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宋晟欣没有停留太久,等她走后,又成了两人独处一室。
邢予呈站在北边的阳台抽烟,他嘴巴无聊的时候都会用烟堵住嘴,明明没有烟瘾,但这个月次数比从前还要频繁,对他而言是破纪录了。
过去不论他遇到什么烦心的事,都会保持理智,不会想到用外物麻痹自己。他觉得逃避现实这种行为很没出息,所以宁愿用打架来泄愤。
可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也说不清是哪里出了差错。
邢予呈牙齿一用力,烟灰掉到了地上。他没有逃避过,但经过今晚和宋晟欣的谈话,又发现离家出走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甚至有时候也会有自我怀疑,他是不是压根就不该回来,之类的。
arana坐在他脚上吐着舌头哈气,不吵也不闹,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坏心情。
邢予呈推开主卧的房门,今中午打篮球流了点汗,想从衣柜找身换洗的衣服洗澡去,结果用力过猛,上层书架的几本书哗啦啦一起掉了下来,闹出不小的动静。
邢予呈一拍脑袋,转头一看,幸好没有吵醒宋晟乐。
他蹲下身把书捡起来,其中一本的书签还掉落了,他只能坐地上凭着记忆去翻书看页数,眼睛掠到书的内容,他还习惯性的看一下自己手写的随笔,这是一个提醒,提醒他的身不由己。
“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的心就像那竹篮,怎么捞都是空落落的。
邢予呈合上书整理好,脱了衣服随便抓了一件黑色卫衣套上,也不去洗澡了,脱了鞋就迫不及待的跟宋晟乐钻一个被窝里。
说好了,这三年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不想其他的,只要心里只放着他一个人就够了。
就这么一点自私,拜托了,多迁就一下他吧。
邢予呈头靠在宋晟乐肩上,留恋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宋晟乐有时候真的会让他有性别模糊的感觉,他比一般男生爱哭,比一般男生要漂亮,还会觉得他平时的样子很可爱。
他的身影有时候会和小时候的他重合,就像白日隐匿在暖阳背后的月亮,就连他身上的味道都是一股清新的花香,但因为喝了酒,沾上了红酒的味道。
邢予呈沉静下来,不自觉地思考那清淡的花香。
茉莉花?小苍兰?
兰花?还是薰衣草?
他的鼻尖蹭在他的颈肩,细细想来,法国有一款香水似乎有这个味道,好像是叫“香奈儿五号”,主要成分是薰衣草油?
好闻的味道自带入眠效果,他闭上眼睛,睡着之前还迷迷糊糊地在想,香味这么浓,不会是沐浴露和洗衣液都是一个味道吧。
这么喜欢薰衣草吗?
——
“是啊,喜欢。”
提早入睡的人率先醒来,黑夜中,宋晟乐蓦然睁开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天花板。
房间四周逐渐暗淡下来,黄昏时分结束时留下最后一抹云霞,新月悄然而至,静谧的时光仿佛已经静止,像一场朦胧、遥远的梦。
他挪开邢予呈搭在自己小腹的手臂,穿上自己的白羽绒服出去,头也不回的关上了门。
宋晟乐的鼻子有些喘不过气,头很沉很晕,因为放任不管,感冒似乎更严重了。
他揪了一下眉心,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很想笑,笑出声才发现是嘲讽的笑,大概是在笑自己蠢。
所以是真的很可怕。
那竟然不是个假设,我也不是你留在这里的理由。他的身影既如往初的四季,枯朽,残败,一个人。
今天是假期的第三天,国庆假期还有四天,看似很长的假期,刚开始就已过了一半。
原来的计划是想随后几天作为最后温存的时光,或是说留个纪念,之后开学他就可以以一个光明长大的理由离开他。
却没想到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事态的发展越来越失控了。
接下来的四天里,宋晟乐都很忙,他必须很忙,忙到跟他见面的时间都没有,忙到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忙到常常不在家。
这个招数似乎是屡试不爽,从小学以来到初中,喜欢他的人都会遭到他的刻意疏远,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同样用来对付自己爱慕的对象。
冷战的四天很快就过去了。
即便是开学那天,宋晟乐特意请假半天,等下午过了午饭时间即将打响第一堂课的铃声时,他才姗姗来迟。
这时候,他的位置便已经不在高一十六班,而是以年纪第一的成绩进了一班,不过他一来就被教导主任和童丽一起叫到办公室去,被全班老师团团围住。
毕竟数理化满分这种结果,夸张到从来没有在堂任二十四中出现过。虽然是一场不起眼的月考,考题难度不大,但还是刷新了本校记录。
回到一楼的第一间教室,他的新班级——高一一班。新同桌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长相甜美淑女,属于班花级别,性格也很开朗,话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月考年级第二,数理化总共扣了不到十五分,文科满分,名字也很好听,叫张瑾夏。
教学楼楼下的公告栏上贴着本次月考的成绩单,只能说一塌糊涂,撇去宋晟乐和张瑾夏的成绩,单看数理化的成绩就知道有多惨不忍睹,只是前十名达到及格线的就寥寥无几。
这样的第一,一点意思都没有。
宋晟乐站在公告栏前驻足片刻,眼睛飞快的在众多数字与名字间扫视。他在寻找一个人的名字,许久未见的,却在纸上写过数次的三个字。
最终找到的时候,他的手指触上冰凉的玻璃,指到那个名字时,对上了另一个人的指尖。
宋晟乐微微发着愣。
还没等他转过头,就听到斜上方传来一声叹息,身后那人说:“唉,努力没白费啊,好歹进了前三百五,这个连集合都需要同桌讲解,天天抄作业的学渣没在四百开外真是万幸了,但算起来进步了不少,应该不算太笨吧?”
宋晟乐转身面对他,一时间不敢直视对方的脸,恰好邢予呈站在背光的方向,他即便是抬头也看不太清。
“邢予呈……”
邢予呈答应了一声,手插在兜里,拿出来再伸到他面前的时候,手心里有一根棒棒糖,包装是棕色的,巧克力味的。
宋晟乐心里微微一动,他还记得这个牌子是第一次搬宿舍时,他给邢予呈的。
他接过来剥开包装纸放嘴里含着,甜丝丝的味道让他不禁笑了,他又主动跟他讲话,“你这是想和好?”
邢予呈一耸肩:“谁都没闹,没分哪里来的和好。”
宋晟乐轻轻点头,提议说:“要不要去那边的长廊坐一下?”
邢予呈:“好。”
两人中途一句话也没有说,宋晟乐表面看起来很稳,但心里是很忐忑的,邢予呈不在乎的样子他不会那么忐忑,就怕邢予呈因为这件事责怪他,讨要个说法。
他们坐在紫藤长廊的石凳上,枯枝败叶上不了台面,长廊的石柱挂的都是假花,没有花香,但观赏性十足。
邢予呈含了根烟,刚点上火,就听到身旁的宋晟乐说:“给我来一根。”
邢予呈犹豫了一下,给了他一根,还给他点了个火。他抽了几口才开口,“是不是不论什么事情,不管跟你有没有关系,我不主动问,你就永远不会说?”
宋晟乐陷入了沉思,或许他主动解释会比较好,“除了去我表哥家让他做我家教以外,就是在家学习,你也看到了,第一了,努力学习得来的结果。”
邢予呈呼出一口烟,嗤笑道:“这个借口很熟悉啊,用第二次不怕会没有效果吗?”
宋晟乐平静道:“不是借口,是事实,我没说谎,也没有这个必要啊。至于我为什么跟你断联,是因为”他该为自己前面的话负责,“小区房间的墙没有那么隔音,那天你和欣欣的对话我听到了,而且一字不差。”
意料之内的回答。邢予呈松了口气,好在宋晟乐没有自圆其说,而是直接坦白了,他也不傻,那几天他想了很多种假设,只有这条是符合的,他便问:“那你怎么想的呢?”
“很好笑啊。”宋晟乐夹着烟笑了几声,“你那么一本正经的回答她,她就以为自己是预言帝了。”说完,他补了一句,“她不是我,你说的话她不会全信。”
邢予呈一怔,没有急着解释,抽完这支烟他把他烟头掐灭,捏在手里玩,“是吗,难怪啊。”
“抱歉啊,她的话让你挺无奈的吧。”宋晟乐也把烟掐灭了,眼眸自深处晕染墨痕,逐渐显得深沉。
邢予呈摇头,“没有,在她之前就已经有人这么问过我了,无非是把说过的话添油加醋的重复了一遍。”
“叮咚——”
“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请同学们提前在教室坐好,准备上课。”
学校的广播器传出女机械音的上课提示音,周围的学生早已提早回到各自的教室,一时间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人。
宋晟乐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上课了,走吧。”
邢予呈点点头,起身跟在他后面走,两人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对话和过场,安静的可怕,这才几天,他们又变得这么陌生,好像过去的熟络和美好都真的过去了。
他的心堵得难受,一咬牙快步向前抓住了宋晟乐的胳膊,暂停了他前进的脚步。
“晟乐!”邢予呈抬眼对上宋晟乐平静的脸,心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他又把手放下,身高的距离使他的表情变得无处可藏,“你之前答应要给我补习,还作数吗?”
宋晟乐的眸光微动,答了一句记得。关于他的一切,他怎么会不记得。
他们互相传递的小纸条还在他的床头柜里锁着,但他清楚的记得他没有确切的答应,可以理解为默认同意,也可以默认为拒绝。
两边都说得通,取决于他本人怎么回应。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邢予呈的表情才会表现得这么不安。
“宋老师,虽然我没你聪明,但是我肯努力去改变。我也是从十六班一举越到了七班,但你也看到了,光靠我自己闷头学习进步的太慢,要不是英语满分我还不到不了七班。”
说到这里,邢予呈微微低下头,“你看着,我一定会离你越来越近。”
宋晟乐没有说话,反而皱了下眉。还以为他们之间就这么彻底结束了,但好像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不可挽回。
如果邢予呈知道自己喜欢他的话,结合他和宋晟欣那天的对话,他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的。
也就是说他到现在还没往那个方向去想,没意识到他是同性恋,而且喜欢他?
操,真是要了命了。
宋晟乐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接受现实,他咳了几声,偏过头说:“行是行,期中进前二百我就考虑考虑,别说我苛刻,二十四中的题是全市最垃圾的,前二百已经很”
“好。”邢予呈一口答应,他拉起宋晟乐的手腕,又伸出左手的小拇指,“拉钩。”
宋晟乐那只被他举起的手微蜷,他拢起四根手指,小拇指主动勾住他的。
“嗯,拉钩。”
最后关头还是心软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邢予呈的任何要求,跟别说请求。
“同桌你好,我叫张瑾夏,瑾夏年华的瑾夏。”
他的新同桌张瑾夏向宋晟乐主动介绍自己。
宋晟乐对她笑了笑:“你好,我叫宋晟乐。”
张瑾夏听到他念自己的名字时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啊,我还以为是‘sheng、le’呢,要是我刚才叫了你的名字就糗大了。”
宋晟乐说:“没,经常有人叫错,毕竟晟这个字在名字里就应该念‘sheng’,是我小时候跟我妈说,既然这个字取自她的姓,就应该念同音。”
他们从名字展开话题,后来又聊到了学习。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从倒数第一直接跳到全校第一了,那你学习成绩这么好,在二十四中岂不是太屈才了,这边的教学质量就不说了,考题也很无趣。”张瑾夏摆手说道。
宋晟乐也笑着说:“你也是啊,屈才了。”
短短一句类似商业互吹的话倒是让张瑾夏激动了,她语气略有些激动的说:“其实我也是有苦不能言啊!中考前后几天我太拼了,我爸妈对我都挺严格的,所以那天很不幸运的中招了,第二天考试的时候我晕倒了,唉,到头来还是低血糖惹的祸啊。”
她长叹一口气,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不过我打算在这学期结束后转学,既然我们同病相怜,不如一起转学吧?”
宋晟乐还没想过转学的事情,他问:“你打算转学去市一中吗?”
“不用跑那么远,而且一中资源虽然好,学费很贵啊,我有朋友是一中的,他可以帮我弄来一中的卷子,他可是一中的学神兼校草,是我初中同学,网上应该能查到他,他是我们那一届的中考状元,你知道吗,总分750的试题。”
说着,张瑾夏竖起五根手指:“总成绩745,英语扣一分,语文扣四分,其他全部满分,厉害吧?”
宋晟乐沉默片刻,问:“是叫路文泽吗?”
张瑾夏点头:“你认识他?”
“不是,中考之后我查过,当时听说中考状元就在临县城,顺手查了一下。”
当时的他没能全力以赴参与这场比试,一直是他的遗憾,对此他还在网上查阅了那年的中考题做了一遍,批改过后与中考状元的分数一对比,他拜了下风。
“对了,下周放假我们一起去印一份一中的月考卷子比试一下怎么样?中考没能和他一比高下实在是我的遗憾,本来还以为二十四中第一我能打包票,结果你半路杀出来,说实话我很不甘心呢。”
宋晟乐一听,眼睛都亮了,他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
而后他又想起不久前与邢予呈拉钩的场景,和那个看似有些幼稚的约定,他抿了抿嘴,问:“可以再带一个人吗?”
张瑾夏说:“当然可以了,谁啊?”
“我发小。”宋晟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