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斜风细雨作晓寒3
她身后的谢挽星急出了汗,一方面是怕谢持静怕的,一方面则是怕荣令蓁又再次口无遮拦,便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大哥,这是陆元叹。”
谢持静的眉头挑了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大名鼎鼎的怀化将军。而后斜了荣令蓁一眼,但却也很听长辈的话,退了一步,微微弯腰,拱手说到:“多谢怀化将军未让我姨母死于非命。”
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客气。”陆元叹坦荡的站在那里受了宁王世子一礼,脸上还浮现出个礼貌的笑容来,竟是完全不在意他话里话外的敌意。
谢挽星的眼睛瞪得极大!什么?这位竟然是传说中的怀化小将军?这门亲事他同意了!能否明日就为这二位把婚事办好?
荣令蓁清了清嗓子,看着自己的大外甥又看了看那边的陆元叹,总觉得这二人之间冒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火花。而谢挽星此时已经悄悄的挪动到了荣令蓁身侧,对她低声说:“蓁姨,我们先进去,他们怎么像是要打起来了一样?你我毕竟只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万一带累到我们多冤枉。”
荣令蓁也有这种感觉,只是谢持静未免也太机敏了,她想了好久才想通的事情,他竟然一言中的。但是此事,究竟是因为她要多管闲事才惹出来的。所以对两方她都有些歉意。
“啊呦啊哟,我的头好痛啊!嘶!”荣令蓁说着就抬手按着额角,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谢持静果然转回来目光,板着脸却还是扶了她一把。转而对自己身后马上的十几个人交代道:“你们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荣令蓁这才看到他身后跟着十几中有半数是她从未见过的看起来的男子,为首二人看起来倒是有些不同,一人无关轮廓深邃,酷似番人。另一人则颇为凶悍,但却不是个精明相。她大略的看了两眼后便转过了头,问谢持静:“静儿,我怎么从未没见过他们?”
“路上收的流匪。”谢持静简单的答了句,而后又示意谢挽星将陆元叹请回府中,一边将荣令蓁搀扶着往府中去。
“静儿,你慢些,我可病着呢!”荣令蓁抱怨着,似乎谢持静是收了几伙土匪,其中甚至还有北戎可汗的王子,那位可是将京中搅了个底朝天。想到这里,荣令蓁顿了顿,不禁再度回首,却正对上本已策马离开的那人深邃的双目,他正肆意贪婪的打量着她。荣令蓁蹙了蹙眉,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后觉转过头。只是不知是否这般巧?正好就被她遇到?是否也提醒一下谢持静,荣令蓁边往里面走边想着。
谢持静果然顿了顿,凌厉的双目扫到了她脸上那明显在作伪得模样,一反往常的不曾出言教训她,虽仍是板着脸,但脚步却是缓了下来。
谢挽星请了陆元叹一同进府,陆元叹颔首跟在他身后,眼角余光却是看到了身后隐蔽处散动的人影。好在昨夜魏蛟就已经找到了山谷下的他,而不管是刘显贞或是其他人马只要于今日宁王别野之外看到了他,此刻恐怕都要往叶州而来。
他的行踪只要能与宁王妻妹重合,想来那些人亦不会怀疑。此番出京虽是得了皇帝之特许,但是身后不仅跟着司礼监冯柊的人,还不乏其他虎视眈眈之人。只是此番他们怕是要失望了,如不出意外,魏萤已经接到了父亲。思及此,陆元叹的脸上浮现出来一个畅快的笑容来,纵是冯柊手段通天,可他并非不可与之一战。
即使荣令蓁的确是个意外,但并不妨碍他,反而还无意中帮了他。陆元叹好看的桃花眼中尽是理智,深邃的眼眸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神秘的浅棕色,与他脸上不知何时露出来的浅笑相得益彰,即使有几分狼狈,却依旧难掩其矜贵出尘,晨光落在其身,恍若那光事他身上发出来的一般。
也难怪荣老爷对其“一见如婿”,热络的像是下一刻就要为自家的女儿提亲一般。荣令茝此刻也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位在京中早有盛名的怀化将军,观他举止端方优雅,气质冷冽却不给人以凌厉之感,说话时不紧不慢进退有度,竟是怎么看怎么与蓁蓁相配。心下这般觉得后,又对陆元叹多了几分审视。
好不容易将全家的大恩人——陆元叹送走,荣令蓁还未喝口茶,她的老爹就挪着浑圆的身子坐到了她的跟前,白皙圆实的手快速的拨了两颗葡萄递到她手中,精明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特别的光芒,清了清嗓子问:“四儿,爹听说你中意他?”
荣令蓁就知道她老爹献殷勤绝对没好事,两颗酸溜溜的葡萄还未咽下去,就被老爹吓得差点吐了出来,荣令蓁看向门外还未走远的人,瞪了一眼谢挽星,急急地说:“我才不喜欢相公!”
“蓁姨,你未免有些急不可耐了。”谢挽星撑着下巴,看着门外身形一顿的人,大声调侃。
“贤侄留步——”荣兴已经拖着他圆滚滚的身子跑到了门口。
“爹,一天劳累,就先让静儿带他去歇着吧,蓁蓁与晚照也受了惊,也让她们下去歇一歇。”荣令茝看到转过身来的陆元叹,似乎在考虑着他作为蓁儿夫婿的可能性,同时她的话也在告诉陆元叹,昨晚非他与蓁蓁二人独处,还有一个女使在场。这样,即使这事不成,蓁蓁的名声也不会因此而坏。
“是我考虑不周,贤侄快快歇去吧!你我晚间再把酒言欢。”荣兴扬声道。
陆元叹当作没听到荣令蓁的话,又对荣兴行了一礼,转身离去。谢持静不动声色的回望了一眼还坐在那里的荣令蓁,眸中晦暗心中不安起来。
荣兴与谢挽星对视一眼,谢挽星立刻开始了他滔滔不绝的讲述:“外祖父,娘,你们听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就知道了——说啊这初阳方起,蓁姨是温柔似水,公子则是清姿俊逸,二人远看是天造地设,近看是郎才女貌,总之怎么看怎么配。话说我这厢才看到蓁姨,还未说话,蓁姨见我久久打量着她身后的人,她便急了!”
“偏偏一急,就漏了心头所思,极为自然的让我叫公子做姨丈,放佛他真的已经是,说完她就红了脸,你们说她这不是中意是何意?我从未见过蓁姨又如此心急失态的模样!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所谓落花有意流水……”
荣兴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几番犹豫终是打断了谢挽星:“星儿,说重点。”
谢挽星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这就到了,您听着就是了。”说罢他偏偏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才继续说:“可惜的是,公子已经订了亲,蓁姨这姻缘真是多舛。”
荣令茝与荣兴的脸上都闪过了失望之色,荣令蓁在心中感叹:还真是段孽缘!只是这陆元叹上一辈子从未来过叶州,只是听说他亲往江州,九死一生的寻回了国公爷。经百姓口口相传,化作一桩美谈,甚至传到了叶州。也正因如此,荣令蓁越发的对他着迷,少年英姿,又是个一眼动心的少年郎,如何不令她挂心呢?
但是,此次,陆元叹绝不是偶然来此的。
他又将带来怎样的变数?荣令蓁拧着眉头,苦思冥想起来。按说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声东击西,那么到此为止,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标才是。但是为何又偏要跟着她回到宁王府呢?思前想后荣令蓁决定上门问个清楚,猜来猜去不如与他说个清楚,省的他再误解了什么,再为姐夫招来灾祸。
她可是知道的,陆元叹此人不知为何极得圣人宠爱,他若是回京乱说一句话,对姐夫来说都无异于惊天大祸。她没他那些花花肠子,倒不如直截了当的问,再将自己知道国公爷下落的事情掩盖一番。荣令蓁长长的叹了口气,为何只要与他有关的事就如此的令人烦躁?
与此同时早已找上门来的魏蛟也发出了与荣令蓁同样的感叹:还真是段孽缘啊!竟然是那位在大觉寺中救了夫人的宁王妻妹?这不正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吗?于是他咳了两声开口:“公子,我说你和那位……”
陆元叹的目光淡淡飘落在他的脸上,魏蛟觉得自己还是把脑子里的想法缓一缓再说,最边上的话立刻改口说到:“我是说,我们何时启程回京?”
陆元叹闻言收回了目光,双目落在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上,院中角落里一簇一簇的绣球花开的正好,入目之处无不是生机勃勃,他恍然原来已经入夏了。也许荣令蓁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但他察觉到,她像是知道些什么一样?几度对他欲言又止,难道父亲的事情,宁王也有了消息?
那么宁王又是敌是友呢?陆元叹的眼中猛地划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消失无踪,被平静取代。如果救下了父亲,那自然是最好。如果没有,事情也会有其解决的办法。
魏蛟看着不发一语的公子,心中连连叹气,夫人去世,国公爷下落不明,公子就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一样,虽然他不说,但魏蛟知道他的心中定然也不好受。他不禁摇摇头,想要开口劝慰。
却全然不知他想要劝慰的人此刻想的是,如果没有救到父亲,该将哪些人拉下水?如果宁王确实下手了,他不介意送宁王一程,顺便再将京中那个雍王也拉下水,而后再解决掉宫里的冯刘二宦,最后剩下一个廉王不足为惧。他还没忘记他的姑姑是如何死在宫中的?圣人又是为何对他格外青眼有加?
“公子,你要是觉得难受你就跟我说说?”魏蛟抱着剑靠在窗边。
“难受?”陆元叹轻轻重复了一句,而后不在意的笑问:“我为何难受?”
“就……就也许荣四娘子?”魏蛟也不敢提夫人或国公爷。
陆元叹只想起那一句喜欢,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魏蛟见他此般作态,不由露出了个坏笑来,扭捏的问:“公子,我昨日走后,你与荣四娘子…嗯……”
“住嘴,莫坏了人家的名声。”陆元叹看着魏蛟的红脸只觉得好笑,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转过身去笑了两声又摇摇头。突然也想知道,像宁王这样的人家,府上可真如表面看起来这般和睦?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的讥笑来,怕是也不能幸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