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他妈骗我！
秦予是真的不明白，陆九州挺霸一霸总，为什么非得记着这么点破事。
他是真不喜欢中药，以前胃不舒服时被前经纪人老王拽去看了个据说很牛逼的老中医，三百块钱开了一周药，结果煮出来一股子喝了就会死的毒味，本来只是有一点想吐，他咬牙一口闷嘴里就直接喷了，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他这辈子没喝过这么怪的玩意，顶了天了一杯竹蔗茅根水或者王老吉，凉茶带苦的他都一律不喝。
但是陆九州眼神里充满坚定，仿佛前路不是一个拒绝吃药的秦予，而是嘎吱嘎吱啃了他们火星网线的恶龙，就等着一顿收拾。
苍天啊。
把陆九州这个神经病收了吧。
秦予往墙上一靠，朝陆九州扬了扬下巴，挺酷一动作，就是闻着中药纸皮袋子味牙根发苦，导致面相看着有点凄惨。
“我不喝，开打吧，老规矩。脖子作目标点到为止，一局定胜负，赢的说了算。”秦予说着从兜里摸出根打卷的皮筋抓着头发一捆，手机拿出来扔一边。
说实话他已经快要重新习惯陆九州的间歇性神经病了，要放别的事上，就算陆九州突发奇想要回地球学精卫填海，他也能陪着挖两捧土坚持个一时半会的，然而这事偏偏砸中药上，就过不去了。
陆九州看了他一眼，手指一松放下药袋应战。陆总打架基本不撸袖子，可以说是毫无征兆说干就干:“三二一开始吗？”
“我数。”秦予站直松了松肩，“一二三——”
他一脚踢向陆九州，非常快非常有气势。
但陆九州抬脚格挡的动作同样漂亮，并且只是格挡，他没有把秦予往外推，反而是顺带着伸手一抓，借着惯性抡了他的腿一下。
这手劲让秦予怀疑陆总这么些年不是去当总裁而是去进修的正骨。
接着陆九州猛一下压近来，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但秦予也不是盖的，对他下一步会出什么招非常了解。
不就是拧人胳膊吗？
虽然那招是真痛，秦予要不那么爱护形象，中一次就能嚎一鼻子，但是这次他和陆九州的发力点相隔挺歪，半架半拖的，他有把握躲过，手往下一掏甚至很幸运地抓到了一根扫帚。
幸运扫帚秋风扫落叶。
陆总擦着扫帚边一跃而起。
秦予鱼一样溜出他的攻击范围，并且顺势抓住他手反向一拽，距离飞快拉进，他甚至觉得陆总不是跳过来的而是砸过来的，后果很可能是他俩一个磕对方脑门上一个磕地上。
然而他顾不得这么多了，先赢了再说，他左手张开直逼陆九州脖子。
突然陆九州目光一定:“有蟑螂！”
秦予猛地一跳，瞬间后颈就被陆九州捏了一下。
“你他妈骗我！”
陆九州笑容非常愉快:“啊，是，骗了。”
秦予抓着他手狠狠往外一甩，指着他:“你大爷的渣男！”
“冤枉。”陆总双手投降，“我车上问你的时候你就答应过了喝药，我还没说你出尔反尔。”
操。
秦予瞪他。
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他妈好像是真的。
事情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接受命运吧。”陆九州诚恳地说，“要是你很担心的话，我问问周医生可不可以放糖？”
秦予手往灶台上一撑，面无表情地和陆九州对视。他倒不是死不认账，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都非常丢脸。
出尔反尔就算了
打架他还打输了，并且输得这么智障。
于是现在仿佛是一场关于眼睛大小的比赛，还是规定了不能说话的那种。
半分钟后，秦予结结实实地败下阵来，揉着瞪酸了的眼睛叹气：“中药加糖到底是什么怪味啊。”
“甜的吧？”陆九州用剪刀逐个剪开药材的独立包装，看起来还有点跃跃欲试。
“别不用了谢谢。”秦予果断阻止，“就让它当一碗正常的中药吧。”
“行，那你先去洗澡吧。行李都放今天下午那屋里了。”陆九州说着，药材已经剪完全扔锅里头了，就是看着不太精神。他按照直觉往锅里装了半锅水，再用手兜着把水滤出去。好的，药材们马上精神了。
他再看看袋子上的说明，好像还得泡。他只好又重新装水，一边装一边算着时间。
秦予要真洗起澡来，洗的就不单是澡了，洗的是艺术，是情操，是享受，半小时起步上不封顶。这个习惯让陆九州现在非常放心。等秦予洗完澡，心情最舒畅的时候，这药估计就差不多了。
然而秦予一脸拒绝:“靠，那屋有蟑螂。”
“蟑螂已经被打死了。”陆九州不在意地说。
秦予认真拧着眉：“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当你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这屋子里已经有一窝蟑螂了。”
“要有你就叫吧，我听见了就上去。”陆总毫无预兆地抬头看秦予一眼，“或者你希望我现在上去守着？”
秦予立马盯回去。
操。
他还真是这么希望的，但陆九州这么一问，事情突然变得很奇怪，整得他离不开陆九州似的，他就没法往下开口了。
故意的吧？
秦予不爽地踢了他一脚。
不就是骂了句渣男吗？至于吗？
他一想到那只蟑螂狂奔的步伐，心里就有些发毛，但打死他他都不可能认输。
算了，和陆九州说声走吧，然后勇敢向前迈步。
他叹了口气，但是看着陆九州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又马上来了气。
说什么说，不说了。
操。
他不爽地把外套一摘碰的一下扔沙发上，转身就噔噔噔跑上了楼。
楼上非常安静，好险摄制组没把灯关掉，不然黑灯瞎火的还没个人声，摄像大哥这么敦实的都看着像鬼。
因为他和陆九州行李不少，而帐篷又的确过于小，他们的行李都被直接安置在三楼了，洗漱都能在这里进行，只有睡觉才需要回帐篷。
他找到今早那那房间，头先隐蔽地往里转一圈，很好，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生物。
然后他迅速窜进去，从行李箱里迅速抽出一厚点的长袖卫衣，再迅速找条不出错的裤子进浴室洗澡，连搭配都不管了。
只要动作够快，蟑螂就吓不到他。
与此同时，陆总的熬中药活动也进行得如火如荼，足足六个工作人员在加班加点的围观，还有周医生在线视频教学。
没有别的嘉宾在，陆九州也不对自己有手机这事藏着掖着了，光明正大放桌上，左耳戴着单边蓝牙耳机，一边煮一边向周医生确定：“袋子上写着药要煎的，你确定不用？”
电话那头的周医生一件高领羊毛衫，脸上扣着一副银丝眼镜，笑容温文尔雅但是十分禽兽，和那天秦予见到的模样判若两人到了就算是站面前，秦予都可能认不出来的程度。
“要我来就要，你的话就算了吧。我非常担心你把锅炸了给嫂子留下智商不行的印象。”周医生慢条斯理地擦了擦眼睛。
陆九州把药材和水都放好了，拧了开火键：“叫点别的吧，今天梁谢喊嫂子还差点被抽一顿。”
“梁谢那是欠的。”周医生不屑地嗤笑了声。
陆九州盯了会儿火：“我今天看到梁谢的时候，还以为你会和他一起来。”
“然后我和他打起来，你和秦予就不是最假的了是吧？想得美你。”周医生一大好单身男青年，还有丰富的夜生活要过，懒得和陆九州这种早八百年就恨不得两脚往婚姻殿堂里扎的古板青年废话，“你自己熬吧，三碗水熬剩一碗水就行了，我撤了再见。”
“谢了，再见。”陆九州干脆挂断了电话，也懒得和他扯什么“你不来我和秦予也不会是最假的，你要来了，我才比较担心你和梁谢说来就来的发情被拍到影响我形象”。
毕竟陆九州最开始撞破他们关系，就是在梁谢家打完牌喝完酒之后，他去洗个澡出来，听到厨房传来一声嘹亮得堪比公鸡打鸣的……□□，非常穿透，至今难忘。
不过他对着别人是真不怎么爱说话，嘴欠这事也就是对着秦予才比较有意思，对着别的人赢点嘴上功夫挺无聊的。
他把电话插回兜里后，靠着灶台出了会儿神。
今天秦予会和他说以前的事他感到挺意外的，内容也挺意外的。
秦予反问那句“你是在好奇我的分手心路历程吗”，几乎就是承认了他的确因为分手非常难受。而在陆九州的印象里，秦予对于身体上的病痛都很坦然，但是对于心里的事情常常是避而不谈的。用秦予的话说，他不喜欢掰碎了分析自己。
尤其是分析“难受”。
陆九州当然也难受，分手后他在很长时间里睡醒都会有种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人的错觉。但是秦予的难受更触目惊心一点，一个热爱音乐的人写不出歌了，想想都让人很恐慌。
陆九州低头盯着那锅药，心里挺闷的，还憋，像被什么东西压在身上。他和摄像说别拍我了，给人提前下了班，然后摸根烟点了，咬在嘴里。
说实话，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挺久之前一个灰暗的下雨天，周医生刚从秦予的现场出来，扔给陆九州一沓刚印出来的相片以及一块储存器，特别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不追，爱就要上啊？为什么不要，爱就是自私的，就是要索取啊。
当时陆九州静静看着窗外的大雨，却是想：可人与人的行为准则是不一样的。
同样遇上渣爸渣妈，周闻卿长成个24k纯渣男，钓他妈想钓小鲜肉，睡他爸新谈的水嫩嫩小女朋友，从身到心贯彻“想上就上”，同时也“想撤就撤”。
然而陆九州却是在很多年前他妈离开的雨夜里，一个人流着泪抠着门板抠到手指头溃烂。
他爸点着手里的支票本说：“她要的太多了，不知足。”
他妈看着墙上那幅《废墟里的爱情》说：“我要的只是一个性格健全的恋人，而不是一个只会狂吠，阴冷狠毒，饿极了可能会把我也咬死到疯子。”
所以陆九州发誓，如果有一天他要爱一个人，他一定在他面前面前收起爪牙，扔掉阴狠和愤怒，他一定会让那个人无忧无虑像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一定会给公主他所能给的一切，而公主永远不需要担忧，他决不会向他爱的人索取任何东西，公主可以永远没心没肺，自由而快活。
执拗的人说过的每句话都会当真。
可陆九州居然让秦予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