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正文完结·上
那二人还真是没见过荣令蓁薄怒微嗔的模样,倒也有几分不同的风情。陆元叹清了清嗓子,跳出去一步,高大的身影立刻遮在了荣令蓁的面前,把自己的头往前伸了伸,带着几分炫耀一般的开口:“我出汗了。”
“那……我帮你擦?”荣令蓁迟疑着拿出手帕来,按说陆元叹是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她有任何亲密的动作的。
“有些人又不是小孩子,汗都要别人擦,没点意思!”
“大庭广众之下,有失斯文有失斯文呀!”
魏云渐与柳意之的声音接连响起,荣令蓁的手停在了半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但下一刻却见他却满怀期待的点了点头,将额头送到了她的手下,乖巧的模样让荣令蓁也忍不住的发笑,一边笑一边仔细擦去了他汗。
陆元叹用指背碰了碰自己干爽的额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人,不由开心起来,嘴上说到:“我有夫人,你们没有!我有能为我擦汗的夫人,你们没有!我有大庭广众之下与我一同有失斯文的夫人,你们没有!啧啧啧,可真是惨啊~”
荣令蓁看到魏云渐和柳意之渐渐黑下来的脸,忍不住的笑了出来,打了陆元叹一下:“你说什么呢!”这人平常不是这么孩子气的,但好像他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模样。
“说实话而已。”说罢还拍了拍双双黑脸的魏云渐和柳意之,转身拉起了荣令蓁的手:“现在,我要和我的夫人进去赴宴了,你们也不要拖拉,虽说没有夫人,但是你们有彼此呀!”
若非陆元叹也有些功夫在身,荣令蓁丝毫不怀疑身后的两个人会将他揍成什么模样。
不少人都将这二人恩爱的模样看在眼里,跟在谢持静身后的谢挽星一脸的笑,不由的加快了步伐,带着几丝兴奋的问:“大哥,你看到了吗?”
“我果然没有看错,他们就是天生一对!”谢挽星说罢也不顾身侧的谢持静了,飞快的向已经进门的两个身影赶过去。
谢持静停在了原地,方才那刺眼的一幕让他久久的停驻在原地,不知究竟是进还是退。但自从那日挑明后,他也就只有一条路,他已经等了太久的时间。一闭上眼就是漫天的打杀呼喊声,朝堂上半数的人都该死。他势必要将京中这片安定下来的水面再度搅混,什么长公主、宰相、冯柊之流都得死在他手中,以报家仇。秋日午后的阳光还带着微微的暖意,但是围绕在谢持静周身的却只有一团接一团的冷气。
“静儿,我对皇位并无执念,只是为了你父亲除宦去戚安天下的遗志,为的是我大周接续百世。为了这些,你父亲还壮志未酬便含冤而死,你七叔忍辱负重多年,最后死于狱中,多少人为你博来的机会,你心中要清楚!若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朕便帮你决断!”谢持静的耳边响起来自己名义上的父皇的话,他似乎真的对权力没有贪恋,似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名正言顺的上位,让他来完成几代人都未曾达成的目标。
“谁都可以,唯她不可,大周不能要一个不顾人伦的皇帝。”他这样警告他。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对她的心思,只有她还不知道。而在她不知的时候,他也可以装作不知道,继续以她的亲人的身份去爱她。可他与她毫无关系,他们原本毫无关系!可若非这层身份,他又怎能与她偷的那十几年的时光?谢持静有时觉得自己幸运,有时又觉得自己实在不幸。
不是她不重要,而是有更重要的东西肩负在他身上,太子府百余口的性命,他又怎能仅仅因为一个女子,一个永不会属于他的女子而轻言放弃。
所以他其实早就做出了选择,几度想要将她除之,而他也在每一次承诺后,来回反复。他想杀了她,以至于让自己在日后不陷入为人攻讦的境地,但谢持静想的却是,杀了她身边的人,包括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将她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但这回,他的心中不再犹豫,她越是过的欢快越是对他避之不及、厌恶不堪,他便越能早做出来如今日一般的决断。他早该在她做出要嫁给陆元叹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出手,其中他错过了多少次机会,一再的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等到了她嫁作人妇,等到她与他人琴瑟和鸣。
可他又真的不想让她死,几度手软的是他,以至于如今将自己架在火上烤的人成了自己。谢持静,你可真是卑劣又可笑啊!谢持静在心中一遍遍的控诉着自己,以往以为自己是个自持端正的人,但是他嫉妒、他愚蠢、他心怀不轨!
他们二人融融其乐,而他只能冷眼旁观,以前还能用她不知一切去搪塞自己,可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感到她是有意在刺激他,告诉他,她心中只有陆元叹。当她脸上眉间呈现出甜蜜的意味的时候,他便觉得那是一把把利剑,剑剑刺在他的心头。
知情比无辜更伤人,甚至他连自我安慰都做不到,可笑他的命运。
谢持静撩动了衣袍,却没有走进华清宫,脸上带着一抹苦涩的笑转身离开。
宫宴过后,谢持静似乎像是在荣令蓁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每回去书院的时候再也遇不到谢持静的身影。荣令蓁不由渐渐的放松下来自己那一颗总是悬着的心。时值晚秋,太阳一落,天色便暗的极快,荣令蓁带着晴空晚照还有魏萤几人刚一下山天色便暗了下来,灰蒙蒙的前路上似乎还染上了一层带着灰色的冷雾。马车上悬挂的灯笼在风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在灰暗的薄雾之中,孤立无援,似乎怎么也照不亮前路一般。
马车里面的人歪在迎枕上,明明一日也没有做什么事,但近来总觉得疲惫,吃东西也总吃不好,吃一口吐两口的叫人颇为心烦。晚照从怀中掏出来几粒果脯,献宝似的递给荣令蓁:“夫人吃两个吧!”
荣令蓁看了看那几粒干梅子,口中生了些津液,正欲伸手拾两粒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啸声,继而是刀剑相交的声音传来!
怎么会?
按说她被杀还有些时日,虽说与陆元叹成亲的时间提早了不少,但难道她死的时间也提前了?荣令蓁的周遭似乎又开始混沌,一切都好似是她上辈子死前的臆想一样,以至于此刻她生出了无限的勇气,横竖都是死,为何不为自己搏一搏!
她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拔下了自己发髻间的一支发簪,用已经泛白的手紧紧的攥住那根发簪,带着三分颤抖的对晴空晚照二人说:“不要怕,我们会没事的!”
这话其实是她用来安慰自己的。
外面的声音很大,她带的人虽也不少,但若有人决心杀她,自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荣令蓁一边吐着气,一边拉开了小帘一角,只能看到几个黑影围着马车,但魏蛟带着府中家丁,一时之间倒还能顶得住。
但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她得逃!现下的情况是,她看不清他们,他们也看不清她,趁乱能跑多远就是多远!
“一会儿我出去驾马车,你们一定坐稳,知道吗?”荣令蓁将自己的衣袖挽了起来,好在这里距离城外驻扎的城防营校场并不远,她今日出门也选了件窄袖的衣裙,这就是上天给她的逃生之路,她一定能逃的出去!
荣令蓁在心中积极的暗示着自己,一切就绪后,荣令蓁又伸手拿过了晚照身上所有的果脯,对惊得说不出话的晴空晚照说到:“把煮好的茶水举好了,一旦有人靠近就往他身上淋!”
晴空晚照连连点头,似乎也因为她的自信冷静而渐渐冷静下来。
趁着外面打斗正酣,荣令蓁从被风不断吹起的帘子下侧身而出,有人眼尖的看到了她,荣令蓁忍着惧怕,将灯笼拉了,稍稍倾斜,纸糊的灯笼立刻燃起,看着冲过来的人荣令蓁将手中迎风烧的正旺的纸灯笼朝他扔了过去,那人躲闪不及之间,身上的衣物也有了燃起的迹象,随着他的伏地,这方天地彻底的暗了下来。
荣令蓁趁此时机拉准了缰绳,下了死力气,马儿吃痛,一下子冲了去出去,荣令蓁差点被掀翻落下马车,耳边似乎只余下了风声。有人正拼命追赶,她听到了杂乱的马蹄声,只能挥动手边的马鞭,催促着马儿跑的更快些。
马儿的嘶鸣声与风声交织在一起,在越来越黑的路上,空灵又惊心!好在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远,荣令蓁却不敢掉以轻心,头也不回的继续催促着马儿快跑!就在她几乎看到了校场的灯影之时,自己却飞身撞了出去,马儿已倒在了血泊之中,有人斩断了马的四肢,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立刻蔓延在风中,荣令蓁顾不得已经磨出了血的双手和身上的疼痛,握紧了手中的银簪,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