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哈……唔……”
宋晟乐被他紧逼的有点透不过气,他捧住邢予呈的脸想要偏开头,眼神越来越迷离。
他尽力的喊了一声:“姐姐……”
邢予呈猛地睁开眼,终于放过了他的唇,他茫然的看着宋晟乐,嘴唇经过长久的厮磨有点红,他只是默默把他拥紧,心跳加快了。
宋晟乐还在喘,胸口闷的难受,他突然很想哭,但只能紧紧咬着嘴唇忍着。
邢予呈紧闭着眼,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最后摸摸他的头,放开了他。
宋晟乐呆在原地,腿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动不了。
而原先想要见证的邢嘉颖早早在沙发上睡着了,期间服务员想进来上酒,刚打开一点门缝就识趣的离开了,而现在又进来了,酒放桌上便马不停蹄的要走。
“请等一下。”邢予呈叫住他。
服务员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回应道:“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邢予呈从邢嘉颖的包里拿出车钥匙扔给他,“请帮我姐叫个代驾,地址就去氿一中路的昔月咖啡馆,那辆劳斯莱斯是我的车,帮我从地下停车场开到门口,谢谢。”
等服务员走后,他转身又用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姚老板,我姐她喝多了,我让代驾送她去你咖啡馆了,麻烦你收留她一天吧,谢谢。”
挂了电话,一时间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包间里还放着古典钢琴曲,但气氛很僵硬。
邢予呈望向宋晟乐的背影,他下意识摸了一下略有点红肿的嘴唇。
第一次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讨厌,甚至恰恰相反。
他走到宋晟乐身后,手想碰他,但看着他单薄的身影,白皙光滑的肩头,盖在他背上的长发,陌生又熟悉,伸过去的手又收了回去。
心里很难受,像是被重物压制着。
“晟乐,我们……”
话音刚落,宋晟乐的身体突然开始微微颤抖,紧接着脱力般的要倒下去了,邢予呈连忙接住他,刚想问他怎么了,稍微侧头就看见他在哭。
“晟乐?”邢予呈骤然蹩起眉心,他发现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宋晟乐哭,哭的理由都很沉重,那么这次呢?
听到他隐忍的哭声,邢予呈的心脏刺痛了一下,他把外穿的西装外套裹在他身上,“晟乐,怎么了?哪里难受吗?”
总不能是因为那个吻吧……
宋晟乐的哭声逐渐压制不住了,“难受……”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极力想挣开邢予呈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他一着急,把邢予呈的胳膊抓出了几道血痕。
“血……”宋晟乐的瞳孔剧烈颤抖,抱住自己不停的大口喘气,反应特别过激。
邢予呈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接受了,他的眼眶也开始泛红,“没事,不疼,你别害怕,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好不好?”
“是因为最近心情不好,或者压力太大了吗?”
宋晟乐最怕听到别人这么问他,他再也抑制不住的留着眼泪,但他仍然不想听到自己的哭声,于是隔着袖子咬自己的手腕,嘴里尝到了血腥味也不肯松口。
他难受,心跳加速使他呼吸粗重急促的失控,心脏的疼痛牵引着全身,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灼热的疼痛几乎要将他粉身碎骨。想死这两个字不停的在脑海打转,他就是难受得想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情,多活一秒都变得困难。
邢予呈抓住他的手臂,狠狠的说道:“松口!”
宋晟乐的力气没有他大,但不靠这种方式转移和发泄疼痛,他只会更难受。于是他用尽全力挣开邢予呈,手要去拿餐桌上的刀子,瞄准手臂的位置就要下手,邢予呈直接慌神了,一手制止的同时,在身后抱住他。
“放开我!”
“我疼……”
邢予呈用力抱紧他,把他手里的刀子夺走,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我们去医院。”
“我不去。”宋晟乐挣不开他,身上的疼痛和灼烧感又不停的折磨他,他只能不停的抓自己的手背,白嫩的皮肤多了一道道伤口和血痕。
邢予呈忍无可忍的把他抱起来,用西装外套把他裹得严严实实,不顾他的挣扎,吼道:“不去医院你让我怎么办!看着你继续自残吗?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把所有人都推开,你把我对你的关心当成什么了?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他一股脑的发泄出来,又怕自己的话伤到他,“听话,有我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宋晟乐哭着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强忍胸腔的灼痛,咬牙说:“我想死。”
“门都没有。”
……
“你好慢走。”门口迎宾的服务员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
邢予呈抱着宋晟乐,刚打开后车门把人送进去,宋晟乐立马起身想要逃出去,邢予呈握住他两只手将他扑倒,目光聚集在他全是抓伤的手,袖子往下滑的时候,他看到了宋晟乐手腕附近的疤痕,平时似乎没注意,但那确实是被刀割过的伤疤。
“放开我!”宋晟乐挣扎着朝他吼道,“你能不能别管我!”
邢予呈一手牵制住他的两只手腕,另只手空出来为他拭去泪水,“你觉得可能吗。”
宋晟乐与他对视片刻,偏头哭起来,相比在包间那段时间,现在的呼吸平稳了些,但还是很难受。
见他平静了许多,邢予呈温声道:“坐后面还是前面?”
宋晟乐偏过头不说话。
邢予呈叹了口气,帮他把假发摘下来,“那就在这里吧,坐好,我帮你系安全带。”他把宋晟乐扶起来,“跟我保证你不会逃,我就放开你。”
宋晟乐的鼻音极重:“不去医院。”
邢予呈盯了他一会儿,心想既然状态稳定了,那还是不要勉强他了,于是他问:“那你想去哪。”
宋晟乐张了张嘴,清澈的眸子掀不起一丝波澜,犹如一潭死水,但他清醒了,“去你家。”
邢予呈勉强对他笑了一下,摸着他的头说:“好。”
邢予呈下车关上车门,转去驾驶座位置,将后视镜调整好,确保能随时看见他,锁上车门后才启动车子。
一路上,宋晟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邢予呈是不是的瞟向后视镜,他这个状态以前也出现过,但今天更严重,他也心慌了,咬着手指关节,咬疼了又抽了根烟,想起烟味可能会影响到宋晟乐,又给掐灭了。
宋晟乐无助的抱住自己,双手抓着自己的头皮,哽咽落泪。一到这种时候,曾经发生的所有酸楚都会变本加厉的侵袭他,恶意中伤的话和行为,外在与内在的痛苦不相上下。
甚至温情的回忆都让他觉得自卑,他既多余又麻烦,如果他死了,就不用那么辛苦,那么累了。
“呜呜呜……”
宋晟乐难掩的呜咽声刺激着邢予呈,红灯时,他趴在方向盘上,喉头一梗。
邢予呈打了方向灯,不想回家了。那个房子也很空荡寂寞,那里根本不是家,最后他将车停在了一片荒地,地上还残留着碎瓦,从前那幢房子的楼梯还在那里。
他刚停下车,就迫不及待的解开安全带到后座,第一件事就是抱住宋晟乐。
任何人都能随便处理自己的生命,但唯独……唯独他,不行就是不行。
这人明明就在自己怀里,可为什么感觉他随时能在下一秒离他而去呢。
就像没有他的那八年开始,他走了以后,每一年、每隔几年,无一不是陷入生离死别的痛苦,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对他那么残忍,不把他当人,还要要求他必须有“正常人”应该有的情感,他付出过很多次啊,可换来的是什么?
很久没有感觉到这种恐惧感了,他害怕极了,好不容易把人寻回来,要是走了,他到底该怎么办……
那里还有他容身的地方?
宋晟乐感觉到抱住他的人在颤抖,也有相似的哭声,他顿时哽住了。
邢予呈哭了,单纯的心疼哭了。
“你别哭。”宋晟乐刚止住的眼泪又要开始掉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我该怎么做,才能……”邢予呈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不完整。
宋晟乐带着泪眼的笑着点头。陷入极度焦虑抑郁的时间也是有限的,短的才不过十分钟,长则一天,或连续几天,这次的还不到一小时,他又一次努力活过来了。
邢予呈吸了吸鼻子,暂时压制住了情绪,“你在想什么,都告诉我。”
宋晟乐拍着他的背,说:“我想到了,当初知道我抑郁症之后,我身边的人对我说的那些话。”
“他们,说了什么?”
宋晟乐为了让他心安,他长舒一口气放松自己,从最初的开始,用最温柔的声音去重现恶魔般的话语。
【“不就是抑郁症吗,现在谁不抑郁,谁不焦虑,谁比谁过得好?谁没有压力,你自己不高兴,能不能别影响我?”】
宋晟乐说完,补了一句:“这是我初中交的第一个朋友说的,但是名字不记得了。”
【“你就是心理太脆弱了,那么敏感干什么?矫情也要有个度吧。”】
宋晟乐说:“这是每次都被我成绩压一头的同学说的,我记得,他本来就挺讨厌我的吧。”
【“女生抑郁我还能理解,身为男生还这么玻璃心,那就太没出息了吧,不会是伪娘吧。”】
宋晟乐拍着他的背,“这是我同桌说的。”
邢予呈攥紧拳头,恨不得想掐死这群人,“人渣。”
宋晟乐没吱声,他按照回忆推移,想起他后来接上来的一句话,但他没有勇气说。
【巧了,还就是个恶心的同性恋啊,从里到外都不正常。】
他用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继续刨开回忆。
【“去什么医院,爸妈那个战争年代都能抗过来,现在年轻人就这么懦弱,连和平年代都过不去了吗?”】
“真没用。”
邢予呈一怔。
宋晟乐咬了一下嘴唇,极力压制着即将崩溃的泪腺,“这是……我爸。”
还是没忍住,越是亲人,越是能准确的中伤,这些话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啊,为什么本该是世上对他多好的父母,到头来能说出这种话呢?
这让他怎么不会对自己产生怀疑,连生他的爸妈都开始遗弃他。
那么他到底是有多么的多余,多么该死。
这些话谁说都无所谓,反而什么偏偏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他想不通。
哪怕是晟惠安,说出来的话也只会更伤人。
“你……怎么、会……这么差劲。”
宋晟乐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邢予呈的心猛一提起,他拥紧宋晟乐。这个方法很过分,但一直逃避,宋晟乐只会不停的在深渊下坠。
“学习……学不好,打工、还被人……辞退,那么多次……你还有什么用?”
“这就是,你、说的……为家……减轻负担吗……”
“我那时候,才虚岁十五啊……我能够做的……我都做了。”宋晟乐无助的倾诉,想起打工时的同事和领导那鄙夷的目光,爸妈唉声叹气的样子,失望的眼神。
他的心脏一阵一阵的疼,“可我……反应迟钝、记不住事、晚上睡不着、白天没精神、吃不下饭会胃疼。”宋晟乐细细的数着,一滴一滴的眼泪掉下来,“突然有一天,我才发现,我没用到、连笑都不会了。”
“我害怕……我觉得,我不正常,所以,所以我……自己去了医院。”宋晟乐越想越难受,彻底崩溃了,“我、借了医生好多钱……”
【“这个世界优胜劣汰,知道什么意思吗?”】
【“残次品注定被世界遗弃。”】
再次去医院拿药的那个晚上,宋晟乐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在河边走,轻声的念头不止一次撺掇他。
但那天,他恰巧遇到了在河边散步的王琳琳。
眼角的泪痕,手上的病例和一袋子的药物,想隐瞒是不可能的。
“可我也不想的啊,为什么他们都对我恶意那么大?医生说这都是因为病啊,如果我治好了,我一样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努力打工赚钱的。”
那时候,只有王琳琳抱住哭泣的他,安慰他:“没事,既然是病,早晚会好起来的。”
尽管是很苍白的安慰,但怀抱是温暖的。
一艘残破的小帆船被一片浪冲上海岸暂时栖息,才有了短暂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