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红楼隔雨相望冷1
“我方才是在探你的脉搏,所以才把……”荣令蓁举起自己的双手,继续道:“它放在你的脖子上,如果你有脉搏我就扶你起来,如果你没了,我就要给你挖坑送葬,也不好让你死在这荒山野岭被野兽啃食。”看着眉头微微皱起,脸上写着‘我不信’的陆元叹,荣令蓁正欲开口再和他好好解释一遍时,脖颈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荣令蓁呆愣在原地,他的剑柄尾端尖锐处落在她的颈上,冰凉的触感惊出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来我还要谢你好心要为我送葬了?”陆元叹本来温和的眸子渐渐多了几分玩味,看着她惊讶却并不害怕的脸上有趣的神情,收回来自己的剑。
他要是死了,她恨不得他被野兽啃的骨头都不剩呢!要她给他送葬,做他的春秋大梦。可她嘴上答到:“谁让我自小就有颗善心,我十岁那年为了只狗还专门修了座狗陵呢,何况是个人?”
陆元叹想不通她对他复杂的情绪究竟是为何?索性也不再想,只是轻蔑一笑,而后修长的两根手指落在了自己的颈边,神情专注,似乎正用心感受着她所说的脉搏的跳动,然后抬眸细细的观察着她的表情问:“探脉要两手探?”
荣令蓁一时语塞,对上他的眼睛,在他审视又略带杀气的目光中丝毫不畏惧的回答:“我顺便想扶你起来,谁让你狗咬吕洞宾,一醒来就骂我?且我又不是常救人,我也是第一次,摸不到自然会着急。”她说完,似是不平般的又加了一句:“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救你也是我的不是了?我虽不是吕洞宾,但你真的是与……算了,不与你计较。”上一辈子从来都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然后两人就开始比谁更狠,往往是她一轱辘的骂一通,但他却要么是用沉默向对,或者她的话说的过于难听了,他便只用三言两语便伤的她体无完肤。
陆元叹心下微微一动,难道真的是他疑心过重?可是所有的事,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她为何无缘无故的跟上来?又为何要无缘无故的叫他相公?还无缘无故的对他隐隐释放着敌意,但又不全是敌意,有些他也说不清楚究竟她对他究竟是为何这般?
荣令蓁的眉眼逐渐凌厉冷淡,神色也越发冷漠,一双晶莹水润的大眼睛瞪着眼前的人看了起来,竟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陆元叹咳了两声,看她一眼,发现她还在看他,他又咳了一声,发现那人毫无反应,半晌,陆元叹摇头:“我确实未探到你所谓的脉搏。”
他当然能摸到,只是她能不能就不一定了。如她所言,她一个小姑娘,哪里会时常遇到这种事?
荣令蓁拧眉她的确摸到了脉搏还听到了心跳,此刻他的质疑让荣令蓁恼了起来,斜了他一眼“啧”了一声,她边靠近他边说到:“在这里——”荣令蓁一边说一边自然的伸手慢慢的在他脖颈上找起了脉搏,微微侧了头,用力的按了按,慢慢的笑了出来:“我摸到了。”
陆元叹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待她说完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耳廓悄悄爬上了红晕,还从未有女子如此近的触碰过他。陆元叹感到自己的变化后清了清嗓子,往后退了退,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下来,如临大敌的避开她的手,说到:“知道了,把手拿开。”
荣令蓁看了看自己还悬在他脖颈衣领处的手,神情一滞,将手握成拳,忍住了要呛他出口的话,僵硬的点点头,退回自己的位置,大眼一转就有了动作,只见动静颇大的在半干不湿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以示她根本不想摸他。但她着实是与他动手动惯了,不管是捶打还是推拉,一言不合她都不与他多说一句话,常常是话未说完,手边有什么趁手的就拿什么砸到他身上去。
想到此处,荣令蓁忽然有了些他也着实不易之慨。
陆元叹并不看她,重新拾起那枝黄精捏在手中,微微有些不被他人察觉的不自在涌现出来。如此看来,她是真的要救他。难道果如他一开始猜想的那般,她之所以表现出那般厌恶自己,是因为她心悦于他?如此说来,难道她救娘也是提前设计好的?但娘的事,根本就是府中那位的手笔,至于这个荣四,最多只能提前知晓娘在大觉寺而已。她去救娘的心是真的,她竟这般心悦于他?可是她对他从初见起的恨意也是真,究竟又是为何?
洞中有种怪异的静默缓慢的蔓延开来,越发衬得外面的雨下的大。
陆元叹沉默了些许时候,忽然动了动,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对她说:“你的脸受伤了。”
荣令蓁倒不甚在意,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甚在意的说到:“与你无关,死不了。”
陆元叹家中姊妹甚多,她们平日里总是娇滴滴的,雷声稍微大一些都会吓哭她们。也是在此刻,他有了平生从未见过这样姑娘的感慨。她在火中救了娘,虽不知其究竟是刻意为之还是仅是善心之故,都足以见其超出一般女子之果敢。虽然有些粗鲁,可是冷静也聪明,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若是寻常人家的娇小姐,怕是早就哭得走不动路了,她们精于算计,却少了些坦率天真。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渐渐的沉了下来,陆元叹和荣令蓁淋了雨,身上的衣服都是半干半湿的,荣令蓁忽略身上一阵阵的冷意,歪头看着外面的天色,不去想浑身发冷的事情,问他:“你都知道是谁要杀你吗?”虽然他的确挺欠的,但不至于在此时就有人要杀他吧?
陆元叹靠在山壁上,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额角,再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脸上渐渐浮现出来一个淡淡的嘲弄般的笑容,伴随着一个挑眉,他缓缓的点了点头:“知。”
这个字很快飘散在雨幕之中,了无踪迹。只是山洞里一下子压抑起来,荣令蓁暗暗叹了口气。等等,他既然知道有人要杀他,又怎会丝毫不做反抗的自己摔下了山崖?总不能是因为她?荣令蓁几番苦思,总觉得陆元叹是故意不想在今日出山谷,但究竟为何,她还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