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069
069/木云木夕
苏安吼了一句，灵堂里安静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有那好事者仗着人多势众，逞口舌之快，和苏安吵了起来。
岑穆把苏安拽到身后，大喝一声：“都别吵了。一会儿凭事实说话。要是我太太净黎若女士没能捉到恶灵，我们就向你们道歉。反之，你们就向我太太道歉。这是张凌岳导演夫妇的告别仪式，请诸位多留些体面。”
张禹非感激地看了一眼岑穆，对岑穆的好感又多了几分。把那几个刺儿头安抚了一通，拉开了。
灵堂好不容易又恢复了原本的庄严肃穆，众人留下来，一会儿还要吃饭的，护身符也是那时才发。
张禹非一看弟弟张禹华不在灵前跪着，便让来帮忙的亲戚去找，可亲戚找了一圈，说没找到人。
与此同时，一个戴眼镜的瘦削男人着急忙慌地找到张禹非，说他家小顾总不见了，手机关机，人却消失不见了。
这下满屋子的人都慌了神，外面不安全，不敢出去，里面也不安全。于是就有人嚷嚷道：“小张导演，你不是说这里有高人镇宅吗？怎么还会出事？”
张禹非也觉得纳闷，忙对灵堂四周站着的几个法师招了招手，他们几人走到张禹非面前，听他说清事情的原委，彼此对视一眼，似乎也和其他人一样惊讶。
“没察觉到有异样呀？”
“是啊，我这罗盘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莫非真碰上道行高的了？”
“那怎么办？”
……
张禹非看着他们你一言无一语，显然也是一脸懵逼的样子，心不自觉地往下沉。这些人名声震天响，原来都是包装出来的职业骗子。该怎么办？
张禹非蹙眉道：“你们能找人吗？”
没人应答。
前来吊唁的宾客个个脸色惨白如蜡，原先心里的那点对人类玄门的信心在此刻土崩瓦解。有人嚷道：“张禹非，这里不安全，我们要走。你、你赶紧把护身符拿出来吧。”
“对。我也要走。”有人附和道。
“还有我。”
……
张禹非心里沉得更加厉害了。看来，他想给父母举办一场体面的告别仪式的计划泡汤了。他看着虎视眈眈的人群，优秀的教养让他没有当场发飙，他只能选择给或者不给，不论是给，还是不给，反正今天这事儿就算是办砸了。
没人会记得张凌岳夫妇，更没人会感激他砸重金去香积寺求得的一空大师亲自开光的护身符。
而且，天成集团的继承人小顾总消失了，这件事发生在他这里，他难辞其咎。恐怕和天成集团的梁子就此结下了。
弟弟张禹华年纪尚轻，如果也发生意外，他不仅没办法和死去的父母交代，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承受失去至亲弟弟的悲伤。
张禹非沉吟了半晌，沉缓道：“行吧，诸位请随我到二楼领取护身符。”
-
张天师有一个祖传的捉鬼罗盘，罗盘指针一直指着西北方向，众人便朝西北方向前进。净黎若目光如炬，四处搜寻恶灵的踪迹。
走出四百米远，张天师见罗盘指针转了向，指向一株盘根错节的老榕树。张天师给自己拍了一张天眼符，看见恶灵藏身在榕树的树芯里。老榕树有几百年的历史，早已成了精，它暴露在空气中的千万条气根突然活了过来，朝玄门众人发起攻击。
张天师大喝一声：“小心！”说着寄出一张地火符，像丢入柴火堆的引火柴，一瞬间把那些张牙舞爪的气根烧了个干净。
净黎若看到这颗榕树精的本相就藏在树顶，是一个俊俏的少年，可惜太高了，他们够不着。恶灵藏在树芯，这颗榕树得有四人合抱那么粗，要挖出恶灵，除非找来锯木头的工人，否则凭他们很难撼动它。
一时之间，众人都面面相觑，犯了难。
马仙婆道：“谁有木工师傅的电话？打个电话，叫他拿把电锯过来，今天不砍了这株榕树，咱们别想揪出里面的东西。”
榕树精一听这个，有些害怕了，树叶瑟瑟发抖。虽说它已经成了精了，可人挪活，树挪死，它是没办法离开本体存活太久的。
众人都说没有。
净黎若见那少年明显松了一口气，树叶也不抖了。
那少年注意到了净黎若打量自己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凛。她看见他了？
王奶奶伸出桃木拐杖敲了敲榕树粗壮的枝干，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狡黠地笑道：“这株榕树精和里面的东西是个什么关系？竟然让它借宿？”
净黎若笑道：“也是哦。应该是认识的，不然怎么会庇护它呢？”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黄表纸和一把小巧的剪刀，麻溜地剪了起来。
旁边有人不明白她在干什么，有个眉心长了一颗肉痣的小伙子就挑眉问道：“哟，您这是剪花呢？真是好雅兴。”
和他一起的另外一人附和道：“可不是。牛皮吹上天了，结果是个绣花枕头。”说着冷哼一声。
只有傅青渊知道净黎若会剪纸成器的本事，因凑过来，认真地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含笑温声道：“剪什么呢？”
净黎若手上的动作不停，聚精会神地剪着纸，心不在焉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那两个人斜了净黎若一眼，嘴角噙着叽嘲的笑。傅青渊却很认真地应了一声：“嗯。”
张爸爸给自己又贴了一张天眼符，确认了榕树精本相的位置，对马仙婆和王奶奶如此这般地说了。“还有个法子，咱们用十张天雷符打头阵，先把这株榕树精劈个半死，再用一百张地火符把它拦腰点了，那东西不就无处可藏了吗？”
王奶奶点点头，“法子倒是可行，就是太费符纸了。”
马仙婆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一脸沉肃，“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咱们今天非得把这鬼东西揪出来不可。不然以后怎么混？”
张爸爸默认了马仙婆的话，号召道：“大家伙把身上的天雷符和地火符全都拿出来，咱们集中力量办大事。”
那坐在树顶的少年耳聪目明，听得一清二楚，啧，哎，这些人要烧死他的本体，他离死也就不远了。他可不想死。
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不要逼我动手。”
肉痣小伙子一开始没缓过神来，只觉得这声音是从头顶传来，又似从四面八方传来，赶紧跑到张爸爸面前，问他榕树精的本相在哪儿。
张爸爸没理他，只是仰着头，看着树顶道：“这话应该是我们说才对。你把它放了，我们可以不动你。”
少年有些犹豫起来，就算此刻他有胜算，可以赶跑底下这群玄师，但只要他们有一个人跑出去，找来电锯，他的本体就不保了。可是，藏在他本体里的魂魄不是别人，正是几百年前栽种他、浇灌他、给他施肥的主人，他岂可忘恩负义？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绝不能贪生怕死，把主人交出去。可不交出去，他这么多年的道行就要毁于一旦。
见榕树精迟迟没有答话，张爸爸招呼众人开始掏摸各自的百宝袋，把天雷符和地火符纷纷上缴给他。
少年急得额头冒出了汗珠，净黎若只觉得头顶上掉下了几滴水，有些凉飕飕的。她抬眼看向树顶，顿时明白了水滴的来源，不禁有些好笑道：“嘿，你既然怕我们，你为什么不主动把它交出来？你跟它有什么渊源？”
-
其他人纷纷擦拭头顶，肉痣小伙子惊慌道：“怎么回事？这是下雨了吗？”他又看看别的地方，虽然天色阴了下来，可并没有下雨的迹象。
少年扁了扁嘴巴，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沉默。他扭动本体的枝干，照着地下那群玄师，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把他们铲出了老远，众人不妨，都摔到了地上。肉痣小伙子摔在一蓬女贞树上面，然后从中间掉了进去，发出震天响的尖叫声。
他的朋友则摔到了马路上，被疾驰而来的卡车撞了个正着，被甩出去丈把远，当场死了。
其他几个小年轻都受了不轻的伤，王奶奶也摔伤了腿，张爸爸、马仙婆和傅青渊都没什么大碍，净黎若在被甩出去的瞬间完成了手上的剪纸，只可惜剪断了啄木鸟的爪子，它一共四个脚趾，前面两趾，后面两趾，剪断的偏偏是前面的两趾。
啧，这样它就抓不稳树干了。
不管怎么说，净黎若情急之下掐了个决，催动了啄木鸟，啄木鸟化身一只巨鸟，其羽翼张开足有一米长。
啄木鸟感应到主人的心念，驮上净黎若，飞了一圈再回来，把她放在地上。因为少了前面两趾，失去了平衡，前后摇摆。
其他人都傻眼了：？？？玄门最难学的剪纸成器，她一个黄毛丫头居然会？
不过好像也不是很精的样子。
净黎若看着其他人惊异的目光，眨了眨美丽的桃花眼，讪讪笑道：“大家都没事吧？啧，刚才不小心……把它的前两趾给剪没了。”
王奶奶道：“净丫头，你是想用这鸟……？”
净黎若点点头，“但它现在失去了平衡，在树上站不稳了，得有人托着。”
张爸爸：“没问题。我和青渊来吧。”
傅青渊在一旁点头，表示同意。
肉痣小伙子终于从女贞树下面爬了出来，顶着一头的树叶子，脸上全是划伤，急道：“钟昉呢？”
众人这才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的马路上响起了警报声，但路上并没有人看热闹，只有两个交警和卡车司机正在交涉。
肉痣小伙子眼眶一下子红了，哇的一下哭出声来，踉踉跄跄朝马路那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