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有你这个姐姐是她的幸运
柳云卿一瞬间绷直了身子,她直直地看着百里睿:“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看你方才写的那些药材,多是用于解毒的——若云裳真如你所说只是小时候受了寒,那些药材似乎用不上,”百里睿说道,“而我偏巧知道有个孩子身中剧毒,小时候不慎丢了,年岁与云裳也差不多。”
大意了,柳云卿心中暗暗懊恼,她一时间高兴于能够找到那些药材,却没想到百里睿竟然也通药理,一眼便看出那些是用来解毒的。
“啊哈哈哈被殿下发现了,那些其实不是给云裳的,我就是挑了几样贵重的药材,想着能拿出去能换银子。”
柳云卿的脑海中闪过好几个念头,两人离得这样近,她完全可以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用袖中的刀割破他的喉咙,只是方守义知道他们一起出了门,若他死在了马车上,自己难免还要将车夫也灭了口,再想法子毁尸灭迹——太麻烦了。
或者她可以给他下药,她之前从风影那里拿了一种能让人失忆的药,喝下去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可行,风影说那药不大稳妥,有可能让人变成白痴。
先糊弄过去再说,柳云卿心里想着,嘴上便开始信口胡诌。
百里睿的身子往后靠了靠,脸全然没入了阴影中:“原来是这样。”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到底信了没有。
柳云卿心中尚自忐忑着,离国律法规定,孩童满五岁便要上报登记名牒,姓名籍贯都要记录在册,她这几年里一直忙着,倒是将这事忘到了脑后。
她决定了,等明日就去给云裳登上,到时候她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妹妹了,任谁来都抢不走。
“云裳当然是我妹妹,”她说道,“当年我娘便是生产的时候,因为难产而死,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查一查。”
这一点她没有说谎,她的脑海中还残留着原主的记忆,原主的娘亲确实是因为难产而死的,只是生下来的是个男婴,只活了一个下午便没了呼吸。
“你把云裳照顾得很好,有你这个姐姐是她的幸运。”百里睿说。
柳云卿干笑了两声,不知该如何接话。马车中陷入了沉默,只能听见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
“我说的那个孩子是我的妹妹,”百里睿的声音轻缓,“这么多年过去,她大约已经变成一具枯骨了吧!”
“我的母妃是柔贵妃,你应当听人说起过,当年她曾经宠冠六宫,与皇上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皇上对她情根深种,一片痴心。”
柳云卿哪里知道这些,只是百里睿明显要开始回忆从前了,她不好扫兴,只得跟着点了点头。
只是她心中忍不住吐槽,神特么情根深种,在你前头都和别的女人生了六个儿子了,还好意思说情根深种?
“我十二岁之前,是皇上面前最得宠的皇子。”百里睿轻声说道,“皇后无子,皇上曾数次提起要立我为太子,被朝臣以‘无嫡当立长’为由而反驳了。”
“皇上对母妃也确实十分宠爱,母妃的毓秀宫,是整个后宫里面最华丽的,无论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是最先分到的,连皇后都比不上。”
“我十二岁的时候,母妃有了身孕,皇上高兴得很,日日去毓秀宫坐着,我给母妃请安的时候,皇上便会拉着我的手说,睿儿很快就要有弟弟了,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好弟弟才行。”
“母妃听了就会一脸嗔怪地问他,若是个女儿当如何?”
“皇上听了就笑,说若是女儿,定会与你一样温柔可爱,朕要将全天下所有的宝贝都给她。”
“那时候我看着皇上与母妃,恍惚便会觉得我们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丈夫陪着有孕的妻子,一起期待着孩子的降生。”
“后来……”百里睿停了下来,过了许久,才继续说道,“后来一切都变了,母妃被人陷害与他人有染,皇上将她软禁在毓秀宫中,我也被一并关了起来。”
“母妃的肚子越来越大,人却也越发憔悴消瘦,临到要生产的时候,已经瘦的像是一具骷髅外面蒙了一层皮,唯有肚子大得惊人。”
“她恳求着要见皇上一面,兴许皇上也想起了从前,真的来见她了——可还不如不见。”
百里睿轻轻笑了两声:“那时候已经进了腊月,外面天寒地冻,因为母妃已经失了宠,毓秀宫里面连炭都没有,章嬷嬷——她是母妃的乳母——带着没有走的几个人,将宫中的桌椅拆了点火取暖。”
“御膳房每天送来的吃食都是凉透了的,章嬷嬷被逼的没办法,拿着自己的一对镯子,求了外头守门的侍卫换了两颗白菜,熬了汤给母亲喝。”
“我记得清楚,那一日母亲听说皇上要来,人精神了许多,让人扶着她起来,对着镜子想要梳妆打扮。”
“母妃说皇上最喜欢她穿湖蓝色的衣裳,又强撑着梳了头,嫌自己脸色不好,又涂了胭脂……就这样简单的几个动作,她就已经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等啊等,一直等到天已经黑透了,皇上终于来了。”
“皇上来了之后并没有进屋,只是隔着窗与她说话。我在一旁听着母妃字字泣血,对他剖白心迹,他似乎也有些动容,推门走了进来。”
“‘柔儿,’他这样叫母妃,‘你这些日子受苦了,朕相信你——’然而等他看清楚了母妃的模样,却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
“‘你怎么变得这般丑陋?!’他只丢下这一句话,便落荒而逃。”
“那是我第一次真切的看到,一个人的眼睛会忽然失去生机与希望,就像是烛火被吹熄了一般,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当夜母妃便发动了,可我们出不去毓秀宫,我在门外听着母妃的声音越来越小,心中不由惊慌起来,刚要推门进去,章嬷嬷便冲了出来,将一个襁褓塞到了我的怀里。”
“‘快走!’她尖叫着推我,而她的背后不知何时冲出来几个黑衣蒙面人,他们手中拿着刀,刀上还在滴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