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杜薇听见天花板上窸窣的声音后很快就醒了。
她抬头看，一块白惨惨的东西正在灯罩附近蠕动着，两个圆圆的血窟窿沾着灰尘和粘液，正盯着她看。
杜薇没忍住惊叫一声，王潇言也醒了。
王潇言忙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这一看差点叫出声，吓出了一后背的冷汗，整个身子连着头皮都麻了个遍：“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他一边压抑地低骂着一边滚下床，胡乱抓起之前割荨麻草的那柄匕首防身。
杜薇也慌张地跑到他身边。
王潇言：“你别怕，我拿着刀。”
杜薇：“没事的，它好像不会主动攻击人，我们只要不激怒它就好。”
王潇言：“嗯。”
两个人都很害怕，但还是惨白着脸互相鼓励。
“是的，它好像真的不会动，我们只要站在这个角落里，它就不会……”
可王潇言话还没说完，那块人皮动了一下，朝着他们站着的位置迅速过来。
这鬼物颇有些叛逆，你说我不会动，我就偏要动给你看，不但爬过来，还对两个人展开了攻击。
啪嗒一声，一块凉冰冰的碎肉掉在了王潇言的手腕上……
王潇言终于忍不住了，惨叫一声，将匕首丢了出去。
这一丢刚好丢到了窗户口。
那块被鹿若嘲讽了一番还丢下楼的黑化人皮正努力往上攀爬，刚露出一个头，就被迎面飞来的刀尖儿划破了脸。
这东西彻底愤怒了。
它颤抖着，身上的皮也跟着灼烧了起来。大火将四周的墙壁烧黑，咯吱咯吱的十分渗人，它冲破禁忌，张开大嘴露出森白牙齿，朝着杜薇就冲了过来。
杜薇惊叫一声，手腕被牙齿咬住了，忙甩着手臂将人皮往桌子上撞！
[别惹它就好了！！]
[不要再反抗它了，不反抗就没事了！]
可杜薇看不到。
她的心理防线被冲击的七零八落，声音已经透露出恐惧和颤抖：“潇言，帮帮我，潇言！”
王潇言用手抓住这张皮。
触手又烫又黏，他们本就磨出水泡的手握上去实在是不好受，王潇言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被人抽走了，只剩下一个冰凉的躯壳还在和这鬼物作斗争。
他扯住一块皮往下拽，可那排牙齿却一点也不饶人，报复性地紧咬着牙关，还想要将房间里的人踩在脚下。
鹿若听着隔壁嗷嗷的惨叫声，恨不得现在就通关游戏出去看回播。
黑化人皮把杜薇当成了鹿若，恨恨地向她展开攻击。
终于，它将险些吓晕过去的杜薇踩在了脚下，发出得意而又尖锐的笑声。
[这东西从哪儿爬出来的？]
[不对劲儿吧，这玩意好像是被激怒过的鬼物，有人故意针对杜薇！导师不过来管一下吗？]
[柯神在做什么？]
在清一色的为杜薇争取公平的弹幕里，偶尔会飘出来几条看热闹的。
[鹿若直拍过来的，文明看戏jpg]
[你们问柯神啊。哦，柯神睡了，和鹿鹿子一起睡的嘻嘻]
[过来看看鹿若的薄礼送到了没有，看来已经到了哈哈哈哈哈哈]
[柯神真不管？]
[柯神为什么要管，你们当游戏是托儿所，导师是不是还得负责帮你通关才行啊？]
这说辞是当初杜薇粉怼鹿若粉的原话，一字不差，杜薇粉丝被这其人之道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毫无章法的胡乱辱骂。
但鹿若粉丝心理素质极其强大，真的就是过来看戏的，不吵不闹不睡觉，坐在屏幕前吃瓜看热闹，偶尔回两句就让杜薇粉丝气够呛。
而此时，没有了鬼物打扰的413一片喜乐祥和。
鹿若打扫了一下床铺，摆正枕头重新躺下，腰落在床垫上时，还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隔壁时不时地传来杜薇和王潇言的惨叫声。
但这丝毫不影响鹿若的睡眠，甚至睡的更香了，眼一闭一睁，天亮了。
清晨的纺织厂有大喇叭放音乐。
鹿若这个起床困难户揉着眼睛撑起身体，看见林一柯还坐在桌子上玩手机：“你怎么不睡觉？”
林一柯正要随口说一句什么，就听见鹿若懒洋洋的小嗓音继续道：“为了证明你肾好？”
林一柯：“……”
鹿若怼完导师，觉得自己差不多清醒过来了，搓搓脸，去走廊尽头洗漱。
鹿若叼着牙刷刷牙，不一会儿，就从镜子里看到了精神非常不好的杜薇和王潇言。
两个人脸色惨白极了，眼底也挂着一圈青黑色，显然是昨晚没有睡好。
杜薇看见鹿若，眸光稍稍深了一点。
昨天的她因为害怕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和鬼怪纠缠了一个晚上，直播间里的粉丝应该有点失望。
但她想，鹿若肯定也不会好过的，于是她想要给鹿若几个镜头，让自己直播间的人看看鹿若的惨状。
杜薇拍了一下正埋头漱口的鹿若：“若若。”
鹿若唔了一声，扭头看她。
巴掌大的小脸白白嫩嫩，一双浅色的眸子带着健康的水汽，完全素颜，皮肤养的比刚进游戏那会儿还要好上不少。
杜薇不禁皱起了眉，一边安慰自己一边问道：“若若你还好吗？”
鹿若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我不好。”
杜薇听到这句回答，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肯定是吓坏了。
昨晚她可是听见隔壁发出了那样凄厉的惨叫声，一定是鹿若叫的。
洗漱间在两个浴室的中间，是不分男女的，这会儿大家都醒了，慢慢聚集到了这里。
杜薇直拍里的死忠粉开始刷屏。
[没关系的，大家昨晚都很害怕]
[游戏难度增大了啊，之前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吓人的东西，那个npc真的吓死我了，好渗人，早知道不送去a班了，好心疼]
[问她干吗？鹿若这个胆子，肯定是缩在床上吓晕过去了，所以才活着走出房间的]
杜薇：“昨天的东西确实太可怕了，我也被吓到了，若若你没事吧？”
鹿若：“我没事。”
杜薇：“那你干嘛皱着眉嘛，要是害怕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我来保护……”
鹿若：“我皱眉是因为你们。”
杜薇：“？”
鹿若：“昨天天花板上的那块人皮，我把它送到你们那里去了。”
杜薇：“！？？”
鹿若：“嗯。我觉得这块人皮上一定藏了线索，但我太愚钝了，找不出来线索，所以就赶紧送到你们屋去了！”
“现在看来，你们好像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啊。”
鹿若的语气失望极了。
杜薇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你，那东西真是你……”
鹿若：“真的是我送过去的，身上还沾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对吧？”
杜薇差点就地晕过去。
还好王潇言扶住了她，皱眉瞪着鹿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鹿若惊慌地啊了一声：“我在给你们送线索啊。”
王潇言：“？”
鹿若说着，突然切换成小迷妹的眼光看着他们俩：“虽然没有找到线索，但你们那么厉害，一定已经把它制服了吧！”
林一柯拿着牙杯站在门口，正看见这一幕。
牙尖嘴利的小姑娘把两个人搞得脸色涨红，却又无法反驳，实在是有些搞笑。
“那你也不能那样做！你不知道那个很危险吗，我们两个差点……”王潇言气的脖子都红了，上来就要推鹿若，门口突然轻咳一声，林一柯走了进来。
王潇言瞬间蔫了，垂下头：“林老师。”
洗漱间的学员们都喊了一声林老师好。
林一柯点点头，“以后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要先向我说明。”
言外之意就是不准私下解决。
王潇言头垂的更低了。
鹿若刚刚就红着小脸为自己辩解，林一柯一过来，眼圈瞬间就红了，哭唧唧地过来想要挽他的手臂。
林一柯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鹿若：“林老师，还好您来了。杜薇，林老师可以给我作证的。”
“你们那么照顾我，我真的只是想送你们一份礼物，想让你们早点找到线索涨涨粉丝，就把它揪下来送你们那儿了，我也没想到你们连这小玩意儿都害怕嘛，对不起。”
王潇言脸色惨白，差点就骂出了声。
它到底哪儿小！！！
鹿若：“林老师，我说的对不对啊？”
林一柯：“……”你少说两句吧，没看到王潇言也要晕过去了吗？
林一柯：“好了，所有人继续游戏。”
导师开口了，王潇言也就不能再和鹿若计较这件事。
他怨仇地看了鹿若一眼，连洗漱都忘了，拉上杜薇生气地走出了水房。
正好房杨工拎着洗脸盆从鹿若旁边过，鹿若小声且认真地对他嚼舌根道：“你看这两个人，他们不讲卫生，以后别跟他们一起玩。”
房杨工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明目张胆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一时间眼里挂了点笑意。
房杨工：“你叫鹿若。”
嗓门很大，但语气和善，鹿若点点头：“是我。”
房杨工：“我叫房杨工，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找我交换线索。”
鹿若：“你不嫌弃我菜？”
房杨工：“你比我厉害。”
鹿若终于找到了一个识货的，欣慰地点了点头，拍小弟似的拍拍这位肌肉型男，道：“快去吃饭吧，我有线索一定会找你商量的。”
-
这会儿是早上六点半，厂房还没开门，大家都坐在食堂里吃饭。
鹿若点了两屉小笼包和一碗黏糊糊的小米粥，开心地坐下来吃饭。
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了鹿若面前。
林一柯坐下来，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我的早饭呢？”
此时捏着二百五十块巨款的鹿若财大气粗道：“我说话算话，你想吃什么，点吧。”
林一柯点了一笼素包子，还有同款的小米粥，鹿若划了卡，面不改色地坐下来吃饭。
其他桌上的学员都偷偷地往这边看，然后小声议论了起来。
“她竟然还有钱吃那么好。”
“柯神是用鹿若的钱吃的饭，我没看错吧？”
“这算不算贿赂……”
王潇言敲了一下男孩儿的头：“这哪里算是贿赂？一定是柯神看不下去鹿若作弊了，想要花光她的钱，让她直接输掉游戏。”
“哦，原来是这样。”
鹿若大口大口地吃着，吃完后又去窗口寻摸了一会儿。
“阿姨，你这里最贵的菜是什么？”
食堂阿姨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蒸鸡八宝。”
鹿若嘶了一声，心想这npc怎么骂人呢，结果一扭头，看见旁边的菜单上写着‘蒸鸡八宝’四个字。
鹿若：“鸡不行，别的还有什么贵的菜吗？或者，这个米粥你能不能贵一点卖给我？”
“多少钱？”
“两百块。”
食堂阿姨也是npc，她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做出绝顶美味的食物，来诱惑玩家消费。
npc阿姨天天算计着怎么做出美味又实惠的饭菜诱惑玩家消费，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个玩家，告诉她要花两百块买一碗小米粥，立马就答应了。
鹿若划掉两百块，卡里只剩下了三十多块，积分一下子掉了下来。
她让阿姨把米粥装在了塑料杯里封住口，将热乎乎的米粥揣进了怀里。
林一柯：“怎么又买一杯粥？”
鹿若：“我胃口小，怕上午饿着。”
林一柯眼角跳了跳，忍不住看向桌上一扫而空的两笼包子和一大碗粥……
她这么花钱必然导致积分下降，林一柯填饱肚子，翻了一下积分榜，果然，鹿若的积分下降了，直接从第一名降到了第五名的位置。
鹿若揣着米粥，准备跟着大部队去厂房看看，却被王潇言拦住。
王潇言：“你现在不可以进厂房。因为你的手上没有伤，你要下午才能进来。”
鹿若闻言，突然幽怨地看着他。
就在大家以为鹿若要生气翻脸的时候，鹿若磨磨牙，十分沉痛道：“你不早说，早说我不起那么早了！”
所有人：“………”
所以只是因为没能睡懒觉吗？
王潇言涨红着脸：“总之你现在不可以进去，请你自觉！”
[这个王潇言太讨厌了吧，跟杜薇的狗似的，若若真的就不进去了吗？]
[他现在在自己制定规则？没看到柯神已经在生气了吗，这个王绝对凉了]
[只是手伤而已，半天不让进？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而且若若明明就没有作弊]
但鹿若直拍的人还是有点少了，这会儿弹幕大军疯狂来袭的时候挤不进主屏幕，没办法给鹿若平反。
鹿若倒是无所谓，不过还是开口道：“那我可以去哪，你们现在说清楚，我遵守就是了。”
林一柯站在旁边听，小姑娘明明是弱势的一方，但那不屑的、仿佛在和一群废物说话的小眼神实在是有些惹眼，搞得他愈发期待鹿若的表现。
王潇言见她示弱了，得意地挑挑眉：“除了两个厂房，你都可以去。”
鹿若：“好。”
杜薇：“若若，要注意安全啊。”
鹿若听了，敷衍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