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杨桢被渗了个好歹,只想赶紧进教室把自己的充电宝拿出来溜回宿舍睡觉去,以前他虽然对他俩的关系倒也不是特别确定,但无论是什么关系他也看不惯两个男生对着骚,无论是视觉还是感觉上都怪怪的,比看男女谈情说爱还膈应。
“行了啊,归根结底误会俩字儿,我可不是专门吓你来的,所以不管你们接下来准备做什么。”他话说了一半,向后退了一大步,两手一摊,“保持距离,ok?”
说完不等他俩回复,撒开腿就从正门进了教室接着又直接转到后门出去。
邢予呈和宋晟乐静静地看着他一通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都还在状况之外。宋晟乐的思绪早就飘远了,刚才杨祯的话提到的保持距离,他便想到了这几天有跟邢予呈刻意避嫌。
可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做到这个地步,宋晟乐的心情很复杂。一想到自己特殊的性取向,他当然想和邢予呈保持适当的距离。
或许是太久没有参与社交的原因,他反而不知道怎么把握尺度,这种理由自然不会和任何人讲,听起来很蠢,但他就是觉得这是一道不能讲逻辑的难题。
宋晟乐舔了下干涩的下唇,扯了一下邢予呈衣角的同时,不自觉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们也走吧。”
邢予呈说了句好,然后牵起他的手腕带他走,顺手接过他的书瞅了一眼,“你大半夜来教室就是为了拿小说?”
宋晟乐心虚的握了握拳头,手腕还在他手里,他没握紧,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以示回应。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把试卷夹在了这本厚厚的小说里。
两人无言的走下楼到了教学楼大门口,正要拐弯去往宿舍的路上时,宋晟乐才欲知后觉的发问:“你怎么在这里?”
“哈?”邢予呈笑出了声。怎么这么可爱。
要换做在走廊那时候宋晟乐质问他,邢予呈还能慌两下意思意思,但他们都已经牵着手走了这么久了才问,邢予呈反而觉得理直气壮。
“因为我要保护好我的小乐乐。”
没头没尾的又开始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堵他的嘴。宋晟乐没好气的说:“我不用你保护,我还比你大一个月呢。”
邢予呈挑了下眉,立即妥协:“好的,哥哥。”
“哥……”宋晟乐怔了怔,邢予呈总是语出惊人,虽然是常事,但不妨碍他依然不习惯,被他一声哥哥弄的一时语塞。
宋晟乐心里开起了轨迹错乱的小火车,而拉响出发鸣笛的罪魁祸首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有点呆,甚至有意无意的鼓起脸颊,侧面看就像一个调皮的小孩子。
手腕还在他干燥温暖的手掌里握着,邢予呈的拇指抵在他的腕骨,甚至无意识的摩挲,有点痒。
宋晟乐想挣开他的手,性取向这个东西就是块巨石,每次他与邢予呈有肢体接触,感受到他传过来的温度时总会直直的堕落下去,压得他喘不上气。
莫名其妙。
宋晟乐别扭的心理不断放大,另一只手抬起来想扒开他的手。
“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邢予呈一声感慨,宋晟乐闻言抬起头,望着头顶斜上方那一轮被繁星围绕的明月,银光倾泻而下,像每年中秋的月色那么美。于是那只打算付诸行动的手停在了半空。
邢予呈转头看见他那副呆愣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握在他手腕的手松开了些,顺势下滑,这次切实的牵起他的手,使了点力将他朝自己的方向一拽,宋晟乐措不及防被他带过去,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
邢予呈背对着月光对他笑,倒着走的同时故意很大幅度的上下甩着两人牵着的手,嘴里还念念有词,“月亮走,我也走,我和月亮交朋友,兜里装着两个蛋,送给月亮当早饭。”
宋晟乐静静的听着,眼睛都睁大了些,夜里的星辰在他的眼睛里闪着点点光芒,“你还记得这个童谣?”
“这还是你教我的吧,不止呢,我还记得你当时还说过一句让我印象特别深的话。”邢予呈停下脚步,故作深思,手指头不老实的捏着宋晟乐柔软的小指头,“你说,‘月亮就是偏爱我,它一直跟着我走’。”
尘封的记忆被擅自打开,宋晟乐先是愣了几秒钟,而后觉得羞耻,一声不吭的低着头。
他怎么老是记得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关于那个脑袋空空的他的傻事。
明明是个一声不吭走了八年的臭小子。
宋晟乐闷声说:“我困了,快点走吧。”他趁机抽回手,快步向宿舍楼的方向走,仅仅几秒的时间把他远远甩在身后了。
“诶,我还没说完呢。”邢予呈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没等他跨出一步,便看到他突然转过身来,一脸不情愿的向他伸手,音量放大了些,“书还我。”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又开始假扮起冷冰冰的样子,邢予呈向他跑过去,笑着叫他:“晟乐。”
“……”宋晟乐对他不明目的的笑容已经有了阴影,见他又开始无厘头的笑起来,他下意识眯起了眼。
邢予呈才不想那么多,直接揽住宋晟乐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说:“明天就能回家了,晚上的话能出来吗?”
“我又不是有听力障碍,靠那么近干什么,离我远点。”宋晟乐头往后靠,不想与他对视,眼睛瞟到旁边的灌木丛,“不一定,你想干什么?”
邢予呈偏要靠近他,宋晟乐一直躲,他就干脆用手护住他的头,脸直接贴上去,皮肤柔软光滑,贴上去的感觉特别舒坦。尽管宋晟乐张嘴呲牙乱咬他的手腕,他也不顾手腕上的疼痛,没忍住蹭了又蹭,越蹭越想笑,“我带你去兜风,特意邀请你做我的导游哈哈哈哈哈哈……”
收到后面那段他笑喷的同时实在忍不住嗷了一声,腕骨都要被他咬碎了,整整齐齐的两排牙印,上下虎牙咬出来的深坑尤其明显,邢予呈揉着那伤处,想卖惨卖不出来。
见邢予呈弯着腰揉手腕,肩膀一抖一抖的,宋晟乐回想自己是不是确实咬的太重了,有点小愧疚,他刚想拍拍邢予呈的肩膀看他怎么样了,可刚弯下点腰,就看到邢予呈几乎要咧到耳朵的嘴角。
“我妈不让我跟傻子玩。”宋晟乐漠然离开。
邢予呈连忙起身,憋不住的疯狂笑意拖累着他的身体,追了好一段路才把人追到,这人嘴硬心软,八年也没治好怕黑的小毛病,其实还是需要他的吧。
关于那句话背后的故事里,说起来后半段才是最重要的。
那年冬日临近新春,夕阳追着反方向世界的白昼溜走,最后一缕暖阳也被带走时,白日隐藏在白云深处的月亮灯与地上的灯火阑珊展开无声的博弈。
建设现代阳光城之前的荒地,是河荫小区后方不远处一大片未开发的小树林。只是寒冬里的银杏树与榕树早已成了光秃秃的“老头”了,宋晟乐和邢予呈经常在那片地方来回奔跑,跑出的路和迷宫一样错综复杂,但起点和终点也只有他们两个小捣蛋鬼最清楚。
“呈呈你看!我去哪里月亮就去哪里,肯定是因为它最喜欢我。”宋晟乐稚嫩的声音里满满的骄傲,那双盛满点点星光的笑眼里总有另一个小少年的身影,说话时哈出的热气衬得他精致小巧的脸庞更加漂亮。
邢予呈虽然比宋晟乐要小一个月,但由于成长环境的不同,他们的性格区别较明显,而且邢予呈一个有四分之一欧洲血统的混血儿,身高基因也是得天独厚,长相上也是。无论谁看了,两个小娃娃之间选出的哥哥都无一例外是邢予呈。
“月亮也在跟我走啊。”邢予呈笑着朝他的反方向走了一段路,又立马跑回来,重新握上他的手,两人都戴着晟惠安给他们俩织的红手套和红围巾,金丝线绣着他们的名字,偏偏换着戴。他揉了揉宋晟乐冻得通红的小脸,牵着的手雀跃的摇来摇去。
宋晟乐从小怕黑,也害怕太大的声音,尤其是鞭炮,新年的时候他要负起保护他的责任,牵好他的手,或者捂住他的耳朵隔绝外界的“妖魔鬼怪”。
“真的吗?”宋晟乐睁大双眼,呈呈不会骗他。他微微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最后得出结论,“难道天上有两个月亮?”
小邢予呈经常跟随着爸爸妈妈各地奔波,路上获得的知识与见闻要比这个被爸妈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宝贝要聪明,听到宋晟乐这么说,邢予呈笑了起来,在心里默默叫他笨蛋。
“我知道了!一定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月亮,它们会跟着自己喜欢的朋友走。”宋晟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当他又得出一个结论时,依然迫不及待的告诉他。
这个想法毫无依据,可好像也没错,哪怕知道这个理论是错的,邢予呈也因为喜欢,相信了他说的话。
“乐乐。”邢予呈捏了捏宋晟乐柔软的小手,宋晟乐懵懂的嗯了一声,“你的名字里有个“yue”,要不我不要天上的了,我要地上的月亮。”
邢予呈说完,松开他的手,一步跨过从正面抱住了他,为了表示自己说的话有多认真,他抱得特别紧,头垫在他瘦小的肩膀上,像满天繁星那样圈住了他这颗怕黑的月亮。
[你追天上的月亮,我只追属于我的那颗地上的月亮。]
凌晨五点破晓时分,宿舍里。宋晟乐扣上笔帽,把黑笔藏进枕头套里,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轻手轻脚的下床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手锤着酸痛无力的腰去厕所。
遮光帘的门帘被阳台刮来的风吹起一角,未灭的灯光旁,是遗落在床铺上的两只空白笔芯。
邢予呈说周六晚上要带他去玩,问题是特意挑在晚上这个事。在他的世界里,白日黑夜该做的事他都是颠倒着来的,或者说带着刻意带着时差,只能提早把今天晚上的“工作量”硬塞进前一天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