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流言
院子里一片寂静，唯有阵阵低沉的琴声在夜风之中飘荡。
顺着琴音，蒋子意一步步走到窗户前，一双黑眸直直地望向沈宸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从书房飞了出去，在夜空中盘旋数圈后，向北飞去。
北街交巷，一座简朴的小宅院内。
白鸽落在窗前，咕咕叫唤了几声。一位身材精壮的年轻男子从房内走了出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把将鸽脚踝处绑着的信笺解了下来。
一行刚劲的字迹映入他的眼帘——盯紧沈宸。
“这又是闹哪一出？”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夜色浓重晦暗，四周一片寂静。
次日清晨，沈宸早早便起来了，梳洗完毕，正准备出去寻觅些好吃的。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打开一看，竟然是刘妈。
“姑娘，我给你熬的银耳莲子羹，趁热吃。”她端着碗进门，关切道，“事情过去了就让她过去吧。”
她的声音很平淡，却莫名让沈宸的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放心吧刘妈，人死不能复生，可日子总还是要继续的。”她轻声应了一句，接过她递来的粥碗，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凉，慢慢送进嘴里。
“嗯······”她的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还是从前的味道呀。”
潇湘馆。
宾客如云，觥筹交错，一派繁荣景象。
沈宸一袭艳红色锦绣长裙，鎏金流苏垂悬在腰际，勾勒着她玲珑娇俏的曲线。脸上施了一层薄薄的粉黛，更显娇俏动人。
她手抱琵琶，含笑盈盈地在人群中走过，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小二，我的客人到了吗？”她笑吟吟地问道。
小二低垂着脑袋，连连摆手：“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沈宸愠恼地瞪了他一眼。
闻言，小二骤然抬起头，看到是她，摸了摸脑袋赔笑道：“原来是沈宸姑娘那，您的客人已在二楼等候多时了，我这就领您过去！”说罢，赶忙跑上了二楼。
“奇奇怪怪。”她嘟囔了一句。
刚一踏上台阶，便注意到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围坐在一起，见到她上楼，都在窸窸窣窣地小声议论着什么，眼睛却不停地偷瞄着她。
见此情景，沈宸心中一阵诧异，快步朝着二楼走去。
楼上雅间，房门虚掩。
一张檀木雕花桌前，一位穿着灰青色长袍的少年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听到脚步声，他蓦然转身，嘴角露出一抹慵懒的弧度：“沈宸，许久未见。”
“今日竟只有李公子一人前来，好生奇怪。”她眉梢微挑，尽是风情。
少年眼眸微眯：“他们许是误听了一些流言，不愿再来了。”他的目光在她窈窕的身姿上扫视了一圈，眼底满是戏谑。
“什么流言？”沈宸不解道。
少年轻轻一笑，眼神暧昧：“有人说你□□蒋子意成功做了他的外室······”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
“胡说！”沈宸杏眼圆睁，怒斥道。
“是与不是，你心中比谁都清楚。”少年压低声音，调笑道。
他眼睛微眯，嘴角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继续道：“据说昨夜，你们还同游西城，当真是郎情蜜意，情投意合。”
“另有隐情罢了。”她脸色阴沉。
“哦？”少年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似乎想要找出什么破绽，“沈宸，当初我要纳你为妾你还不从，说什么只做正妻。现在怎样？还不是主动送上门去，任人······”话音未落，沈宸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眼中划过一丝厉色：“挺好一个爷们儿，怎么个怨妇一样嚼舌根。”
少年被掐得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却依旧强忍住胸口的闷气，哈哈大笑道：“我倒想看看，惹上那蒋子意，你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他欲伸手推开沈宸，却被她牢牢禁锢在墙壁之上，无法动弹分毫。
沈宸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冰如利刃。
少年不由得愣了一下，随机哈哈大笑起来：“沈宸啊沈宸，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卑贱的艺妓，竟敢威胁本公子！”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让整个楼栋回荡着少年凄厉的惨嚎声。
“废物。”她不屑地嗤笑一声，松开手快步离去。
刚出门就碰上了迎面赶来的小二。
“李公子没事吧？”小二关切地问道，眼睛不住地往雅间里瞟。
“没事，他不小心磕了一下。”沈宸敷衍道。
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蓦然顿住脚步。
“小二，向你打听点事。”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小二眼神躲闪，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沈宸皱起眉头，心里有些烦躁不安。
她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塞给他：“近日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不少，你猜这些谣言是谁散布的？”
小二眼前一亮，赶忙赔笑道：“这您可算是问对人了！”他搓了搓手，神秘兮兮地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燕春楼的林素影，她近几日常来潇湘阁晃荡，四处说你已经做了蒋大人的外室，还说······”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沈宸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难至极。
“还说什么？”她咬牙笑道。
“还说，你身边的男人都会倒霉，非伤即死。”小二压低了嗓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沈宸的脸色愈发阴沉，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林素影？
又是那个该死的女人，真是阴魂不散！
见她脸色不善，小二赶忙劝道：“姑娘千万别冲动，常言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种事儿都是越描越黑的，还是不要管的好。”
沈宸闻言，敛了敛神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自有分寸。”说罢，边径行朝着燕春楼的方向离去。
—
燕春楼。
香风醉人，莺歌燕舞。五莲玉簟屏风之后，林素影正在抚琴，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不时地瞟向对面的宾客，无限风情，惹得对方一脸迷醉。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琴声戛然而止。
“姑娘，不能进去，真的不能进去呀！”小丫鬟追在沈宸身后，一脸惊慌。
沈宸顿住脚步，转身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声音却透着一股子寒气：“我找的是你主子。”
“让她进来！”林素影闻声起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道，“妹妹今日怎么得空到我这儿来了？”
扫了一眼屋子里一脸茫然的宾客，沈宸径自越过她，淡定地坐在椅子上，悠哉地把琴放到一旁，笑吟吟道：“早就听闻姐姐琴艺精湛，今日特来讨教。”
“我这里还有客人。”林素影眼皮一跳，心中警铃大作。
“那正好，烦请诸君作裁判，待曲罢为我评点一二。”沈宸冲着众人恭敬地施了一礼，一脸温润的笑意。
“沈宸，你有点不守规矩了吧。”林素影眉宇间带着丝丝怒气。
这时，一位客人突然帮腔道：“两位姑娘都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曲艺高手，若是能合奏一曲，我等今日也算是来值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样。
沈宸凑到林素影耳边，低语道：“更不守规矩的还在后面呢。”
林素影的笑容渐渐僵硬，悻悻地坐回原位，心里暗暗恼火：“这沈宸真是个祸害！”
琴音一出，满座皆静。
林素影的琴声悠扬，宛若微风拂过墨池，漾起层层涟漪。
突然，一阵急促的琵琶声响起。
只见沈宸纤手翻飞，在琴弦之上灵巧跳跃。琴声犹如银瓶乍破，又好似千军万马于漠北疆野之上奔腾。
林素影脸色倏地一变，被迫跟上她的节奏。
两人琴声相交，激烈又有着惺惺相惜的缠绵。
众宾客皆屏息凝视，生怕惊扰了她们。
琵琶的节奏愈来愈快，众人仿佛置身于战场，耳畔是战鼓擂响的震天杀声，眼前是漫山遍野奋力搏杀的士兵。
林素影的心愈加不安宁，她的手腕颤抖得厉害，手指不停地在琴弦上拨弄着，琴声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凌乱，她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拨弦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一阵尖锐刺耳的噪声突兀地响起，琴声戛然而止。
众人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只见林素影手指颤抖，脸色苍白，崩断的琴弦上赫然挂着一滴鲜血，触目惊心。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许久，一人讪笑道：“两位姑娘琴艺难分伯仲，今日先到此为止，告辞。”说罢，一溜烟地跑了。
其余众人也纷纷效仿，一眨眼的功夫便逃得无影无踪。
林素影面露尴尬之色，拿起帕子擦去手指的血珠，缓缓站起身来。
这时，老鸨扭动着腰肢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指着沈宸便破口大骂起来：“沈宸！这里不是你松竹馆，要撒野滚远点！”
“这儿轮得到你说话吗？”沈宸鄙夷地睨了她一眼。
“你个小杂种！给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