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女眷们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愈发显得李家四兄弟焦虑紧张。
这段时间国子监也放假了,学生自己在家调整,只等会试开考。
眼瞅着哥哥们吃饭都心不在焉,李桃花一拍脑门,嗨,神术模拟考自己咋忘啦。
李桃花想干的事,阿爷阿奶和哥哥们莫不鼎力配合,再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想想当初也是这样,在家“模拟考”了几次,到了真上考场的时候,一点不紧张,发挥得可好了。若是这次,也跟上次一样,考场上顺利通过……
这么一想,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呢。
张静柔和韩紫菱虽有疑惑,看一家人都胸有成竹的样,也跟着操办起来。
第二日一早,李家兄弟在张静柔和韩紫菱兴奋好奇的眼神中,被送进考场——院子里仿照京里考场建的四间临时考场。大小和格局一模一样不说,连里头的灰尘都得自个打扫。
接下来三天,李桃花和两个嫂嫂,充当巡场的差役。不时经过临时盖起来充当考场的小屋子,提醒李家兄弟不能说话,不能出屋,考场气氛足足的。
三天后,四人出屋,直奔沐浴房。习惯了每日睡前洗澡,猛地一下子过了三日埋汰日子,还真有点受不了,考前紧张的情绪早散了。
四兄弟知道妹妹做事一向周全,可这太周全了,也让人无福消受哇。
兄弟几个才从“考场”出来两天,又第二次,第三次……被送进去。
什么夜里突然下雨啦,半夜隔壁考生突然崩溃大哭大叫啦,挨着茅厕啦……
各种考场上可能出现的状况层出不穷,李家兄弟苦中作乐,暗道自己也算身经百战了。
张静柔和韩紫菱一面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心疼自个相公,一面对扮演各种突发事件的始作俑者乐此不疲。
这种明目张胆的各种皮,真的好开心呀!
大半夜的,黑灯瞎火的端了水,去相公考棚前洒,相公还以为是真下雨了!
哈哈哈,相公从睡梦中挺身而起,手忙脚乱的点灯,收拾桌子的样子,太可乐啦。
好不容易等到了真正开考这日,李家兄弟一早告别家人,俱都松了一口气,可算是真正考试了。
继续下去,他们怕不是得经历考着考着考场塌了的情况?莫名觉得自己已经考完了,这次只是走个过场,竟是一点也紧张不起来了咋办?
天老爷嗳,考试一点不紧张,也不利于发挥呀!好在,试卷拿到手上时,答题的感觉终于有了。
要不然,他们真的要认真观摩对面考生的紧张样子,看自个能不能被感染下?
可能是考场上的各种突发状况,他们都经历过了。等三日全神贯注答完题出考场,几兄弟都觉着,自个发挥得极好。
没有半夜下雨,周围考生也没有发疯,也没分到臭号,一点打扰都没有,全场平平安安,顺顺利利,酣畅淋漓答题可顺了。
考场外等着的李家人,看着其他考生脚步虚飘,面无血色,刚出来就被各家书童、小厮、家人拥簇着送上马车,面面相蹙。
之前在家“模拟考”的时候,李承仁他们几个看着也还好啊,每次“交完卷离场”都是一溜跑着去沐浴房。
院门两旁还支着两个摊子,后面坐着有大夫,摊子上有熬好的几碗药。
这种补药也不用怎么分病症,反正出了这院门,急需一碗补药续命的多是在里面心焦耗神太过。把把脉,没有大问题,一碗下去,苦也能苦清明些。
那些个身子太虚,又倒霉在里面出了状况,一时没救过来去了的,每次会试也都有。众人只当他是没那个高中的命,也怪不到大夫头上。
李家兄弟是等着一起出来的,呼兄唤弟的,除了衣上有些褶皱,面容些许狼狈,一个个的还眼神清正,精神奕奕得很。
他们这几天除了洗嗽不便外,其他的可比在家里面考试强多了。旁人愤愤瞟一眼,待看清李家几兄弟长相,平静了。
这几人年纪这么小,应当只是下场试试,不用耗尽心力作答,没有疲态也是正常。
转念一想,又心有戚戚,如此年轻就是举人了,天资聪颖,高中也是迟早的事。
李家兄弟同样被簇拥着上了马车,回到家中,好好洗嗽一番,吃了顿热食。倒也不是很想睡下,几人习惯性的一起回书房。
李承智快手快脚给妹妹和两个嫂嫂倒好茶,也不回自己座上,就挨着妹妹坐下,一双大眼满是愉悦:“哥哥这次策论答得可好了。
策论两道大题,一道西北边境异族狼子野心如何防范?一道东海偶有倭匪烧杀抢劫如何应对?都是在家考试写过的题,咱们兄妹几人探讨过多次了。妹妹的诸多想法,当时都让哥哥们茅塞顿开,想必三位哥哥答得也不差。”
说完看一眼三位兄长。
李承仁,李承义,李承礼俱是先睨一眼四弟,你小子不知道“弟恭”怎么写的?
哥哥们都没开口哩,你就抢先在妹妹面前献殷勤?你小子平日里看着也还算稳重,怎么一到妹妹跟前就变了?
听听你这说的啥?“答得挺好?”这要是中不了,岂不是让妹妹空欢喜一场?
转脸面向李桃花,点头,微笑:“确如四弟所说,两道策论题恰是在家多次探讨过的。”李承仁一向沉稳的脸上,也露出些许自得。
“妹妹你都不知道,一看那两道题的题目,我这心砰砰砰的,暗道好几声莫要得意,当心马失前蹄才静下来。”李承义一边说,一边拍拍胸口,将当时的惊喜表现得活灵活现。
“是啊是啊,我当时也吓了一跳,莫不是祖坟又冒青烟了?咱们兄弟在科考上还真有些运道。”李承礼也不甘落后。
“都是托了妹妹的福!”李承智理所当然总结。
四兄弟一起看着妹妹认真点头,边上从头听到尾的两妯娌一头雾水,怎么又是托妹妹的福了?
她们对李家人有啥好事,都理所当然归功于李桃花的说法,都要习以为常了。
举子们考完,回家躺着了,阅卷官们开始挑灯奋战。
一份卷子要经过四人评判,四个“上”的,直接拿给主持这次会试的范太傅和礼部尚书胡大人排序。
得三个“上”的,四人再一起重新评判。争执不下的也另放一叠,交由两位大人决断。
这位范太傅学富五车,清正廉明,深得安明帝敬重。门下三名得意弟子,如今也都是朝上的肱股之臣。
范太傅虽已致仕,不在朝中做官了,然老当益壮,精神矍铄,评个卷子得心应手。
从主持会试的两位大人分量,就能看出朝廷对会试的重视。
这些选上来的青年才俊,以后多是要为政一方。为人学识同样重要,两位大人见多识广,眼光毒辣,是第一道关口。
会试被选出来的人,接着就进行殿试,殿试完了选出一甲二甲同进士,除一甲直接授官外,其他人轮流到六部做个主事。
主事其实就是给各位大人打下手。六部轮完,各部有详细的点评,某方面特别突出的,尤其适合哪个部门的,双方都满意,就可以定下之后的工作岗位了。
各方面均不错,处事圆滑的,就合适外放做县令。办事能力实在是欠缺的,还可以去礼部和工部。
咳,从这可以看出,这两个部门在朝中的地位,还真是根深蒂固的坐稳倒数宝座啊。
不过,办事能力不代表专研能力,能中进士,为人又死板的,到这两个部门倒也合适。
安朝建朝三十多年,人口逐年增长,新垦田地越来越多,各部的琐事也越来越多,人手总是不够用。每年殿试结束,各部都虎视眈眈,尽可能的巴拉人手。
礼部虽每次会试后,也总是会有人分过来。但学习各地方言,邦交之国的语言和各地习俗,宫中典籍等,需要的人不少。
而且出使外邦的官员,不光得语言娴熟,还得为人圆滑机敏。这样的人本来就少,还得和其他部门抢,多数时候都是眼巴巴看着好苗子去了吏部,户部。
工部就更惨了,不清楚的人,总觉着他们工部就是做着管管匠人的事,新晋进士们都避之不及。
实则架桥修缮,设计新的农具武器,哪一项不需要大量计算,头脑灵活?
这两年有了水泥,修路修墙建大坝这几样,就把众人忙得人仰马翻。新的农具和武器研发都没顾得上,实在是人手太缺了。
殿试还没开始,各部已经摩拳擦掌,想法子抢人来做事了。虽说还要经过户部分配,可如果人家新进士,就想留在哪个部门,户部也不该强人所难是吧?
还有兵部,虽将领有武举补充,后勤可是缺人缺的很。那么多人的吃喝,军饷,衣物调度,武器淘换,死伤抚恤等等,一般人还真干不好。
这是个比工部更让进士们避之不及的部门。天天跟一帮大老粗打交道不说,还得被这帮五大三粗的嫌弃身无二两肉,说话文绉绉。
这次的策论是皇上亲自出题。两个搁朝堂上,都不一定能吵出好办法来的议题,让一帮未经历过战事,绝大多数生活在中原繁华之地的举子们来答,确实是有点难了。
不过,这些年安朝大的战事没有,边关可从没太平过。皇上在会试上出这两道题,也是给朝上的各位大人一个警醒。
战事从未远离,各位爱卿们需谨慎着,居安思危才好。
阅卷官们一张张卷子看得很快,能考上举人的,算术,律法,民生都不算差,只不过其中某些人更精通某些科目。
后面两道策论,明显让考生们慌乱了,引经据典牵强附会的有之,辞藻华丽说得天花乱坠,如空中楼阁的有之,再就是按部就班的一些边关现行之法。
偶尔一张卷子上有两条有新意的看法,都可以评个“上”了。
偌大的屋子里,除了翻卷子的声音,偶尔喝口茶,杯盖相碰外,繁忙而安静。
突然一人拍案而起,拿起手上的卷子,也不管身边同僚是不是正看得入神,大声道:“诸位来看看我这张卷子:其一,分而治之,西北边境部族繁多,当选其中一些弱小的高价收其牛羊,低价许以盐茶,以利诱之,使其心向我朝。允其部中贵族之子,来我京中学习生活,使其心向中原。
其二,远交近攻,绕道后方,以精美器具买卖,交好各小国。一旦蛮夷来犯,让各国趁机侵扰蛮夷后方,减轻战场压力。
其三,挑其一族,出其不意,穷追猛打,扬我国威,杀鸡儆猴,使之不敢来犯。
再者,允小部族入关,其民分之各县,予以田地,养马耕种,结亲邻里。两三代之后和百姓同。
这几条和如今的做法大相径庭,细细一想又不无道理。
还有对付倭匪,首先要造大船,建海军,直接上其据点海岛,一网打尽。千日防贼,防不胜防。
若是有朝一日,海贼有了大船,熟悉了海上航道,会对我朝产生极大的困扰。
这说法也不是杞人忧天,我朝水军本就弱,海军本官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按这位考生说的,建起来不是一朝两朝的事,但本官认为这想法确是不错的。”
“我手上这张和大人刚才的说法大致一样。”另一边也站起一人,“莫不是朝中哪位大人和家中子侄闲谈过此事?碰巧正好押中了考题?”
高座上的范太傅也来了兴致,凑过来看两张考卷:“对倭匪的应对之法,都主张建海军,修大船,将周边各岛屿也纳入我安朝版图。取海中俱多可食之物,养一方百姓。”
屡屡胡须,点点头,“且不论其中花费,是否可行,这想法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锐意尽显,可造之材啊。”
太傅都如此说了,且这两张卷子算术都尤佳,律法民生也不差,四个阅卷官都给了“上”字。
等后面又出现两张类似的卷子,阅卷官都在心中暗自思忖,哪家世家今年下场了不少子弟?如此观念相同的四张卷子,必是家中师长讲过此种题目。
至于泄题?这种想法也就出现了一瞬就散了。考题是皇上临时写了封好,交给心腹大太监,由禁军统领亲自护送到考场的。
这两人都只听命于皇上一人,忠心不用质疑。在他们这些考官一齐见证下,太傅亲手拆开封条,当场公布考题,不存在泄题的可能。
各地的县试,院试,乃至乡试都有可能出现猫腻,只会试和殿试,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谁也不会在皇上眼皮子下以身犯险。
心里又酸又羡慕,咋就这么好运,这种往年都不会在会试上出现的题目都压准了。这家今年至少有四个后辈脱颖而出,羡煞旁人。
为啥肯定是后辈?年纪大的举子,早就被磨了锐气,第一题上没这么冒失大但的想法,在第二题上多数会让百姓退居城内,倭匪上岸了,再派兵追击。
也只有年轻举子,敢于冒险。成了,高中一甲,二甲。不成,还可以重整旗鼓,下次再来。
后面再没有出现内容和这四张相似的卷子。定好名次后,范太傅开了糊名,一看就是一家子兄弟,放下心来。
十有八九就是这几人一起探讨过类似的题目,非是会试出了纰漏。
四张卷子都在伯仲之间,名次便排在五至八名。若是这让大家都耳目一新的卷子,只有一张,定是要排在头名的。
范太傅摇了摇头,压下了心中的想法,四张都名列前茅,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朝堂上向来是独木难支,若是这四兄弟团结一心,相互扶持,往后皆前途不可限量,家族荣耀可期。
范太傅早就不管家中孙辈的婚嫁,李家兄弟既没有文名远扬,朝中也无人推荐,他自然不认识。只想着京中世家大族中没有姓李的,约莫是哪个州府来的吧。
阅卷官中知道李家兄弟名头的不少,当初李家那个不纳妾的家规,自家夫人提了不少次。
心中俱想着,回家可得让夫人尽快寻思寻思。眼瞅着那一家子就要出四个进士,自家能逮着一个结亲,就是老大一张人脉网了。
三日后会试张榜,李家兄弟赫然位居前列。李府关门谢客,只称一力准备几日后的殿试,只韩将军府和安阳侯府,仍派人送来了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