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油茶
那少女神情倨傲，藕荷色在她身上十分违和，她手中拿着长鞭，路过的人见她纷纷退避三舍。
原来是那天扬言要把温阮脸弄花的蔡家娘子。
温阮拿起一个浅粉色的面具戴在脸上，递给裴九一个灰白的：“喏，给你，寒食节的礼物。”
裴九戴上面具，拉着温阮向后走去。
蔡家娘子倒是没注意到前方的温阮，二人被人群遥遥隔开了。
街边有捏面塑的，有吹糖人的，几个孩童围着捏面塑的老翁，拉着爹娘就要买。
温阮看着这一切，心中暗想：幸好她穿越到了还算和平的朝代，希望大业朝能一直海晏河清下去，让这人间烟火能安稳地抚慰每一个人。
穿着布衣短打的货郎，背着匣子，吆喝道：“瞧一瞧，看一看，最新的簪子、花钿和胭脂嘞。”
温阮看中了其中一个簪子，那簪子雕刻成了兔子的形状，兔子耳朵处坠着两团白色的毛球，随着货郎的晃动，毛球也在一上一下地跳动。
裴九见她眸色灼灼地盯着那簪子，便拦下了货郎，指着簪子问道：“这个多少钱？”
货郎倒也实诚：“只要一百文，簪子桃木做的，最适合小娘子了。”
裴九找出半两碎银，递给货郎，货郎却面色犹豫：“郎君，我这今天也没开过张，您是第一单，这碎银找不开，要不您等等，我去换个钱？”
裴九阻止道：“不用找了，剩下给你了。”
那货郎面露感激，连连道谢。
裴九接过簪子，递给了温阮：“给你，寒食节的礼物。”
温阮露出了笑容，弯起的双眼亮晶晶的。
人潮汹涌，摩肩擦踵之间，温阮的面具掉了，精致小巧的脸便露了出来，灵动狡黠的眼眸，殷红的唇角向上翘起，明媚得就像是那一江春水，让人发自内心地喜欢。
本来是外貌极为出色的两个人，在这和谐的画面之中，偏偏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不如跟了我吧，爷保证你能吃香的喝辣的。”他声音嘶哑难听，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温阮转头看去，一个身着湖蓝色长褂的男子，宽脸厚唇，手中拿着一把扇子，想学那些文人雅士的气度，却画虎不成反类犬，猥琐又低俗。
还没等温阮回击，有一婶子就率先发难：“我呸，王家的，光天化日你又来调戏良家妇女是吧？你也不瞅瞅你长得这贼眉鼠眼的样，看看人家夫君的模样，你连人家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那男子闻言，暴跳如雷：“你个老虔婆，你管的真宽。”扔下扇子，挥起拳头，就要打那位婶子。
那婶子却毫不畏惧：“咋啦？你前几天娶回来的空花轿呢？幸好那姑娘跑了，不然嫁你，迟早被你磋磨死。”
空花轿，又姓王，估计他就是原身的婚约对象了。
男子感到背后一凉，看到裴九面色阴沉地盯着他，虽然没有任何言语和动作，但他就是感受到了杀气。
他将头一缩：“看走眼了，还以为小娘子没成亲呢，兄弟你别介意啊。”
看着裴九的眼神越发锋利，他赶忙捡起扇子跑了。
见他离开，周围的人也逐渐散去，天色已晚，这街也逛到了头，温阮买了些杏仁和花生，便与裴九一同回了客栈。
次日清晨，天色刚刚亮，温阮考虑到要坐船离开，不知这船上有没有新鲜的吃食，不如提前做好油茶带着，以防万一。
照常找了林掌柜借用厨房，她将面粉倒进锅中炒至微微焦黄，取出一部分后，将锅内的加入少许猪油、花生和芝麻翻炒。
在炒至过程中，能听到芝麻轻微的噼啪声，另外起一锅烧水，加入杏仁片煮熟。
油茶算是北方地区常见的吃食了，以它的简单和易储存成为每个旅人都必备的食物。
冲好的油茶中加入环饼或者麻花，早上来一碗，身心都会变得熨帖和满足。
温阮将带猪油的加入少许盐，装到两个白瓷罐中，另外没加猪油的单独炒制后装进了青瓷罐中。
她抱着白瓷罐，去后院找了林掌柜。
林掌柜在后院树下正躺在摇椅上闭目休息，还没等温阮走近，林掌柜就睁开了眼睛。
“小娘子做了什么新鲜吃食啊？”林掌柜揉了揉眼睛问道。
温阮将白瓷罐递给林掌柜：“这些日子承蒙掌柜照顾了，这是油茶面，已经调好味了，掌柜的加开水化开就行。”
林掌柜结果瓷罐，打开盖子，杏仁片、芝麻和花生乖巧地埋在面粉里，坚果醇熟的想起混着面粉糊化后特有的微咸从瓶口飘出。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林掌柜收过很多礼物，眼下的这份礼物虽然不是那么贵重，但是充满了真诚。
他爽朗地笑着，说道：“小娘子真是个妥帖的人，有缘定会再见的。”
温阮微微一笑，颔首：“有缘自会再见的。”
从后院离开后，温阮抱着青瓷和白瓷罐，收拾好包袱，在客栈大堂等着裴九下来。
一炷香后，裴九匆匆赶来，眼底带着血丝，仿佛昨夜没有休息好。
温阮没有多问，把青瓷罐递给了裴九：“油茶，这份没放荤油，你可以冲着吃。”裴九接过瓷罐，两人出了客栈门，朝码头走去。
最早的船卯时出发，码头上站满了要远行的人。
温阮和裴九寻了最近的茶摊坐下。温阮喝不惯这里的茶，找了老翁点了杯乌梅饮子。
茶摊旁有其他的客人等着船聊着闲事。
“听说了吗，昨晚王家傻子胆大包天调戏了蔡家娘子，结果直接被蔡家娘子拿鞭子抽断了双腿。”
另一人一边啃着煎饼一边说：“断了双腿？蔡家娘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狠辣啊，当年有小娘子和她穿的衣服一样了，她直接拿鞭子在众目睽睽下把对方衣服抽破了，那小娘子回去就上吊了，这些年死在蔡家娘子鞭子下的小娘子可不少。”
旁边喝着热茶的也加入进来：“王家傻子腿断了，他那个娘还能忍？怎么说也是咱们青州城首屈一指的富户，家里就那么一根独苗。”
“肯定忍不了啊，听说大清早就带着媒婆去知州家提亲了。”
啃煎饼的一听，煎饼都不啃了：“儿豁，那知州能答应？”
“谁知道呢，不过听我那在知州府上当门房的表弟说，那王家好像拿着知州什么把柄，所以很大可能这蔡家娘子得嫁过去。”
一大早就听到了这么刺激的八卦，温阮本来还有些困倦，瞬间精神起来了，只不过这王家傻子在青州城这么多年，为啥会想不开去调戏蔡家娘子呢？
裴九在一旁坐着，沉默地端起手中的茶碗，眼底的倦意掩饰不住。
温阮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这人不会昨晚没睡去忙活这件事了吧？
事实证明，温阮的猜测是对的，裴九昨晚回客栈后又出去，特地将蔡家娘子引到了王家傻子附近，王家傻子一看和温阮穿得一样，便以为是落单的温阮，贼心不死就上前调戏，结果调戏到了蔡家娘子头上，被一顿毒打。
深夜再将这些年来青州知州的“人情往来”写成单子，放到王家傻子他娘的书房里，蔡家娘子便不得不嫁了。
去梁州的木船停靠在码头，二层客船，船身窄长，二层上还设置了观景用的亭子。
踩上细长的木板，从码头走到船头，二人找到船家。
船老大是个黑脸粗眉的壮年汉子，身旁还站着个身穿青色袍子，留着八字胡的商人。
船老大看向两人，说道：“要几间房？上中下哪一种？还是买坐着的位置？”
温阮戴着椎帽，裴九站在她身前：“两间，上等房。”
船老大嘴里叼着芦苇杆，含糊不清地说道：“上等就剩一间了。”
温阮清甜的声音从椎帽下传来：“两间，中等房，麻烦了。”裴九站在一旁，没有半点异议。
船老大心里明白：得了，这又是个家有河东狮的，和他一样苦啊。
“筒子，带他们去两间中等房，给他们相邻的。”船老大招来船上的伙计。
那伙计带着温阮和裴九朝船舱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