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要命
奚行又跟人打架了。
这是周勤那死胖子从办公室溜回来，一脸幸灾乐祸地告诉贺洵的。
“打球打着把人给打了！教导主任亲自训的话！咱们老赵都没有插话的份，这位爷可真够威风的。”
贺洵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接着做下一套卷子。也不知道这套卷子写完，那边能不能训话完。
贺洵反应冷淡，周勤也不觉得扫兴，反正这位冰山帅哥向来沉默寡言，只有奚行跟他才有几句话可讲。
周勤继续滔滔不绝道：“听说是在篮球场为三班那美女班花和别人大打出手，冲冠一怒为红颜啊！想不到这小子还有这么帅的一面，你周爷我都对他刮目相看了。”
“嘶”的一声，贺洵笔尖没收住力，在试卷上划出一道裂口。他不关心试卷，反而抬头，冷声问：“你说什么？”
周勤愣了一下，片刻回神说：“奚行冲冠一怒为红颜啊！果然是青春期的少年，一个个都开窍了。啧啧，青春真美好啊。”
青春期的少年奚行此时心情并不美好。
他站在办公室里挨了半个多小时的训，放学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不用猜都知道贺洵一定还在教室里等着他，只不过今天可能要久等了。
教导主任今天午饭时绝对吃了青菜，牙缝里还镶着油绿的菜叶碎。牙齿一张一合间，奚行看得清楚仔细。
“打架斗殴是吧？少年人血气方刚是吧？精力这么旺盛你要是能匀点到学习上，多让我省心啊？啊？！”教导主任吼了一声，“是不是啊奚行？！”
奚行被这一嗓子喊得耳朵都麻了，把脸偏开一些：“……是。”
这一动作让主任怒意更甚：“你对着哪说呢！看着我的脸说！！！”
奚行吸了口气，把脸转回来，瞄了教导主任一眼，又立马低下头：“我违反了校规，行为恶劣，没脸见您。”
“知道违反校规，早干嘛去了？我看你压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奚行心说，要您这体型，那指定是放不下的。
“老规矩，检讨两千字，教室值日两周全包。这已经是本学期第二次了，再有第三次——全校通报批评！把你家长叫过来！”
知道教导主任这是要训完话的意思了，奚行不无乖巧地应道：“好的主任！”
说完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就像风一样卷没影了。
“贺洵！帮我拎一下书包！”奚行还没跑到教室门口就开始喊，“走！回家了！”
他在门口稳稳刹住步，贺洵也刚好拎着书包走出来。奚行从他手里接过书包，嘴里一通抱怨：“我不就揍了三班那个吴猴子两拳，老孙逮着我训到现在，耳朵都给他吼麻了。”
吴猴子全名吴志宇，第一次打球奚行就跟他不对付。奚行嫌他打球脏，骂了两句，两人一言不合，直接在球场打了起来。
听说那小子还跟校外的混混有交集，但奚行不怕他，三年级起就跟六年级打架的奚大少爷浑身是胆。
这次也是因为球场的事，很明显是吴志宇他们一波人来找茬，奚行也不废什么话，上去直接给人来了两拳，对方还没来得及还手，两人就被过路的教导主任逮住了。
“怎么能全是我的错？我打他肯定是那小子活该，老孙真的是……”
奚行话音一顿，余光敏捷地扫到一只油光锃亮的皮鞋，立马把到嗓子眼的话咽进肚里，面不改色继续道：“孙主任的谆谆教诲，让我深切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现在真是愧疚万分啊。今晚回去我一定要认真学习！”
听得这话，贺洵脚下一顿，险些踩空。
他神色古怪地看了奚行一眼。
奚行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看楼下。
贺洵转头，跟从办公室里拐出来的孙主任打了个照面，愣了一瞬，平静地喊了声“老师好”。
孙主任也很愣。最让他顺眼和最让他头疼的学生走在一块，一时脸上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总之是精彩纷呈一瞬间后立刻分出了个前后顺序。笑容万般慈祥地问贺洵：“又学到这么晚啊？肚子该饿了吧？赶紧回家吃饭去！”
孙主任头一转，让奚行见识了什么叫一秒换脸：“奚行你小子还有闲心在校园里闲逛啊？你两千字检讨呢？还不快回去写？！”
瞧瞧，什么叫极致双标。
奚行一时竟无话可说。
时间已晚，校道上的人寥寥无几，天边云霞似火，烧红了半边天。
拜孙主任留他那一个多小时所赐，奚行现在肚子快饿扁了。他转头问与他并肩而行的贺洵：“今天上你家吃饭去？”
“嗯。”贺洵点头，“我妈做了挺多你爱吃的。”
奚行开心了，咧嘴一笑：“阿姨做什么我都爱吃。”
走了几步，贺洵问：“今天为什么打架？”
奚行道：“还能为什么？吴猴子那臭傻逼，非跟我抢球场，先来后到不懂吗？非得找揍。”
贺洵顿了顿：“不是为了……”
奚行转过头来：“啊？什么？”
“周勤说你冲冠一怒为红颜。”贺洵看着他。
“啊？什么红颜？”奚行更迷茫了，“他又放什么狗屁。”
奚行只记得吴猴子把球砸过来的时候，差点砸到旁边一个女生，他就顺手挡了一下。别说一怒为红颜，他连红颜长什么样都没记清，周勤那死胖子真是一张巧嘴，无也能说成有。
“没什么。”贺洵说。
奚行正要说什么，兜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是老妈打来的电话：“人呢？回家路上把自己走丢了？”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奚行开了免提，举到两人中间，“我们已经出校门了。”
“呵呵。”电话那头的杨女士冷笑两声，“又在学校犯事了是吧？回来我收拾你。小洵呢？”
“在我旁边呢。”
“阿姨。”贺洵出了声。
“下次那臭小子要是被老师留了你就先走，别等他这倒霉玩意，浪费时间，咱先回来吃饭。”
奚行愤愤掐了电话：“她可真是我亲妈。”
贺洵脸上挂上一点笑意：“走吧，他们也等很久了。”
两家人每隔几个月总有那么一两次两家一块的家庭聚餐。
今天是在贺洵家的院子里做烧烤。
梁阿姨不知从哪弄来了几个烤架，架在院子的草坪上。食材已经用竹签串好了，放在盘子里，让他们想吃什么就自己放在架子上烤。
奚行离家还剩几十米，鼻子比狗灵，远远就闻到了味：“今天有烧烤？！这太香了吧！贺洵，咱们比谁先跑回家，输的人给对方烤一晚上的串啊！”
“好。”
“预备备！三！二！跑！”
奚行一喊完，箭一样飞出去。
贺洵无奈地看着对方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待贺洵进门时，奚行已经拿起一串鸡翅开始啃了。
“贺洵你好慢啊，你输了，要给我烤一晚上的串喔。”
这人完全没有一点耍无赖的羞耻感，甚至还洋洋得意。
老妈从背后给这小人得意的家伙来了一掌：“又欺负小洵是不是？自己吃自己烤！回来洗手了没就吃？”
“啊……”奚行喊。
“啊什么啊，先吃饭再吃烧烤。”老妈把他俩推进门。
老爸在厨房探出个脑袋：“都回来啦？”
“什么好菜？”奚行用鼻子嗅了嗅。
老爸说：“糖醋排骨马上就好。”
梁阿姨在餐厅盛饭，喊他们：“把书包放下，洗手吃饭。”
“怎么搞这么丰盛，还有烧烤呢，吃得完吗？”奚行接过碗筷，递给贺洵。
老妈把糖醋排骨端上来，说：“忘了今天什么日子了？庆祝咱们小洵竞赛获奖，那肯定得搞得丰盛一点。”
“行吧。”奚行咬了下筷子，转头对贺洵说：“看在今日主角是你的份上，就不让你给我烤串了。”
十指没沾过阳春水的奚大少爷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你坐着放心吃，我来烤。”
老妈乐了：“是你烤的才不放心。”
菜上完了，几人落座，说说笑笑，场面和乐融融。
奚行不时把自己不爱吃的东西往贺洵碗里夹，偶尔也帮贺洵夹他够不着的菜。因为有烧烤，他今天饭少吃了一碗，特意留着肚子。
奚行套着围裙，问贺洵：“想吃啥？”
这带子他扯了半天，怎么也绑不上，毛手毛脚好半会，贺洵看不过去，走了过来。
“哎对，快帮我系一下这带子。”
贺洵站在他身后，垂头着头。院子里的灯不知道谁忘记打开了，光线昏暗。他凭感觉系了一次，好像有点松，拆掉，重系。
奚行等了一会，“怎么样，系上去了……”
他向后扭头，贺洵的侧脸离他不足一厘米，话音猛然顿住。
距离太近，他甚至闻到贺洵身上淡淡白兰清香，梁阿姨很喜欢用这个味道的洗衣液。
客厅里的灯光透过窗户，又经叶缝片碎，一星半点地落在贺洵的眼睛、英挺的鼻子以及嘴唇上。
隐藏在暗里的轮廓也是俊朗的，奚行鬼使神差看出了神。
再近一点，好像就能亲上……
奚行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
院里的灯突然亮起来，老妈站在门口：“你俩怎么不开灯啊。”
奚行迅速转回头。
靠！这怎么像捉奸一样。
烤架底下的煤炭烧红，他感觉自己的脸好像也被烧了一下，烫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