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就当做日行一善吧
上香的人很多,柳云卿排在了一个离董夫人不远不近的位置。
董夫人身边有丫鬟婆子护着,她不好动手做些什么,不过她也不急。
上过香之后,董夫人是会留在青云寺里用斋饭的,她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再想办法去接近她。
不一会儿便轮到了柳云卿,她虽然不相信这些,可还是捐了些香火钱,默默替云裳祈了福。
出来之后她便避开了人群,往寺庙后面转了过去。
佛堂后面便是用斋饭的地方,一个小沙弥看见她,热情地迎了上来:“女施主可是要留在寺里用斋饭?请跟小僧过来!”
“啊,不用不用!”柳云卿连连摆手,“我就是随便转转!”
小沙弥愣了愣,还不死心:“女施主是一早便赶来寺里上香的吧?如今日头已经高了,腹中想必已经十分饥饿,我们寺里的素斋用的都是亲自种的青菜,十分美味,女施主尝尝吧!”
“不了不了,”柳云卿拒绝道,“我吃不惯素斋。”
小沙弥翻了个白眼,不再理她,转而去游说其他人了。
柳云卿才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这青云寺的素斋吃一顿要一两银子,没有肉也就罢了,连油都不放,难吃得很,她才不当那个冤大头。
她找了片树荫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带的馅饼吃了起来。
这可是云裳给她烙的,她说了几遍不让云裳进厨房,她偏不听,昨晚上知道她要出门,今天一早趁着她还未醒,就偷偷去烙了馅饼让她带上。
馅饼是牛肉的,云裳的力气不够大,牛肉切得一块大一块小,馅料搅拌得也不够均匀,饼皮一面有些糊了,咬在嘴里微微有些发苦。
柳云卿一面嫌弃,一面喜滋滋地吃着,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刮起一阵风来,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挡,馅饼便掉了下去。
她迅速将馅饼捡了起来,好险好险,没超过三秒还能吃,这可是云裳亲手做的,千万不能浪费!
等她吃完了,董夫人正好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柳云卿借着拿出帕子擦手的机会,悄悄弹了一颗石子出去,那石子正好落在扶着董夫人的那个丫鬟脚下,那丫鬟一不小心踩到,“哎呦”一声,身子便朝旁边一歪。
事发突然,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董夫人的胳膊,董夫人被她一带,也朝着旁边倒了下去。
“小心!”
柳云卿叫了一声,朝着董夫人那边扑了过去。
她已经想好了,她救下董夫人,董夫人自然会对她感激涕零,她便能顺理成章地与董夫人相识,然后从她口中知道董老爷的一些习惯,再从那些习惯下手……
然而还没等她赶到,便有人一把拉住了董夫人的胳膊,将她扶住了。
“多、多谢!”董夫人惊魂未定地对那人道谢。
柳云卿心中一片郁闷,等到看清那人的长相,不由一惊:“方大哥?”
出手扶住董夫人的正是方守义,他对她咧嘴一笑:“柳姑娘,你也是来上香的?”
“是啊,”柳云卿很快收敛了心神,对他笑了笑,“方大哥来这里,莫非是……”
“不是不是!”方守义连连摆手,“青云寺里面没死人,我只是陪殿下来上香的!”
他的声音粗犷,话音一落,方才还对他感激涕零的董家众人立刻簇拥着董夫人离他远了些。
“……”柳云卿决定对此不发表什么意见。
在看到方守义的那一刻,她立时便放弃了之前的计划。接近董老爷的方法多得是,她没有必要在百里睿的眼皮底下冒这个险。
“柳姑娘,你与殿下还真是有缘啊!”方守义高兴地说道,“殿下在那边与住持说话,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不了不了,”柳云卿连连摆手,“我已经上过香了,就不打扰殿下了!”
她与方守义道别:“方大哥,劳你同殿下说一声,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说罢,她不顾方守义在背后叫她,快步朝着寺门走去。
“哎,哎!”方守义叫了两声,见她没有回头,只好摸了摸脑袋,走进了一旁的小屋内。
“殿下,柳姑娘说她还有事,就先走了。”屋内就只有百里睿一人,方守义说道。
百里睿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方守义觉得自家殿下好像有些不开心,他不由解释道:“柳姑娘这几日没有去码头,想来是找到了新的活计吧?她想来是急着回去赚钱的……殿下,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他心里头觉得很不是滋味:“柳姑娘实在是太穷了,来寺里上香,却不舍得花钱吃斋饭——殿下您方才看到了没,她就蹲在树底下,吃自己带的干粮……”
百里睿自然是看到了,在这间屋子里正好能看见她方才蹲着的位置,他不但看到了她吃干粮,还看到了那干粮掉在地上,她都舍不得扔,捡起来拍了拍便放进了嘴里。
他的心口处传来阵阵刺痛,分不清是因为柳姑娘,还是因为想起了自己从前那段同样窘迫的日子。
“好。”他打断了方守义的喋喋不休。
“殿下,您这是同意了?”方守义喜出望外。
百里睿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柳姑娘确实有几分聪慧,只是她到底是个女子,身体娇弱,胆子也小,我如今同意她进六扇门,只是能做多久,只能看她自己了。”
“殿下同意便好!”方守义十分高兴,“要我看,柳姑娘才没有您想的那般差劲呢!您等着瞧吧,她一定能做得长长久久的!”
百里睿对此不置一词,看着方守义急不可耐地追了出去,他低下头去。
前几日在码头时便一直堵在他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他一直在告诉自己,人应当自救,柳姑娘过得苦,难道旁人就不苦了么?他帮得了一个柳姑娘,难道还能帮所有人么?
他知道这个道理是对的,然而他心中却一直堵得慌。
如今终于应了下来,他莫名地感到了一阵畅快。
他不愿去细究这畅快的由来,也不想去思索为什么他会违背一贯的准则。
就当做日行一善吧,他轻松地将这件事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