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第四百四十四章
秦臻、慕一颜短暂的放松了一天后,又有了新的任务。
付芝忆放年假了,她们可还没有。
1月26日,这是尧国今年下半年的宗族大会,会议一直开到除夕,各宗各族的族长会留下来在皇宫过年。
作为尧国最大的宗族,百里族的族长自然不能缺席这场盛会。
宓茶带着秦臻、慕一颜提前一天抵达皇宫,这一天宗族大会还没有开幕,但宫里已经张灯结彩,正在举行新任国防大臣的就任仪式。
上一任国防大臣崇斌因私相授受被革职,接替他成为尧国新任国防大臣的是他的副手,一名刚刚三十三岁的年轻女性。
这个年纪步入内阁的大臣少之又少,数遍整部尧国历史,也不过寥寥几人。
尧国已不是昔日的穷苦小国,如今的尧国有百里族坐镇,几乎没有战事,经济前途一片光明,受到的关注也越来越多。
内阁大臣交替,不少记者赶来,皇宫内外一片沸腾。
宫门之外,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百里族的车子”
一辆银色的商务车从宫门口开过,记者们争相拍照,他们大多无法进入皇宫只能远远地在外看着。
车子穿过记者,停在了大殿之前。
车门打开,一身米金旗袍的百里族长下了车,当她露面的瞬间,拍照声和闪光灯连成一片,记者们交头接耳着“这是百里族第一次参加尧廷官员的上任仪式吧”
“未必就是特意来的,明天就是宗族大会,可能就是顺道参加一下呢。”
“我怎么听说新任国防大臣是百里族长的救命恩人,还是她义姐”
“那又如何,首相还说自己是百里族长的义父呢,你看百里觅茶承认么”
这样的私语络绎不绝,宓茶、秦臻、慕一颜三人听了,并不理会。
早有宫仆前来引路,见了宓茶后,哈腰堆笑着欢迎,“大公,您可算来了,这一路还顺利吗”
宓茶冲他点头致意,“还好。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吗”
“都来了,就差首相和您了。”他几乎是倒退着走的,数着宓茶的步子,不时地打量宓茶的神色,“您累了吗,下奴们准备了茶水点心,歇一会儿再去”
“大家都来了,我怎么能去休息呢。”
“哎呦”宫仆一下子拔高了调子,“您是什么身份啊,来参加仪式已经是给了这满宫满院的面子,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今个儿新上任的国防大臣也得规规矩矩地候着您,您休息好了、养好了精神气儿,那国防大臣脸上才有光呢。”
慕一颜和秦臻在后面听着,心中不免感慨。
百里族刚来尧国的那半年,宫中的宫仆、首相府的家奴乃至百里府的下人,都对宓茶不冷不热,将她当做软柿子捏。
如今不过四年多的光景,一个个都变了嘴脸,看见宓茶时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宓茶客气地笑了两声,“不用了,我不累。”
三人随着宫仆的指引进入了大厅,她们的座位在第一排中央处,紧挨着皇帝。
宓茶已经半年没有见过尧庆丰了,上次见面还是七月份的那次大会。
桃花狙击后,百里族便和尧廷平起平坐,宓茶也不再常去帝都,只在谷内忙自己的政务。
“丰君。”时隔半年再见,宓茶冲他低了低头,率先打了招呼。
“族长来了。”尧庆丰抬眸看了宓茶一眼,态度说不上热切也说不上冷淡。
人过三十,尧庆丰亦成熟了不少;而宓茶脸上也不再净是怯生生的紧张,出席这样的场合,她已游刃有余。
四年过去,他们都在转变。
宓茶在尧庆丰左手边落了座,再左边是慕一颜和秦臻。首相姗姗来迟,永远是最后一个到场。
他对着尧庆丰弯了弯腰,扫了眼宓茶,“百里公难得进宫啊。”
宓茶冲他笑了笑,“首相别来无恙。”
钦荆正眯了眯眼,在尧庆丰右手边坐了下来。
桃花狙击以后,首相和百里族结了怨。
作为钦氏的族长,百里族让钦氏损失不小;作为尧国的首相,百里族夺走了他在尧国万人之上的地位,成为了尧国新的无冕之王。
再后来,百里族又占尽了尧北之地;拿走了他手里的蓝石海湾于公于私,百里族都侵占了钦荆正不少权利,让他暗中恼火却又无计可施。
两方坐下不久,主持上台,做了开幕。
冗长的开场后,主持后退半步,扬声道,“有请新任国防大臣沈芙嘉上台致辞”
四周闪光灯攒动,自台另一侧传来了军靴的声响。
尧国推行等级制度,常用服饰来划分等级,作为国家最核心的高层之一,国防大臣的军装极尽奢华。
台上走来的女子看着只有二十七八的模样,肤白昳丽,踏着及膝的筒靴,鞋底带五厘米的粗跟,从小腿肚对应过来的靴筒上坠着一弯铜链,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靴上是一整套的军装,橄榄绿的颜色,缀满了金链作饰,纽扣皆是浅金,胸口别着一块块的勋章。
那华丽的军帽压在她的头上,如同女王的皇冠一般,反射着闪耀的光芒。
她上了台,睫毛掀起,冲着全场一笑,柔中带刚,英姿飒爽。
宓茶的心脏扑通了一下,紧接着,她忽然察觉到了异样的心跳一扭头,尧庆丰正痴痴地望着台上。
宓茶一愣,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呆呆地坐着,连沈芙嘉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脑中只有一个反应
丰君喜欢嘉嘉。
从前的宓茶不是没有这么怀疑过,但她没有证据,以为是自己胡思乱想。
可如今,听着尧庆丰不同寻常的心跳、感受着他异于寻常的血液流速,宓茶再迟钝也明白了过来。
这个男人喜欢沈芙嘉,是男人对女人的喜爱。
这并不奇怪。
尧庆丰和沈芙嘉朝夕相处八年,天天面对这样温柔美丽、秀外慧中的女性,难保不会心动。
他虽穿着龙袍,却一辈子被锁在深宫中。列强欺辱他,权臣挟持他,这时候,善解人意的沈芙嘉就像是一束百合花开在了尧庆丰的心田。
掌声响起,宓茶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一块鼓掌。
上任仪式结束,台上的新任国防大臣鞠躬退场。众人随之转移到宴厅,开始了贺宴道喜。
作为宴会的主人公,沈芙嘉第一时间向国家最高统领皇帝和首相致意。
今天的沈芙嘉可谓是春风得意,她被众人环簇,俨然是政界的当红宠儿,面上的笑容从容又得体。
宓茶在不远处看着,她见沈芙嘉冲着尧庆丰舒唇展眉、双眸载笑,这原本再普通不过的社交礼仪落在宓茶眼中,颇不是滋味。
“看什么呢。”一声英气的女声将她唤了回神,同样一身军装的柳凌荫和童泠泠来了宓茶面前。
四年过去,两人皆有升迁,等级也前后达到了四级上阶。
见到朋友,宓茶本是高兴的,可她此时心中压了一块石头,注意力全在沈芙嘉和尧庆丰身上。
宓茶没有说话的心思,倒是秦臻和慕一颜同她俩聊了起来,“半年不见,你们的修为又精进了。”
“别提了,我以为来尧国能有历练机会,结果百里族入驻以后,一场战争都碰不到。”柳凌荫晃了晃酒杯,“现在每天都是觥筹交错,剑术没什么长进,酒量倒是涨了不少。”
秦臻笑道,“就算是再开战,你们也不能像是小兵一样冲在前面了。”
“可不还是从前好。”柳凌荫笑叹,“从前耍的是刀枪,现在耍的是心眼。”
童泠泠手里端着餐碟,碟子里是牛肉,她倒没有太大的感觉。
四人聊着聊着发现不对劲,宓茶直勾勾地盯着尧庆丰看,一句话都不参与。
“这是怎么了”柳凌荫刚问了一句,就见宓茶浅吸了一口气,挺胸抬头地朝尧庆丰走了过去。
沈芙嘉和尧庆丰说着话,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宓茶。
见宓茶走来,她唇角本能地微微扬起。
待宓茶靠近,她立刻转身,笑着伸手,“好久不见,百里公。感谢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就任仪式。”
这句话落在宓茶耳朵里像是在抱怨,她抿了抿唇,握上了沈芙嘉的手,“您是我的义姐,这样的大事我当然不会缺席。”
这语气不似往常的欢喜,藏了两分低落。沈芙嘉一愣,心中立刻琢磨起宓茶的意思。
宓茶停顿了一下,又道,“我们平时往来少了,今晚我想在百里府设私宴款待你,不知道沈姐姐有没有空赏光”
沈芙嘉弯眸,“当然,能被百里公邀请,是我的荣幸。”
宓茶点点头,“那我不打扰你了。”说完,她转身离开,回到了秦臻等人身边。
钦荆正探究地看向宓茶,片刻,他对沈芙嘉喃喃道,“百里大公倒是喜欢你。”
“毕竟有两分同学情谊在,我又曾救过她一命。”沈芙嘉低头,回以密音,“也或许是为了从我身上套出明天宗族大会的议题。”
她回眸看了眼宓茶。
不远处,宓茶半瞌着眼睑,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看,并没有参与秦臻几人的话题。
她的直觉没错,宓茶果然有什么心事。
一想到这里,沈芙嘉再没空享受众人或谄媚或艳羡、嫉妒的目光。
茶茶怎么了她见到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她找自己去百里府,是有什么话想和自己说难道是二次觉醒的事情暴露了还是她联合万纪山的事、还是她和尧庆丰难道是付敬赖被刺杀的事
沈芙嘉摸不清宓茶的异常是为了什么,她的秘密实在太多,每一件都不能让宓茶知道。
贺宴结束,她匆匆赶往百里府。
府中并无设宴,下人见了她便道,“大公在房中等您。”
宓茶的房门没有上锁,沈芙嘉刚到门口,宓茶就出来开了门。
“茶茶”
屋中只有她们两个,大门一关,沈芙嘉脸上的神色顿时变了,那双桃花眼里显出欢欣柔情,她羞怯地看向她,下巴微偏,渴求地与她拥吻。
她们已经半年没见面了。
宓茶微微仰头,承接着沈芙嘉的爱意。浅吻过后,在沈芙嘉想要深入时,她轻轻推开了她。
“嘉嘉。”她盯着她,“我要接你回去。”
沈芙嘉动作一顿,脑中清醒了两分。
宓茶说“百里族已经不惧尧廷了,现在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可是”沈芙嘉迟疑道,“可是我今天才升了国防大臣”
宓茶一愣,“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走吗”
她拉住了沈芙嘉的手,低着头小声道,“我不想再和你当牛郎织女了,一年才见两次,太少了”
“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沈芙嘉搂住了她的腰,“但我在尧廷还有很多事没做完,茶茶,再等等我好吗”
只差最后一步了,半年之内,钦荆正必反,她不能前功尽弃。
“还有什么事”宓茶望向她,“嘉嘉,丰君能给你的,我都能给。国防大臣是什么待遇,我可以五倍、十倍的给你。”
沈芙嘉蹙了蹙眉,松开了宓茶,“这不是钱的问题”
宓茶不明白,“那是什么问题”
这一年来,她问了沈芙嘉无数次,可沈芙嘉每次都拒绝。
如果不是待遇上的问题,难道嘉嘉真的
不,她看自己的眼神是不作假的,到底是为什么
今天的宓茶势必要问个明白,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沈芙嘉知道,今天再无法像从前那样糊弄过去了。
“你真的不明白吗”她咬了咬牙,后退两步,“我在这里是万众瞩目的内阁大臣,去了百里谷,就只是你的下属,没有人会觉得我配得上你。”
“不会有人这样想的”
“怎么没有任谁都是这样想的”
宓茶一怔,“可、可是现在我们一年只能见两次面,嘉嘉,你不想我吗”
沈芙嘉问她,“我想你。那你愿意为了我住在帝都吗”
宓茶一时语塞。
她掩饰性地眨了眨眼,继而垂下了头。
沈芙嘉一瞬间后悔不已,她明知道宓茶最在乎的就是族人,怎么还能问出这么任性的话来。
但她实在是不能立刻跟着宓茶走。沈芙嘉狠着心,面上轻笑道,“你看,你也不能为了我放弃事业,那就别要求我这么做,好么。”
宓茶低着头沉默。
这沉默逼得沈芙嘉快要窒息了。她咬着自己的舌尖,逼迫自己不去抱她,逼迫自己硬气心肠。
良久,宓茶点了点头,用头顶对着沈芙嘉,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低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逼你的。”
这声音微若蚊吟,带着两分沙哑,却如一记重锤,立刻砸碎了沈芙嘉的理智和心房。
“茶茶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抱住了宓茶。
一股强烈的后怕涌上了沈芙嘉的心头她怎么能这么和茶茶说话。
她们现在见面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一年也不过半个月,茶茶身边才俊环绕,有太多人觊觎族长配偶的位子,她怎么能、怎么能再自己把茶茶往外推
“别生我的气。”沈芙嘉后怕不止,她偏着头,两缕发丝落在了宓茶的锁骨上,细碎地吻着宓茶的鬓角、耳后,“茶茶,我爱你我也想无时不刻地陪着你再等我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
宓茶抬手,覆上了沈芙嘉的小臂。
她抿着唇,心中回荡着沈芙嘉方才的话语嘉嘉说得没错。
她没法为了沈芙嘉放弃百里族,又凭什么要求沈芙嘉为了她放弃内阁的位子。
“没关系。”在沈芙嘉细密的吻中,宓茶低声道,“你不用顾忌我,我以后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沈芙嘉身体一僵,瞳孔中泄出了两分惊恐。
不、不是的不要放弃她她是爱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