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燕尔新婚正妙年5
在坤宁殿中坐了许久单独留在太极宫的陆元叹还不见过来,荣令蓁是吃也吃了睡也睡了,但也总不能凑在坤宁殿,姐姐还有许多事要做,好在中途谢持静来了坤宁殿二人在院子里打起了陀螺,荣令蓁出了身汗后又回去坐了坐,见日头渐渐落下便起了身。
谢持静跟在她身后,二人一同出了坤宁殿,目送他二人离去的荣令茝眉间是又忧又喜,忧的是谢持静的性子便不是个轻易方手的,喜的是她的小蓁蓁同陆元叹看起来是和和美美,也似一对良人。这般一想,荣令茝立刻唤来贵芝:“上次瞧的那几个小娘子都一并请来宫宴吧!”她已下定决心,不管谢持静同意不同意,今春都必须为他挑选出位太子妃来!
荣令蓁与谢持静并排走在一起,见他也并不急着离开便问到:“静儿,你是回东宫还是去别处?”
“我先送你去太极宫。”他并不说他要去哪里。
荣令蓁也能理解,毕竟他是太子了,并非只是她的外甥了。
“你去忙吧,太极宫我还是认得的,别误了你的事。”她也知道近来姐夫已经让谢持静帮着处理些朝政了,日日也在内阁与阁臣一同看奏折,想来也是个累人的活计。
“你认得?不知是谁从王府的假山里都走不出来,害的我们王府再也没有假山这个景儿~”谢持静难得与她打趣。
荣令蓁抬手欲打,颈间的大氅带却突然滑落,随着她的猛然转身,身上披着的大氅整个掉落,沁骨的寒风立刻从她的脖颈往里钻。晴空晚照还未上前拾起时,谢持静之微微一弯腰,还残留这些暖意的大氅便搭在了他的指尖,狐毛大氅在他略显粗粝的手中显得格外的白,但同时荣令蓁也看到了因为狐毛之白而先出来的一道长口子,从手腕直到手掌,虽然已经痊愈,但到底是受了伤。
他也看到了荣令蓁注意到了他手上的伤,立刻将手翻下,将她的大氅展开披在她身上,耐着性子想为她把飘带系好,荣令蓁却微微一躲,谢持静垂下头淡淡一笑,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他还以为她是那个时时需要他帮助的小姑娘,可她已经不是了。
荣令蓁低下头三两下将自己的大氅系好,趁他不注意拉起来他的右手,指着那道还不算短的伤口问:“你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谢持静凤眸微凝,看到了她身后正过来的陆元叹,将自己的手迅速从她手中抽开,只随便回答了句:“很早了,我都忘了。”
“以后出去的时候多顾着自己一些,现在又不是在叶州的时候了,你已经是太子,麾下又有锦衣卫那么些人,还非要弄得自己受了伤?”荣令蓁见他不愿说,也便不多做追究,毕竟他从小就是这样,受了伤是从来不愿对人提起的。
陆元叹从太极宫到坤宁殿的时候正巧看到坤宁殿外正一高一低站着的姨甥俩,荣令蓁正和太子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看起来是既亲密又欢快,他的脚步不由加快了几步。心中微堵,她的世界有那么多人,他怎么能奢求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人呢?陆元叹揉了揉自己的脸,想让他看起来并无异常。
走到她身前时却听到了她如是关心的话语,心中微动,观她年纪不大,行事又时常冲动,俨然还是个小姑娘,但对着谢持静谢挽星二人时却是十足长辈做派,老成又严肃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还有几分滑稽,他也便站在她身后等她说完。
不过是关怀小辈而已,他还犯不着为此事计较。
可那双眼睛仍旧很介意的盯着荣令蓁方才拉着谢持静手的那只手。
但下一刻,荣令蓁略带着惊喜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哎呀,你怎么已经到了?”说话间她已经快步下了台阶走到了他身旁。
朝她看去,白皙莹润的面庞上尽是笑意,那双葡萄似的眼睛更是亮如明珠,夕阳落在她的身上,为她整个人镀上了层暖融融的光芒。陆元叹心中的那点微堵悄悄消散,但鬼使神差的他抬起了手将她的大氅往正的拉了拉,又将她鬓边的珠钗理了理,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问:“你这是要去找我?”
“是啊,天色也晚了,我们要回家了。”荣令蓁点点头如实说到。
谢持静面色温和的看着他的姨母与姨丈,如此恩爱,还真是扎眼。但他早已学会不动声色,也缓缓下了台阶。
陆元叹拱手:“太子也过来了?”
谢持静微微颔首:“姨丈不必多礼,刚好我也有些话跟姨丈说,我就送你们到安惠门吧!”
陆元叹将荣令蓁轻轻一拉,她便已经走在了自己的左手边,而他则走在谢持静与荣令蓁的中间,伸手请了请。
谢持静快速的扫了一眼陆元叹,嘴边卷起一个冷笑来,三人同行在宫道之上。
荣令蓁看着两个人是怎么看怎么奇怪,想要开口让陆元叹莫要如此多礼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只默默的看着二人奇怪又夹杂着些敌意寒暄。
谢持静目光直视前方,甚至连余光都没有给荣令蓁,不大不小的声音里带着些命令般的口吻:“蓁姨自小鲁莽好动,礼数亦是不甚周全,日后还要请姨丈还要多多担待才是。”
“我哪有,我已经长大了,且礼数非常周全,不过你不知罢了!”荣令蓁冒了个脑袋出去反驳。
谢持静轻声一笑,似宠似厉的看了一眼荣令蓁,荣令蓁果然噤声。
这话也轮不到他谢持静来与他说,又见他二人这一副有默契的样子,淡了神色却也回答:“臣既娶了蓁蓁,自然会包容于她,就不劳太子费心了。”
荣令蓁敏锐的察觉陆元叹此时有些戾气,但这话想必他是听多了,毕竟婚前想必姐姐姐夫亦时常对他这般提起。且,这话原不该静儿一个晚辈提出的,她从小将静儿当作兄长,静儿亦将她看作妹妹,但旁人就不一定知晓了。她拉了拉陆元叹的衣袖,对谢持静说到:“静儿你去忙你的吧,我和你姨丈自去便是。”
谢持静还欲再说话,但到底被荣令蓁那双瞪得溜圆的眼摄的无言驻足,无奈的点了点头只撂下一句:“你我改日再谈。”便匆匆离去。
他走后荣令蓁先是看了一眼脸色依旧如常,但却沉默不语,甚至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陆元叹,拉了拉他的衣袖,靠他近了些,低声问他:“你生气了?你和他计较什么,你可是他姨丈,我是他姨母,我们长辈跟晚辈计较什么?”
陆元叹摇摇头,他确实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偏偏荣令蓁还有意偏向谢持静,但转念一想是否是自己过于狭隘,怎么人家姨甥就亲厚就碍着他的眼了?
从宫中出来时已经是日近黄昏的时辰了,天边几丝残阳像是笔尖晕染出一层层橙红色的墨迹来一般,荣令蓁的脸也被照得带了丝蜜色,小手悄悄得勾上了陆元叹的手。宽大的袖袍将他二人的手笼罩其中,旁人若是不细看,是不会看到他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只以为他们是走的有些近罢了。宫中森严静穆,宽敞的宫道上还呼呼的挂着些冬日未竟之风,二人的身影被微风与落日光影拉的细长,直到最后融为一体。
陆元叹微怔,看了看正瞧着他的那双大眼睛,仿佛里面写着,你敢放开试试!他也就回握了上去,将她温热绵软的手牢牢捉在自己手中,薄唇轻轻一挑,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心知她在以她的方式哄他,可他也只有接受,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方才的事抛到了脑后,问她:“你就不怕被人看了去?”
荣令蓁秀眉一挑,白皙红润的小脸皱了皱,毫不在意的说到:“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拉你的手怎么了?被旁人看去又如何?”
“你说的也对。”她说的确有道理,只是陆元叹自小守礼守惯了,但有时他亦不知他究竟是守礼还是依着守礼的名与所有人保持距离。但总有人不愿与他保持距离,亦有人见了他便是一副不待见的模样。就好比她的那个大外甥,每每见了他都带着多有若无的敌意一样。陆元叹紧紧了握着她的手又问她:“你与你那两个外甥向来关系如何?”
他向来不是个喜欢打听这些事的人,荣令蓁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但很明显,他是很认真在问她这个问题的,想来是因为方才的事情,难为他憋到现在才问。她也想到了上辈子的事,难道上辈子那捕风捉影的事情又要被他拿出来说了?荣令蓁脸色微变,不答反问:“你觉得如何?”
但陆元叹却并未察觉到她的变化,自顾自的回答起来:“我看着都好。”
“对呀,我和他们兄弟二人自小一同长大,感情自然也比一般的姨甥要好些,你可不要多想。”荣令蓁顺着他的话往下接,索性不与他绕弯子,直话直说,相信他也会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