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人在灯火阑珊处3
这年说过的快倒也很快，到了元宵节的时候街上的人多了起来，但同时大街小巷里的传闻也多了起来。就比如说前脚有北戎使臣向圣上求娶公主，两国便结为姻亲之国，永世为好。后脚到了街坊市巷里，这消息就变成了北戎使臣求娶皇后胞妹荣家四姑娘，说的人是有模有样。
公国府中。
小至斋的书房门大开着，书桌前的青年男子只穿了身简单的青灰色道袍，端的是清俊出尘，就是比那枝头才结上的冰凌还要冷峻三分，只用两指拨动着书页，对面前转的像是个陀螺一样的人终是忍不了了。
“你还有话说？”他的眉头间隐有不耐。
但他面前转悠的人依旧硬着头皮开了口：“不是我说公子，你怎么不急，人家都说了四姑娘就要被册封公主，而后代国和亲于北戎，你怎么还能看得下去案卷？”
“急什么？”陆元叹放下了手中的书，看似是真的不怎么在乎的模样。魏蛟还欲再开口，陆元叹却站起来交代他：“这几日把冯崖盯紧了。”
说罢就朝自己的卧室走去，看样子还要睡一觉？
魏蛟急得跺了跺脚，他是真的不明白了，怎么自家公子能把命交出去，但在这件事上他却半点也不见急？
荣令蓁这边听说了这件事后也是没什么表示，急得林翠沉与宋锦两人团团转。今日是元宵节，早几日陆元叹就亲自送了花灯过来，荣令蓁也回了他一个丑的认不出究竟绣的是什么东西的荷包，里面依旧有一个平安符，是上次他生辰时没来及给他的生辰礼，索性当作年礼送给了他。
“不说这些了，你们的灯都备好了吗？这可是我在京中的第一个元宵节！”荣令蓁拿出了自己的花灯，那灯是用竹骨扎成了个小虎模样，因着她属虎，故而这是个小虎灯，小老虎的模样惟妙惟肖，做灯的人还特意粘了三根银丝做老虎的胡须，只要她一动，那六根须便也在缓缓颤动，极为巧妙。
“我们女儿家的灯当然要好看！”林翠沉拿出她的嫦娥奔月灯，对荣令蓁爱不释手的小老虎灯略微嫌弃。
那也是他送给她的，荣令蓁又动了动那小老虎的胡须抬头问宋锦：“锦儿，你的灯呢？”
宋锦有些心虚，摇摇头说到：“我今日身子不太爽利，怕是不能陪你们同去观灯了。”
看她脸色苍白，最近也消瘦了不少，定然是荣家的事让她操劳了不少。荣令蓁拉过她的手才发觉她的手是如此的冰凉，原本还想劝她同去，现下立刻改了主意：“那锦儿你就在我这里歇着，我让晚照留下照顾你，你的两个女使年纪太小了，我不放心。”
宋锦糯糯点头，避开了荣令蓁关切的双眼，被她握着的手又是一动，继而她的声音响了起来：“二哥也在府中，你有事只管去找他就是了。”
“锦儿，你怎么什么时候不病非要在这个时候病，我跟你说京中的元宵节可热闹了，届时不仅有无数花灯，还有各种表演呐，许多东西都是你没见过的。嗯~真是太可惜了，这些可都是你以前没见过的！”林翠沉原本兴致勃勃的脸上也有些失望。
荣令蓁瞧了她一眼，这姑娘还是这个样子，说出来的话一点都不好听。但好在与她相交久了也就知道她是个处处都好就是长了张不该有的嘴的姑娘。宋锦向来多思，荣令蓁忙接了林翠沉的话：“没关系，以后我们都常在京城，今年不能去明年能去的嘛，明年我们再同去。”
“就是就是，我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你就好好在她这里歇着。”说着林翠沉还摸了摸宋锦的头，而后忽然想起来什么：“我哥哥让我给两个小侄儿的花灯我还没送过去，我先过去一趟。”
她向来风风火火，话音未落人已经跑了出去，身后的女使忙抱起手炉与大氅追了上去，接连两股冷风从厚重的门帘外吹进来。宋锦的手更冷了些，荣令蓁忙将她拉到自己的卧室里。
宋锦却没有上榻，反而神色惴惴的拉住了要出去的荣令蓁欲言又止。
荣令蓁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是有话要说，忙屏退了屋内伺候的女使，二人一同坐了下来。
“锦儿，你有话说？”荣令蓁再向宋锦看去时，她已经要哭出来一般，吓得她赶忙拿出了怀中的手帕。
“蓁蓁，广平侯向我哥哥提亲了，也许我就要嫁给柳意之了。”宋锦的话语中已经染上了几丝哭音。
这绝不可！柳意之是什么样的荣令蓁最是清楚，宋锦上辈子嫁给他过得并不好，魏云渐极爱美色，府中姬妾无数，绝非良人！她绝不能看着自己的好友还重复上辈子的痛苦。
“铎哥哥同意了？”荣令蓁立时紧张起来。
宋锦摇摇头泪眼婆娑：“哥哥说要经过我的同意。”
“那你是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荣令蓁甚至有现在就入宫去的想法。
“我早有心悦之人，只是我不敢……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我也不知道大哥你们会不会接受？”宋锦将脸埋在荣令蓁的肩头低低的哭出声来。
肩头立即有了温热的感觉，荣令蓁伸手拍着她的背，难怪她上辈子过的不好却从来也不冤，即使府里的小妾公然与她叫板，她也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最后还是她这个外人实在忍不了了，当众将那妾室打了个落花流水。原来是她根本不在乎，只等着一日日的熬完这一生。
荣令蓁心口堵得慌，吸了吸鼻子：“锦儿，我之前就说过我们女子不比男子差，他们想要的可以去争取，我们也可以。况且这事你不试又怎能知晓，万一那人也心悦你呢？不管你说的人是谁，我都站在你这边，这是你一生的重要决定，既然活着自然要争取。你总是懂事守礼，但受苦的也是你自己。以后的事我们不知道，但有些事一定要做了，才有资格后悔。”
宋锦紧紧攥着荣令蓁的衣袖，半晌才抬起头来，边哭边笑着看着荣令蓁：“蓁蓁，我真羡慕你。”
上辈子她也说过同样的话，但那时候她不明白她为何要羡慕她，羡慕她那被人前人后当作笑话的婚姻？还是羡慕她有个从不会正眼瞧她一眼的夫君？
现在她好像有些明白了，她也许羡慕的是，是她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会去试试的，本来嫁给谁都一样，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要是他该多好。”宋锦一边说一边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荣令蓁将她揽入怀中：“去试试吧，不用告诉所有人，你自己知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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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日头渐渐落下的时候，盛京城里也渐渐热闹起来。荣令蓁提着自己的小老虎灯也有了点点忧思。候在潘楼的林宗越和陆元叹二人不时四目相对，好在谢挽星不久也到了潘楼与二人会和。
“二皇子。”林宗越看到他就要站起来。
“林家舅舅就别和我这个晚辈将这些虚礼了。”谢挽星拍了拍他的肩头，靠着陆元叹坐了下来。
“呦，陆刑书今日怎么有空也来赏花灯了？”谢挽星看着好似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的陆元叹不由打趣起来。
但陆元叹自从母亲去世后便像是换了个性子一样，以前灿烂的少年郎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个深沉缄言的大人。林宗越也不敢开他的玩笑，但谢挽星不，毕竟那是他姨丈！
何况他今夜看起来是格外的矜贵出俗，原本就好看的皮相经过一番装扮后格外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乌黑的发被白玉冠高高束起，堇色的发带垂在肩头，飘逸却又贵气，除了那张没什么笑意的脸，就算他俊俏，但也令人生寒，不敢多看。
“二皇子不也来了？”陆元叹却还是与他搭了话。
“我是只为烟火而来。”他的言下之意却是有人不是为了烟火而来。
“那二皇子应该在宫中，宫城相必有极佳观景台，何苦与我等挤作一团？”陆元叹看来心情不错，甚至说的话还越来越多了。
“我这叫与民同乐。”谢挽星说着便打开了窗子，一股冷风立刻灌了进来，他却不怕冷，探了半个身子出去，刚好瞧到潘楼下手中被塞满了花灯的荣令蓁，看了看那边厢饮茶淡若谪仙的人清了清嗓子：“啧啧啧，蓁姨今日也真是光彩照人，嗯？怎么那些人都把花灯塞给蓁姨？”
身后传来一声清晰的茶杯放落在檀木桌上的声音，林宗越狐疑的看了一眼靠窗的谢挽星，又看了一眼对面脸色依旧不变的人，思虑片刻还是站了起身两步靠到了窗边。
楼下游人如织灯火通明，五彩的灯光将天地变的像是个幻境一般，他找了半天才找到被塞了一手花灯的荣令蓁，也惊呼起来：“为何我家妹妹才只有四五个灯？”
谢挽星含笑看了他一眼，对他说到：“我们还是快些下去接她们吧，不然一会儿人多了就不好了。”说罢两人就要走，这时谢挽星又问：“陆刑书是在这里等还是与我二人一同下去？”
陆元叹这才起身：“同去吧！”说罢他撩了撩衣袍，先他二人一步出了门，生怕别人抢了他的道一般。
谢挽星对林宗越挤眉弄眼低声说：“生怕谁抢了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