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天亮了,你可以重新活一次了,连容。
文/言之尤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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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小姐,你的胸很好看。”
连容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客户性/骚/扰,皱着眉缓缓抬头看向对面。
男人穿着一身藏青色西装,脸长得很不错,剑眉星目,鼻挺唇薄,眉眼有几分像去年夏天的热播剧的男主角。
不过也就是第一眼看上去像,多看一会儿就觉得不像了。
人家热播剧的男主角是风度翩翩,娇贵矜持的玉面贵公子,面前这个人——就是个流氓。
连容看着他唇边的浅浅笑意,还以为刚才是幻听,冷瞥了男人一眼,低下头继续看电脑里的客户资料。
连容来咖啡馆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她是一名职业红娘,眼前的无礼男人正是她今天负责的相亲客户。
这间咖啡店开在繁华的商业街里,外观和整个街道设计是同种现代风格,但里面却大有不同,从墙到桌椅都是80年代老上海那种复古的装饰,一进来仿佛穿越到了民国,时间都缓慢了下来。
咖啡馆有位老板娘,是个酷爱穿旗袍过着上海小资生活的老北京女人。内里北京大妞,外皮上海小女人,从身段到样貌看不出真实年纪。有人说她30多,也有人说她40快50了,谜一样的年龄,只有与她亲近的人才知道。
连容从业多年见过不少男人,像他这样的也有,但只要她不接他的放浪,对方也自然识趣不再继续流氓下去。
可是现在眼前的男人好像不同以往,仍用他那双风流的眼放肆打量着她,目光落在连容修长白皙的手上。
连容有双漫画手,又长又直,看不到明显的骨节,指甲是椭圆形,没留很长的指甲,上面涂了一层浅绿色的指甲油。
这么浅的颜色一般人驾驭不了,但是她皮肤冷白,手指甚至更白一些,隐约透着青绿色的血管,如果动起来总是能吸引人的眼球。
连容注意到男人盯着自己的手咽了好几次口水。
真烦。
男人瞧她不接自己的话茬,以为她是在羞涩,又抛出一个重磅问题:“连小姐,你还是处/女吗?”
连容感觉眉头突然跳了两下,手指倏地停在空中,抬头怒瞪着男人。
“何先生,请您自重。”
连容一双漂亮凤眸再无平静,目光锋利无比,像刀子一样直戳在他身上。
但在男人看来,美女生气也是好看的。
何先生听到后脸上瞬间浮现起轻浮的笑容:“开个玩笑嘛,咱们又不是谈工作,连小姐笑也不笑一下,让我感觉很受伤……”
先是被调戏了胸部,后又问是不是处/女,饶是连容再有职业素养也忍不下去,手指骤然收紧,几乎要直接站起来给他一巴掌时,余光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又停住了。
这个时间咖啡馆人不少,有人在工作,还有人在看书,气氛安静惬意,即使聊天声音都是很低很低的。
连容不想在公众场合“出丑”,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笑了起来:“那何先生是处/男吗?”
她看向对面的时候,另一只手悄悄地按下电脑的录音快捷键。
何先生看她“上钩了”立刻得寸进尺,伸出长臂来到她的胳膊旁边,拇指轻轻摩挲着连容的手肘,语气相当放浪:“我是不是处,连小姐来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连容被他摸了一下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不慌不忙地从桌上撤下手,继续对着道貌盎然的狗男人发腻似的微笑:“何先生,你是不打算挑选相亲对象了?”
何先生扬了扬眉:“挑啊,你帮我挑,不过我喜欢你这样的,长得好看,身材特别好,尤其胸前那处得特别有料才行……”
他说的时候眼睛往连容的微微敞开的白衬衫里面看去,她穿了廓形的白衬衫和七分西裤,很正常的职场白领的穿搭。
因为咖啡馆的暖气很足,有点热,领口解了两个扣子,在鼓鼓的胸脯下若隐若现的肌肤,是挺引人遐想的,但并不过分。
而何先生的眼神却十足的下/流,好像如果不是在外面,下一秒他能像只饿狼般扑过来撕扯。
“何先生,你知道性/骚/扰是可以报警的吗?”在他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流连的时候,连容拿起手机对他说。
“你要报警?”何先生刹那间脸就沉下来,旋即嗤笑起来,“连小姐,你还挺能装的啊,被多少人骑/过了,还在我面前装纯。”
他的声音不低,让隔壁桌有了动静,纷纷转过头看他们。
连容忍无可忍也不想再忍了,抓起桌上喝了一半的咖啡,朝男人脸上泼了上去。
温热的咖啡兜头浇下,何先生尖叫着站起来,狼狈地甩着头,嘴里臭骂:“臭表子,你他妈敢泼我!”
他也不继续装绅士了,抬手抹了把脸朝连容扑过来,一把抓过她的手臂往外拽,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想要抡她巴掌。
这阵响动让周围乱了起来,在一片惊呼声中,咖啡馆的老板娘踩着她的恨天高急匆匆地出现。
“怎么回事儿,何先生你怎么打女人呢,您快点松手。”
林琳看到男人脸上的咖啡渍,心里就知道“这狗男人绝对惹毛了连容”,否则好脾气的连容不会和客户发生冲突。
她一边谈判,一边使劲抓住连容的胳膊,全力将她从西装男的手里扯出来。
林琳把连容拉到身旁用一只手护着,回头冲男人陪上笑脸:“何先生,什么事让您这么生气,都动手打人了。”
何先生一脸阴沉地看着连容,然后瞪着林琳,咬着牙恨恨道:“你眼瞎看不见?我被这疯女人泼了一脸咖啡,我他妈差点毁容了知道吗?”
连容低头冷笑,毁容?
咖啡能让他毁容?
这个流氓还真会危言耸听。
何先生当众耍无赖:“我不管,这个女人必须跟我道歉,然后赔我衣服,赔我精神损失费!”
林琳被他闹的皱起了眉头,正要回头问连容,看见她突然走到桌子前打开电脑敲了两下,“你现在报警吧,我等警察来处理。”
话音未落,电脑里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何先生脸瞬间就白了,震惊地看着电脑,还有连容那张漂亮而冷漠的脸蛋。
“你竟敢录音?”
林琳听完短短的30多秒录音,一直挂着笑容的脸倏地冷了下来,冷冰冰地看着男人:“何先生,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性/骚/扰我们员工。”
“她,她这是……”男人紧张的结巴了,身旁也有人过来围观。
林琳看着眼前这人模狗样的男人从心底觉得恶心,果然人不能只看相貌,披着人皮的狼太多了,她也不再顾及什么直接赶人:“没想到您是如此品行,我们‘缘来’不会继续为您提供服务,请您现在立刻马上离开,否则我不介意帮您报警。”
何先生听到“报警”立马怂了,顾不上擦脸上的咖啡,狠狠瞪了她们一眼转身走了。
后面几分钟,林琳挨个给其他客人道歉,再回来就发现连容不在了,抬头往二楼看了看,叫来服务员安排道:“看着点楼下客人,有事叫我。”
林琳踩着8厘米的黑色高跟鞋踏上木板楼梯,鞋跟摩擦木板的声音有些沉闷,却不吵,有一种在老房子里的复古感。
咖啡馆的二楼不是接待客人的,而是‘缘来客栈’的办公地点,150平米的空间只分成了三个房间,一间是休息室,用来吃饭睡觉摸鱼的地方。一间是办公室,容纳7、8人的小团队;最后一间是专门给金牌红娘设立的办公室,连老板娘都没有独立的办公室。
林琳在二楼站了会儿,望了望金牌红娘的办公室,透过透明玻璃,看到办公室里的情况,连容不在里面。
林琳直接去了休息室,推开门看见连容趴在沙发扶手上,手背垫着下巴,眼睛盯着旁边架子上那缸金鱼。
“没事吧?是不是被吓到了?”林琳走过来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连容听见声音抬头,摇了摇头又趴回去,情绪很低落。
林琳看她这副模样不由地拧紧眉头,这不是平时那个“凡事都能解决”“没有困难只有不干”的连容,今天只不过是遇到了个流氓,怎么就让她像霜打了茄子似的一下子就倒了。
看她一直不说话,林琳有些担心,便主动问起来:“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跟姐说说。”
她知道连容的性子,虽然业务能力强,事业做得好,但是性格也很能忍,非逼到自己扛不下来的时候才松嘴。
连容抱紧怀里和她一样的q版抱枕,沉默了几秒才开口:“琳姐,以后我能不能直接对接女性客户,我现在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句话一出直接拉响林琳脑中的警报器,她张着嘴愣了半响,不敢相信地看着连容。
“你和丁磊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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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琳拉着连容去了两人常去的清吧,为了安慰失恋的她,也为了弄清楚她到底为什么分手。
一个月前,连容递交了辞呈,她要和恋爱长跑九年的男朋友回老家结婚。年入百万的金牌红娘竟然为了男人放弃工作回家结婚生子,当时林琳就被她的选择震惊了一回,觉得这个姑娘“被爱情撞坏脑子了”,想了无数办法来挽留连容都没结果。
就在林琳以为没戏了的时候,周末接到连容的电话说不辞职了,下周一就回去上班。
林琳听到她要回来的消息自然高兴,但是也很好奇,才一周时间连容就改变了主意,难道小两口决定定居北京么。
还没找时间和她聊这事,今天被西装男这么一闹,让她有机会问她了,但却没想到是“两人分手”的消息。
林琳握着酒杯凝神看着蓝色的液体,犹豫着怎么开启话题,突然听到身旁传来声音:“今天几号了?”
林琳皱着眉转过头,“13号啊,你进来后问第三遍了。”看着连容那张冷艳侧脸,林琳一脸担忧:“小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跟我说说。”
连容坐在椭圆形的吧台,单手托着下巴摇了摇头,还是一副“什么也不想说”的样子,林琳年龄比连容大很多,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姐妹,不如更像母女。
“别想那个渣男了,多想一秒就少活一秒……”林琳伸手勾了勾连容的下巴,声音温柔,“咱们守着这么多男人,还怕找不到对象么。”
连容被她的手指痒得笑了,她这一笑让周围昏暗的环境突然亮了,那张整晚冷的像化不开的冰河的脸突然碎裂,眉梢眼角沾了闪着光芒的碎冰碴,闪耀的让人挪不开眼睛,就像站在对面看呆了的调酒小哥。
不过也就一瞬而已,连容的神色又恢复平淡,肩膀一塌,颓丧地说:“与爱无缘,一心搞钱。”
林琳听着她半带调侃的自嘲,不由地抿了抿嘴,端起酒杯与她碰杯。
连容喝了两杯酒就走了,她不想喝醉,因为喝醉了就不清醒了,不清醒就会幻想,幻想她还是那个“充满期待准备踏入坟墓”的傻女人。
幸好没有踏入坟墓,她该高兴才是。
连容到家的时候脚步很稳,就是觉得胃口不太舒服,她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刚才还喝了两杯高浓度酒,现在胃里烧得有些难受。
她拖着虚浮的身体走进厨房接了杯热水,客厅的灯没开,玄关开着灯,暖橙色的光也能将整个房间照亮。
连容捧着杯子小口润了几下,突然抬头,对着电视柜上的智能音箱喊道:“小度小度。”
小度:“我在呀。”
连容说:“播放歌曲,天亮了。”
小度:好的,这就为您播放。
天亮了天亮了,
地球又转一圈了,
世界还活生生地存在着,
还活着,没想到我还活着。
今天是连容“重生”的第3天。
她还活着。
还幸运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