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这是个扎着小辫，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粗织的毛线外衣，脚上的黑色布鞋沾满了雨后的泥泞。此时她正用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好奇地盯着夏加他们。
“请问，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维克多瞧着小女孩兴致勃勃参观他们的模样，忍不住打断道。
夏加和杰米也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被眼前的女孩吸引住了，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出口。这个半大的孩子仿佛是智者降临，为了解答他们的疑惑而来。
不过还有一个疑虑，小女孩说的是什么语言，他们能听得懂吗？
只见小女孩听到维克多的问话后，眼睛和嘴巴都张得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仿佛维克多说的是一门外星语言。
果然还是听不懂吗？就算同一个国家，都有多种语言，别说现在还隔着一个世界，在不同的次元。
夏加、维克多和杰米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刚遇见人类的喜悦、激动之情被一盆冷水无情扑灭。无法有效的沟通，对于探索一个陌生世界，是巨大的阻碍和壁垒。
“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是塔瑞宫吗？”一个清脆可人的声音从小女孩的嘴巴里发出。
“爷爷说过，外面的那些人，对村里的大小事都清清楚楚，你们那个铁苍蝇在塔瑞宫飞来飞去，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吗？”
小女孩对于维克多说出的第一句话似乎非常不满，满脸的惊讶转眼间就变成了不屑，仿佛那飞行机器人尽做了些白用功。
“哇！你竟然听得懂？太好了。”
杰米才不管小女孩说了什么塔瑞宫，铁苍蝇，他们互相能听得懂真是神奇，他一把将小女孩高高举起，兴奋地转了两圈。
这孩子被杰米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大声尖叫起来，两只小短手想要揪住杰米毛茸茸的头发，一时间打闹起来。
杰米疼痛地叫唤着，小女孩恶作剧得逞后开心的笑声，吵得夏加和维克多不得不捂住耳朵。不过来到e世界这么久了，还没有这样开怀过。
夏加后知后觉地才想起，科灵号的四人还缺一个呀，马叔呢，她怎么从船上下来的，醒来时已躺在这个破旧的房间里。只记得昨夜船身突然倾斜，她被甩向墙壁，直接晕死过去了。
“昨夜我晕死后还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到了这里，马叔呢？难道马叔他已经……”夏加从这幅闹腾的场面退出来，颤颤巍巍地悄悄问维克多。
维克多平常冷冷的脸上没什么大表情，可夏加分明看到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还向上翻了个白眼。他头向窗户外微仰，缓缓开口，“马叔还好好的，在科灵号里守着，昨晚船搁浅了。”
不知为什么短短几个字，夏加听出了他的揶揄之意，她也没理维克多，直径走向门外。
门外的光线太过刺眼，海面上没有了浓厚的大雾，太阳光毫无阻拦地直射，夏加不得不眯起双眼，隐约还能看到黑色污泞的土地上一片荒凉。这是什么鬼地方，不是浓雾下光线昏暗，就是雷电交加，现在天气终于放晴了，竟然也如此糟糕。
那个小女孩停止了和杰米的打闹，急忙把夏加拉回房间。小小年纪，一副大人模样，板着脸训起夏加来，“我的神呢，没有遮雾怎么能直接去外面呢，太阳光这东西太毒了，会把你眼睛和皮肤都晒坏的。”
一边说着一边还检查起夏加的眼睛皮肤，果然，不到一分钟，夏加白皙的皮肤都有些发红。
夏加这才发现女孩脖子上挂的面罩，以及一顶圆圆的小红帽。
三人越发感受到，这个世界与他们认知的自然环境大有不同，掌握更多的信息变得至关重要。
杰米也不再嬉闹，他蹲下身体，扬起一个自以为灿烂的笑容，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真诚地向小女孩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不可以告诉我？”
兴许是刚才杰米与小女孩的打闹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小女孩突然扭捏犹豫起来，一下子躲在维克多身后。
杰米有些受伤，一张脸瞬间皱成一团，委屈巴巴地看向夏加。他一直凭借明朗的少年模样，走到哪都受所有人的喜欢，没想到今天却输给了维克多这个扑克脸。
维克多还挑衅地瞥了一眼杰米，而后抱起这个不足他身高一半的孩子，看着她，轻抚她的背问道：“怎么了，你不想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
夏加也觉得神奇，维克多每次对上杰米，似乎总能激发出一些胜负欲。不过这不是重点，现在她最关心的是，小女孩所了解有关这个世界的每一件事。
“爷爷说，外面的人都是坏人，他们把我们遗忘在这了，没有人关注塔瑞宫，这里很快也会灭绝了。”小女孩不似刚进门时的好奇愉快，反倒泫然欲泣。
三人更是吃惊，什么意思，怎么越来越复杂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女孩继续说道：“在我出生很久很久前，这里还是一座都城，它的名字叫做塔瑞宫，生活着很多人，那时候人都过得很开心，可从某一天起，这个世界发生了好可怕的灾难，好多人逃难来到塔瑞宫，来抢占这里的一切，什么坏事都做尽了……”
夏加听着这些叙述，无法想象那是一段什么样的混乱年代，人们又该如何安生。
“然后呢？”
“后来”，小女孩茫然地抬起了头，不知所谓地笑了笑。
“后来塔瑞宫也遭到了天灾，海中突发火山爆发，宫殿因此沉没于深海，海面开始上升，现在只剩最高的山脉，也就是我们这里，浮在海面之上。这里的人啊走的走，死的死，就变成现在这样的景象。”
夏加和维克多、杰米相互对视了一眼，大概是谁也没想到，小女孩讲的故事会是如此悲痛沉重。
“那你怎么会在这，你家人呢，你爷爷呢？”
“我从小只有爷爷，可他去年得病死了。这里的大气层和土地早都被污染了，太阳光也成了危害人体的存在。村子里只剩寥寥百人，我每天不是在这家，就是那家讨点饭吃，但所有人都没有多少吃的了。”
夏加看向她的身体，虽然矮小但骨架不似六七岁的小孩纤细，突然反应过来，忙问道：“你多大了？”
小女孩似乎不明白夏加为什么这样问，迟疑着。
夏加看出她还是没有完全相信他们，继续说道：“我们并没有恶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而且……”她一把拉过杰米，在他的衣服口袋里翻出一块棉花糖。
“而且我们还有好多超级好吃的食物，你想不想吃啊？”
夏加眼看着小女孩的脸从悲天悯人的感伤之中，刹那间转化为好奇欣喜的样子，眼里的光芒比外面的太阳还要强烈，仿佛她手中的棉花糖似乎是治愈心灵的良药。
那种对食物的强烈欲望让夏加暗自伤神，甚至觉得自己不该用食物来诱惑一个从来都吃不上饭的孩子。
杰米见小女孩喜欢棉花糖，急忙翻出身上所有的零食，最终翻出一堆花花绿绿的零食放在她面前。
可这小孩眼见这么多从未见过的食物，一个一个摆在眼前，开始小声抽泣，最后号啕大哭起来，眼泪似泉水涌出。
“为什么，你们不早点来，爷爷一直在等你们来救他，救这里的所有人，他说你们把我们扔在这不管了，我天天来这里等，天天等。你知道见到你们我有多开心吗？”
她大声嚷嚷着，说得含糊不清。可夏加他们还是听懂了，可惜不是她要等的人来了。
不知道是谁把他们遗忘在这里自生自灭，也不知那些人现在身在哪里，如果那些飞行机器人是他们的产物，又为何只是飞来飞去，不拯救遗落的人。
夏加看着小女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对小女孩口中等待的那些人充满了敌意。
杰米已经忙着拆包装给小女孩嘴里塞了一块棉花糖，定是那味道过于甜腻，只见她呲牙咧嘴的样子，慢慢待那棉花糖融化后，眼角还残留着一滴未落下的泪。
“这也太好吃了吧！”她一声惊叹，自顾自地破涕为笑。
她才回答起夏加和维克多的问题，“我没有名字，爷爷一直叫我小毛孩，村里人也跟着叫我毛孩，今年十岁了。”
没有名字？更奇怪的是小女孩，看着身高只有六七岁，难道是因为营养不良，还是因为。
环境问题，发育畸形。
维克多募得垂下眼皮，灰色的眼眸在阴影之下晦暗不明。他的心，如同被潮水一下一下地冲击着，通过这个小毛孩，他们慢慢了解了e世界，或许这只是e世界的一部分，可这一部分已如同重锤敲击着他们。
小毛孩还在狼吞虎咽地吃着那些零食，夏加走在窗户边，海面耀眼的反光瞬间刺向眼睛，这时已是中午，太阳正强烈的时候。
她从未想过，居然会在某一天某一世界，人类无法生存在日光下，前两日令人恐惧的浓雾，竟是天空的保护伞。
她曾期待这浓雾散去，看到蓝色的天空，没有想到，竟是这刺眼的天空。
刺眼的白色？！还有小毛孩口中沉没的塔瑞宫殿，难道是木质古建筑？
夏加回想起来到e世界的那天夜晚，她一如往常进行睡前冥想，一些画面从脑海里冒出来，正是刺眼的白色。
夏加有些慌张，急忙走向小毛孩，双手抓住她瘦弱的肩膀问道：“那个塔瑞宫的宫殿是不是木头制成的？”
“你怎么知道的？据我爷爷说，那是一座巨大无比的木质宫殿。”
夏加的头“嗡”的一下轰响起来，心脏剧烈收缩。不应该啊，她的冥想为何会如此准确。
杰米发现夏加突然变了脸色，还担心道：“夏加，我看你脸色不好，昨天撞的那一下还流血了，现在还疼吗？”
夏加才想起昨夜的伤口，在后脑勺摸了一把，杰米昨夜的包扎布还在，伤口却不见了，哪也找不到了。
可她分明深刻地记着，昨天那痛感，贯穿全身，有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夏加又晃了晃头，连一点沉闷疼痛的感觉都没有。除了刚醒来时还有些钝痛感，现在竟像没有受过伤，她的身体什么时候恢复得如此之快。
到底她的身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