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淑妃带着周昊一进奕淳殿就开始哭哭啼啼，仿佛周立泽马上就要驾崩了，听得周立泽十分恼怒，“不许哭，朕还没死呢。”
淑妃被吓得也不敢哭了，然后开始卖惨说周昊这些日子如何如何想念周立泽，说着周昊还满眼孺慕之情地望着周立泽，只可惜周立泽压根没看她们，所以他们也算是向瞎子抛媚眼了。
周立泽在想一件事，周昊才十岁，他若是……周昊该怎么办？周立泽看向柏漫，他想周昊是柏漫抚养长大的，就跟亲生儿子一样，哪怕现在有了一点儿龃龉，但他相信，他若不在了，柏漫会尽心尽力扶持周昊的。
周立泽轻声道，“阿菀，若是……昊儿还小，你一定要好好护着他，别让别人欺负了他，以后就全靠你了。你要发誓……”
柏漫怀疑周立泽脑筋有问题，上辈子他要死的时候，周昊已经十五岁了，羽翼丰满了，他为了让周昊能坐稳皇位，省得她以抚养之恩相要挟垂帘听政，就在死前立下圣旨，要她殉葬，现在周昊十岁，还没有入朝堂，身边也没有暗卫替他办事，他就让她护着他，我呸！想什么美事呢。把我当工具人是吧，有用的时候“全靠你了”，没用的时候就给淑妃母子铺平道路把自己勒死。
“不！陛下！我不许你说这种晦气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柏漫根本没打算答应她，假意也不可能，因为淑妃一系一定会借机生事，只要我没有道德，就不可能被道德绑架。
柏漫阻拦了周立泽想要她发誓永远保护周昊的话，周立泽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但他也没认为柏漫是故意的，在他心里，他的皇后永远都是那个又单纯又善良又没有主见又软弱只能依附自己的小女人。
其实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很后悔，如果早知道淑妃能为他生下唯一的儿子，他一定会娶淑妃正妃，就算多等两年也没关系的。幸好，他已经把皇后的另一个养子过继了，不然他会担心皇后更愿意扶持没有生母的周芃。
“陛下，我派人把芃芃叫过来，毕竟你也是他的父亲。就让他在你跟前尽尽孝心吧。”周立泽根本没听清柏漫说的话，只听到什么“尽尽孝心”之类的，便“嗯”了一声。
柏漫立即对太监说道，“陛下有旨，传二子周芃进宫侍疾。”
淑妃攥着手，想要阻拦，“姐姐，陛下并没有……”
“没有什么？本宫说让芃芃过来侍疾，陛下也同意了，还是你敢说，刚刚陛下否认了他是芃芃的父亲？”柏漫目光凌厉地看着淑妃，淑妃觉得她被压制住了，不敢动弹。
于是周立泽醒来时，周芃已经守在他身旁了，见他醒来，叫父亲叫得格外甜，好不容易醒来的周立泽差点儿又背过气去，“你叫我什么？”
“我叫您父亲啊。”周芃眨眨眼，无辜地说道，“是您下旨吩咐孩儿侍疾的啊。”
周立泽刚想说什么，又叹口气，唉……算了，御医说了，不要生气，生气会加速毒性的蔓延。
周芃听说要给周立泽侍疾本来还是不愿意的，但听周立锦说他快死了，便欢喜地过来了，但一路上还是要装作一脸哀伤的样子，在前朝遇到几个王公大臣，周芃也是彬彬有礼。
“世子这是？”吏部尚书和刑部尚书本想拜见周立泽禀明一些事宜，没想到看到一身素雅的周芃，他们记得周芃喜爱穿华服，怎么今日却穿得这么素雅，还一脸沉痛和哀伤？
“父亲宣我进宫为他侍疾。”他无需说自己有多担忧周立泽，也无需说周立泽病得有多严重，吏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一看便知，于是一方面感叹父子亲情是天生的，割舍不掉的，另一方面又对周立泽的病情产生了担忧。
如果周立泽真出了什么事，大皇子才十岁啊，如何能堪当重任？
大臣们忧愁啊。倒不是他们咒周立泽驾崩，他们也是最近才听说周立泽早已身中剧毒要命不久矣这回事，如果早知道，他们一定会督促周立泽早生太子，然后赶紧把太子培养出来。
可是现在，这偌大的庆国，怎么能交托到大皇子一个小孩子手里？
吏部尚书倒是看着周芃的背影露出了深思，如果真的要选一个的话，或许他会……唉，只盼着能早日寻得天山雪莲。
皇后已经以自己病重需天山雪莲入药为名广招天下英才献药，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只盼着能及时传回好消息。
但怎么可能会有好消息呢？就算有了天山雪莲，欧阳丹师也不会让周立泽活的，因为下毒的人就是他，他与周立泽有仇。
而周立锦掌握了这一消息，威胁欧阳丹师，不然依照欧阳丹师的计划是让他多活五年的。
毕竟欧阳丹师也不想他太快死去害得庆国大乱，这是他与周立泽的私怨，他不想牵连百姓受苦受难。
翊坤宫里，柏漫看向周立锦，怎么皇宫大院他一身黑衣就来了？也不怕被当成刺客给抓了，“你让我觉得皇宫也不是很安全。”
“还是很安全的，只不过守备很多都是我的人。”周立锦坐在柏漫不远处，笑着说道。
“既然是你的人，为何不干脆走正门？”柏漫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她让他去“关心”周芃过后，他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也不能说怪怪的，她不觉得厌恶，也有些不明白这人在想什么，该不会是被周芃说服了吧？
“毕竟宫里人多眼杂。”周立锦又问，“可还满意你所看的？”
这是什么虎狼之话，反应了许久，柏漫才明白他说的是周立泽的病入膏肓这件事，“我很好奇，欧阳静为何跟他有仇？”
周立泽说道，“欧阳静年幼时便被一个炼丹的道士收为徒弟，六年前他回乡看望父母，才得知父母早已去世。究其原因，竟然是惊扰圣驾被杖毙了。”
柏漫皱着眉头，听他继续说，“大约是七年前，欧阳静的父母被当地恶霸强占了土地，官府与恶霸沆瀣一气，他父母无奈来京城告御状，没成想赶上楚韩越三国来访，正巧碰上了他父母跪在皇城广汉门前，楚韩越三国你也知道的，没说什么好话，周立泽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根本不听他父母的冤屈就把他父母打入天牢，他倒没有亲自下令杀到他们，只是他父母觉得绝望便在牢中撞墙自尽了。”
“在朝臣们的抗议下，周立泽才让人把当日看守牢狱的狱卒给咔嚓掉了，然后他父母的遗体被丢到了乱葬岗。我让人把他们的遗体收敛了护送回乡安葬。因此，我见到欧阳丹师才会觉得眼熟，前些时候才想去调查一番。”
“欧阳静知道，为父母伸冤是没有意义的，不仅父母已经回不来了，还有逼死他父母的周立泽绝不可能会为他父母偿命，所以他要用他自己的方式报仇。他说，既然周立泽没有直接逼死他父母，他便让他多活十年。”
柏漫皱着眉头始终没有放松，周立锦以为她不喜欢听到别人说周立泽的坏话，便说，“他就是这样的人，冷漠无情，两条人命也比不得他的面子重要。谁让他没面子，他就让谁没命。你该不会是被他现在的样子欺骗了吧？”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周立泽现在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对待柏漫和周芃也温和了许多，周立锦生怕柏漫会心软。
柏漫看着周立锦，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自己会对周立泽心软，现在将死的周立泽是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不死，死得便是千千万万的人。
柏漫可以不杀他，只要他不在那个位置上，但欧阳静也一定会杀他，她也不能阻止别人报杀母杀母之仇。
到了十月，周立泽的身体状况愈发差了，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大臣们每日都来拿“谁来继承大统”这个问题烦他，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
忠勇侯冯裕显然是支持周昊的，已经时时将周昊带在身边，甚至提议将周昊带上朝堂听政，大喇喇地表示早晚会有这么一遭，但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本来这也无可厚非，因为名正言顺的人只有他，他是现在周立泽唯一的儿子，但奈何周立泽身边有个侍疾的周芃与他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周芃对周立泽尽心尽力，每日来奕淳殿请求周立泽立下圣旨的大臣们都看在眼里。
一个儿子，在老子还没死就迫不及待揽权，仿佛自己已经是皇帝了，而另一个关心的只有病重的父亲，偶然问起他有朝政有什么看法，他都满脸写着拒绝，这让大臣们心里怎么想？
说白了，谁都希望有个孝顺儿子，谁也不希望自己病重时儿子惦记的只有家产，所以大臣们心中如明镜一般，渐渐不再来找周立泽了，而是与周氏的几个皇叔商量继承大统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