?”江春儿愣了。

    看来这妮子不知道林生风的意思,江并看向林生风,意味深长,却是回答江春儿的问题:“没有。”

    “……”林生风怎会不懂江并这眼神,垂放在双膝上的手紧了紧。

    一时间,四个人怀着三个心思,江春儿知道此时肯定说多错多,想着办法开溜,她起身道:“那此事就这么说定啦,多谢林少主。”

    林生风实在人,也站起来:“举手之劳,我送送三位。”

    这句“举手之劳”,又引来江并侧目。

    林生风:“……”

    没完没了了还。

    他硬着头皮把兄妹三人送离开,目光倒是落在江并背影上,这个江并整就一条狐狸,满脸看穿不说穿的模样,甚至还有看戏的意味。他本来盼着江春儿来了试试褚飞雁的办法,结果,出师不利。

    他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自言自语:“难办。”

    这一头,兄妹三人走大街上,江并忽然问:“三妹,这个林少主,如何?”

    江春儿云里雾里:“什么如何?”

    江秋儿突然悟到,难怪她觉得江并与林生风之间不对劲:“不行。”

    江春儿却是呛住,惊恐看着江秋儿,什么虎狼之词:“你俩!你俩说什么呢!”

    她混迹于一群狐朋狗友里,知道这俩字……很、荤啊……

    江并也就算了,竟然从江秋儿口中出来。

    但她这神色在江并江秋儿看来,就是有猫腻,两人一左一右阴测测盯着她。

    “三姐,你跟他,如实招来。”

    狗屁!

    江春儿脸色一阵黑一整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我清清白白,你们你们你们……我是那种人?”

    江并反应过来,脸一黑,敲了她脑门:“小姑娘家家,脑子里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春儿捂着额头,知道自己误解了:“这能怪我吗?”

    江并无语,要说这妮子傻吧,啥都懂,要说她聪明,可很多时候又不太灵光:“幺妹说的,关我何事?”

    江秋儿不服了:“我说什么了?”

    得了,一下子得罪俩,没准还把小的带坏了:“走走走,上溢彩阁,买完赶紧回家吃饭。”

    溢彩阁是京都的首饰铺子。

    江秋儿拉过江春儿的手走前边:“三姐,你今早问我的绒花,就是溢彩阁新来的匠师……”

    江并认命跟在姐妹俩身后。

    三日后,七月初五,原本还在大书房昏昏欲睡的江春儿,听到下人来报,说江老爷到了,她一个激灵清醒跑出去,声音在外边传来:“我去迎爹爹——”

    快得江夫人都没反应过来,张妈把账本放下,失笑道:“夫人也一同前去?”

    “去吧去吧。”江夫人起身,“晚到五日,也不知路上遇什么事了。”

    随江老爷回来的,还有江安一家三口,这是江家老大,江春儿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大嫂方雪行,手边还牵着如今江家的孙辈明睿,八岁的娃娃看起来比同龄的小一些,粉雕玉琢的皮囊,一双凤眼完完全全接了方雪行,就是还没长开。

    江明睿见到江春儿就扑上去:“大姑姑,我也想留在京都。”

    江春儿大笑:“偷吃了,这么胖,半年不见我都抱不住了。”

    江明睿一仰脑袋:“才没有。”

    “那你又偷吃什么了?”江老爷生得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略显肥胖,却也没到大腹便便的程度,见谁都笑着张脸,他那些老友们都称是狐狸脸,谁见谁倒霉。这点江并深得精髓。

    江春儿嘟嚷:“哪有?我都瘦了呀……”

    江夫人和江秋儿走过来:“都快进屋说,杵在门口像什么样。”

    江老爷指着江秋儿:“幺儿也胖了点。”

    “您什么眼神,秋妹饭量小,不长个的。”

    “三姐,我是正常一日三餐,你是一日七八餐。”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门,江夫人派人出去买好酒菜回来,又打发人去京县衙门,让江并放衙后赶紧回来。

    江春儿问:“爹爹,不是说好初一到么?”

    江老爷摆摆手:“雾县出了点事,城门关闭只进不出。”

    江秋儿询问:“是白家村那事吧?听说牵连到几个官员。”

    “还有些个商贾,”江安道,“圣上重视此事,雾县变天,现在闹得人心惶惶。”

    江春儿好奇:“都抓住了吗?”

    “差不多。”江安说得轻巧,事实上雾县城门至今都还都没开,他们是托了李骁的福才出来的。

    想到李骁,江安面色严肃不少,瞥向江春儿:“又闯祸了?这次跟我回曲见去。”

    江春儿不干了:“我不,我才没闯祸。”

    都说长兄如父,若说江老爷是个慈父,江安就是江春儿的严父,正是因血缘关系,加上他们的生母过世得早,江安管江春儿十分严厉,不过他常年在外忙生意,这种严厉对江春儿来说,跟摆设一下,而且……

    方雪行拉了拉江安的袖子,瞪他一眼——一双凤眼本就有不怒自威的气势,更何况瞪人,江安立马就老实了。

    江春儿嘻嘻一笑,大嫂可是站在她这边的。

    那江明睿看到了,也瞪了江安一眼,可他忘了,这家里奉行棍棒出孝子。

    江安捏住江明睿的后颈:“跟我去收拾收拾你的屋。”

    “大姑姑小姑姑救命……祖母救命……”

    江家一家子八口人,时隔大半年总算坐到一块吃饭,兴致上来时都喝了点,连带江明睿都舔了些果酒,小脸红得很猴屁股似的,被嘲笑将来铁定是个一杯倒的货。

    直到酒菜见底,夜深人散,厅里才收拾起来。

    江家父子三人留在最后。

    当初江并见过李骁后,在给江老爷的书信上只是简单几句,如今见了面才好一五一十转述。

    江老爷靠着椅背,掰了一小块木樨饼细细咬着。潼州地处梁国西南,与桑国隔海相望,是个富饶之地,除去农户,还有大大小小的粮商茶商丝绸商。

    江家祖籍在青州荆城,到曲见城做丝绸商,不大不小,所在的曲见城是潼州治所。

    江老爷虽不知李骁找他有何事,不过,有一部分原因和六年前暗中给银晟关送粮草的旧事—有关——

    当时他做了个梦,是江家祖宗来托梦——银晟关身后就是荆城,银晟关破了,其身后的荆城没了,原本他们是梁国荆城人,没准第二天就要变成燕国荆城人,还会坏了自家风水。

    江老爷醒来后火急火燎凑粮草,因当年事关党派之争,这事他做得隐密,不敢吭声,生怕报复,就算是两年前李骁找到他,他也不愿意与李骁有任何接触,就当此事没发生过。

    原以为与李骁交集也就到此为止,谁知现在又来。

    江并问:“爹打算何时见安王。”

    “是安王何时见我。三儿的认罪书还在他手上,看看到时他说什么,”江老爷还能怎么办,只能做好心理准备,自家闺女犯蠢被人捏住小辫子,现在拿来跟他谈事情,“你俩切勿以为有免死金牌,做逾越事。”

    兄弟俩应声。

    江安这时与江并道:“对了,那个魏家看上幺儿。”

    “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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