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难得糊涂
王振低着头看着地面，“这里到了腊月前后寸草不生，据说石头动能冻开花。”
那的确算不上什么物华天宝了。
“陪朕……”今上抓住王振的手，嘀咕道：“到附近走走吧。”
两人到远处去了，看到一群人在种瓜点豆，又看到几个孤儿寡妇在挖野菜，接着，皇上看到成群结队面有菜色的农人在附近寻吃的。
今上凑近。
一个独眼龙的老媪正在忙碌。
“你老好。”
“你好，客人好。”老媪在挖一种叫婆婆纳的野菜，这种野菜阴干以后可以做口粮，还有马齿苋和鸡枞菌之类的东西。
将这些晒干以后混合玉米面磨成粉，可以用来烙大饼吃。
但这些东西吃起来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就这，大家还要坚持努力去寻找野菜。
“大娘，你们吃这个吗？”
“吃，吃！”那独眼龙老媪很是乐观，“过一个月就是梅雨季节了，那时候黄梅时节家家雨，想要弄到野菜就难上加难了，现在是我们最后一个月份和老天爷抢夺吃的啊。”
听到这里，皇上黯然神伤。
“天子治理之下，百姓依旧民不聊生？”
“那狗皇帝只知道作威作福，我们东关村和沁水村人压根就没粮食吃，但每一年都需要我们纳税，一亩地要收一两银子啊。”
说到这里，老太婆对皇上破口大骂。
今上早知晓自己这一路来看到的都是假的。
但却想不到弄虚作假的这么严重，他回头扫视一下王振，王振道：“县太爷那边我们调查过，档案里头的确标注过本地一亩地需要上供一两银子。”
“我们这些可怜人，每家每户也就两亩稻田，石头比粮食还多，旱地是出了名的草盛豆苗稀，靠天吃饭，皇上讲究什么井田制。”
这井田制乃是天子当年设置的。
将左邻右舍的地连起来，中央五分之一的地栽种出来的粮食就是上给地方的，倘若今年不怎么风调雨顺并颗粒无收，就要百姓自掏腰包拿银子给朝廷了。
一亩地需要缴纳一两白银。
“你看看那边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老媪眨巴了一下眼睛指了指远处。
今上漫步到路尽头，看到几亩地内庄稼青黄不接，伸手采了一把，发觉都是秕谷，大约这几亩地的总产量也不过三五两银子罢了。
但每家每户却需要上一两白银给朝廷。
“原来，他们生活的如此艰难。”皇上感慨系之。
“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百姓也将洪福齐天。”
“这就是朕看到的洪福齐天吗？”
皇上怒不可遏。
这一切和宏策太子送来的东西完全一样。
皇上准备今晚找个农人家去休息，他和那老媪谈说自己是客商，老媪免费收留两人，并叮嘱他们在附近等一等。
到黄昏时，老媪背着背篓回家。
背篓里头都是沉甸甸的野菜，这是她每天的必修课，她走的很快，而天子和王振两人走的慢吞吞。
大约翻山越岭就这么走了一个时辰，天都黑透了，众人才来到老媪家。
她家徒四壁，屋里还有一个年迈的老翁。
“我做吃的给你们。”
今上看到这里，顿然明白这里的百姓是多困难，此刻那卧榻上的老者看向今上，“客从哪里来啊？我老了，也记不得你是谁了，倒不大能认得。”
今上长叹一声。
“我从帝京开元城来。”
“那是好地方，好地方啊。”紧跟着，老人家将帝京和这里比较了一下，但不管怎么聊，只要说到皇上两个字，老人家都会咒骂。
可见今上口碑一点不好，而从老者口中得知，最近父母官居然找了一群人更换了干净衣服到县城和小镇附近去晃荡。
说只要他们按照计划在夫君浪，就会减了今年的赋税，众人乐的过去表演。
“您可真是什么都清楚啊。”皇上看向那可怜的老人。
“清楚？”
老者大摇其头，“我是糊涂，我是老糊涂了。”
“您难得糊涂。”
皇上赞许。
不一时饭菜送来了，饼子难以下咽，里头混了不少野菜粉末，有一股辛辣的气味，面前还有一碗汤。
今上挑起一看，发觉这菜汤里没一点荤腥，不过一把盐一点随处可怜的绿色植物罢了。
但这老两口却吃的津津有味。
“吃，吃啊。”老媪看皇上一派难以下咽的模样还以为远道而来的两人不好意思，但实际上两人是真的吞咽不下去。
“之前，我听说过“吃糠咽菜”四个字，总以为浮夸了，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天下果真有这样的地方，在帝京，我一叶障目居然什么都没能看到，算我瞎眼。”
皇上愤慨。
紧跟着，他梗着脖子开始吃起来，王振看天子都不嫌弃这些东西，自己怎么可能会嫌弃？两人硬生生吃了一块饼，晚上临睡前，皇上说：“等我安全回开元城，我一定面圣去，告诉天子你们这里的情况，让天子减免了这里的苛捐杂税吧。”
“果真吗？”
那老两口都看向今上。
“自然是真的了，我们难不成会骗你吗？”
听到这里，那老媪急忙起身，“你们等一等，我要将这好消息说给全村人。”
不一时，一群人麇集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
“你可是达官贵人？再不然就是朝廷的官员了，是你大还是父母官大，那狗官真是太坏了，你到朝廷去一定不要忘记告状啊。”
“我们这里的百姓苦不堪言，你也都看到了。”
“老爷，端王和父母官居然让咱们出去表演，说天子要来这里，老爷明察秋毫，且看看如今是什么情况啊？天子？天子能看到什么呢？大约能看到的都是这里最好的一面。”
“我们没吃的，我家断炊许久了，日子真的不好啊。”
众人议论纷纷。
今上点头，“你们放心就好，我一定会到帝京去将你们的情况反映给朝廷的。”
那众人听此人有这能耐，急急忙忙送了吃的给他们。
今上看民众如此热情，又想到自己在帝京食日万钱的模样，心头伤感，倒隐隐约约开始自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