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细雨斜风作晓寒2
荣令蓁在层叠的草丛缝隙间瞧见了为首的那人,还氤氲着雾气的朝阳中下他的相貌渐渐露了出来,不是谢挽星又是谁?
“是我外甥。”荣令蓁微微转头,低声与他说。
陆元叹也看到了那人,点点头,在看清楚的片刻她立即把自己的手从她腰际拿下来,往后退了退,两人相携着站了起来。谢挽星在看到荣令蓁的刹那便松了口气,朗声便道:“都转过去。”
府中下人自是听命,谢挽星又说:“蓁姨,好在晚照提前回去求援,否则我还找不到你呢?”
荣令蓁听的明白,这是为着她的名声着想。
陆元叹满脸坦然的看向来人,在他前面的荣令蓁一刻也没停,马上提着裙子跑了过去,脚下被青草一绊。陆元叹往前踏了一步,还未伸手,只见前面那道鹅黄色的身影像是一道虚影一样忽然离他好远,像是一阵风一样,抓不住也触不到。
她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惊喜的叫了一声:“星儿,你终于来了!”
谢挽星一把扶住扑过来的让你荣令蓁,待她站稳后,脱下自己的风披,他已经比荣令蓁高,抬手就能为她披上,一边系带一边问:“蓁姨,你没事吧?”
“无事,多亏了……”荣令蓁向后看了一眼,将谢挽星拉着到了陆元叹跟前。
谢挽星与陆元叹对视了一眼,各自又移开眼神。荣令蓁打了几个喷嚏,囊着鼻子,一手牵着谢挽星的袖子,一手掩口看向陆元叹说:“星儿,叫人啊,这是你姨丈——”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溪水鸟语的声音霎时震耳欲聋起来。
谢挽星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眼中的防备也渐渐被好奇取代,转而又被一种名为肯定的神采所替代。在他看来,这个男子确实是个令人惊艳的人物。虽是白衣染污,甚至鬓发亦乱,但丝毫未减其周身之华贵与俊气。
而且在此种情形下,他亦能不动如山,甚至连个眼色都没有给蓁姨,看来蓁姨是遇到她的情劫了。谢挽星已经在这一面之间,一语之中确定了此人就是蓁姨命定之人,叫他声姨丈也不是不可。
至于陆元叹,他是震惊与疑惑交相轮替,瞥了一眼涨成个大红脸的人,脸上嫌弃的表情一闪而过,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好看的桃眼微微垂下。他本可保持缄默,但还是淡淡开口说:“她有病。”
荣令蓁转头白了他一眼,咬了咬自己的嘴,她已经怀疑这张嘴是不是自己的了?脑子里还在想如何找补回来?
谢挽星瞪大了眼睛,他是不是在骂人?
在看到他脸上那不耐的神情时,谢挽星肯定他在骂人。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后,谢挽星的眼里就只剩下了‘凶光’,冷着脸横着眉,颇有气势的质问:“你骂谁呢?”
“她确实有病。”陆元叹面不改色,甚至连语调都与前一句一模一样。
荣令蓁及时打断:“星儿,我受了点风寒。”
“那我们快快回去,娘急的一夜未眠,外祖父也一早赶到了别野。”谢挽星说罢就要拉着荣令蓁走,却在转身之际顿了顿,缓缓转身对陆元叹露出来个略含歉意的笑容,露出两个虎牙来,对他拱拱手:“多谢这位……”他想了想,看了荣令蓁一眼,顾忌着身后的府兵,压低了声音:“多谢姨丈,还请姨丈与我同归,以让小甥聊表谢意。”
说罢谢挽星还给了荣令蓁一个‘看我聪明吧!’的眼神,荣令蓁几乎想钻到土里面去。她想陆元叹此行别有目的,肯定不会跟他们同行,这倒也能让她的尴尬少一些。
“星儿,我方才口误,我想说的是,依照平日的礼数,你叫他一声陆大哥即可。”荣令蓁故意大声说。
陆元叹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向一侧勾了勾,幅度并不大,甚至比不过蜻蜓点水的涟漪。以至于谢挽星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所以他盯了盯,细细的看了看,才确定这位陆大哥的脸上的确没什么表情。
“陆谨,字元叹。”陆元叹张嘴轻吐,将自己的名字说给谢挽星。
谢挽星并不听荣令蓁的解释,她的眼神动作无不将她的心思昭然于人。他自小与她一同长大,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蓁姨可爱娇憨、直爽大气,全无缺点。陆谨爱上蓁姨,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此事被他知晓了,凭他这些年阅遍市面上话本的经验,怎么也能给蓁姨当个军师。此后若成一段佳话,说不定还可以写到自己的话本中!
越想这事越让他激动,谢挽星连带着看陆谨的眼神都变得热切了许多。
陆元叹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移了两步。谢挽星追过去,未说话先露了个笑容出来,轻快的询问:“陆大哥,跟我一起回去吧?你看你腿也受伤了,需要医治一番!”
“他死不了,你别多事,谢过了就行了。”荣令蓁知道陆元叹若是拒绝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有劳。”陆元叹薄唇轻启,话虽是对谢挽星说的,眼睛却不自觉的望向前面的人,看到她身形一顿,他眉峰微挑,一副了然模样。
“不碍事不碍事,你就我家当你自己的家,千万别和我客气。”毕竟若是他的身家若是清白,可能未来真的就是一家人了。思及此,谢挽星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蓁姨啊!明明喜欢人家,还偏偏装作不在意。少女的心思最是奇诡,她们越是喜欢却越是疏远,明明想要多看一眼,偏偏在对视的那一刻转目离去。蓁姨就还要加上一点,明明想要的要死,嘴上却偏偏不承认。
看来,天降大任于其身,他也只能多为蓁姨考虑一些了。
荣令蓁怀疑陆元叹是不是给谢挽星下蛊了,一路上他都在陆元叹身侧上蹿下跳的。明明她才是他的亲姨母,怎么现在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外人一样?
谢挽星将背上的人往上颠了颠,喘了口气,又对陆元叹说:“陆兄,我有一言不知可不可问?”
“那就别问了,知道不该问还要问。”荣令蓁伸手扭了扭他的耳朵。
谢挽星‘哎呦’了一声,便听到陆元叹的声音:“请讲。”
“不知陆兄可曾婚配?”谢挽星颇有点蹬鼻子上脸的意思,荣令蓁捂住了他的嘴。
陆元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也越发觉得这两个人果然是一家人。宁王幼子倒是个有意思的人物,单纯可爱的紧,但偏偏就是他身上的单纯,让陆元叹欣赏。于是对此人倒也不讨厌,反而还生出几分亲近来。陆元叹用余光看了眼荣令蓁回答:“小时家母曾为我定过一门亲事。”
谢挽星叹了口气,看来蓁姨与他是有缘无分啊!他总不能干出来抢亲这回事吧?果然他听到了身后蓁姨也微微的叹了口气,心情是越发的沉重了。本来蓁姨的婚事在叶州就已被当做谈资,还以为这回终于能找到一个艳压群‘芳’的如意郎君呢?看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荣令蓁确实是呼了口气,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叹了一口气还是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个婚约是确实存在,陆元叹的心中果然一直念着那个青梅?她上一辈子果然做了硬生生断了人家姻缘之事?所以最后才落得一个惨死街头的下场?眼前的人依旧清隽肃正如昨。只是那个时候的他已经走入了她永远也走不进去的风雪之中,但如今仿佛他正在走入一场风雪之中,还未进去,所以并不像以前一样的让人难以接近。
以至于陆元叹转头时正对上荣令蓁那双大眼睛,荣令蓁忙开口解释:“我不是在看你。”
“嗯。”陆元叹眼底划过一丝不信,但他并不想与她多做纠缠。
谢挽星则是回头瞥了眼自己背上的人,恨铁不成钢!他的脑子中已经把荣令蓁与陆元叹的几生几世都想好了!但,奈何造化弄人。
……
待他们回到别野时,谢持静也正策马而至,风尘仆仆,一看就知是连夜赶来的,见了她便驻了马,翻身下马来。荣令蓁抬头就对上活阎王谢持静那带着拷问的眼神,她露出个讨好的笑来:“静儿,我错了。”她向来害怕这个大外甥,所以此时此刻还是先服软再装可怜,他就绝对不会过于苛责。
“我都受伤了,还病了,你就别怪我了。”荣令蓁从谢挽星的背上跳下来,努了努自己左侧脸颊,把那三道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划伤露出来给他看。
谢持静把她扶好,仔细地凑过去看了看,脸色一沉,问:“怎么回事?”这话虽是在问她,可是他的目光却落在她背后的人身上。
陆元叹觉得对面那个看起来沉稳睿智的男子未免有些大惊小怪,不过就是几道微末的伤痕而已,此举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个男子是否真的只是看起来睿智,实则只是个草包?
“昨晚不是下雨了嘛,我爬到山洞里躲雨的时候被树枝划到的。”荣令蓁如实说到。
谢持静抬手欲触,而后微微一滞,落手她头顶,凤眸中柔软来下来,嘴里却依旧严厉:“这次全当让你长长记性。”
荣令蓁眨眨眼,低下了头一副受教的模样,待他不说话时,复又抬头看向陆元叹那边说到:“是他救了我。”
谢持静瞥了那边气质卓然的人一眼,莫名的觉得他有些碍眼。虽说他的确救了蓁姨,但是依他看来此事完全是因他而起,若不是有人追杀他,蓁姨又怎么会掉落山崖?还受了伤?
也许以前陆元叹发觉不了,可是现在他只用一眼就能知晓,所谓的她的大外甥怕是不怎么待见自己?但是他们素日无怨,近来无仇,他怎么就厌上了他?
见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番,荣令蓁清清嗓子,扯了扯大外甥的袖子:“叫人啊,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数都不讲?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