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有林兮 星月相辉
星月高悬，银辉撒地。下见群山，山有谷。山有谷兮谷有牢，牢有人兮困一堂。
“起来干活！奴隶！”伴随着狂躁的几声咆哮，一群肥头大耳的半人形猪妖手持通红的铁鞭往空中一挥。啪的一声，空气哀鸣，似乎被抽的窒息三分。
一群身形瘦弱的躺在满是恶臭味的牢房里的人族奴隶赶紧一个个摇摇晃晃的爬起来。站不稳，无风起人浪。
一个个奴隶安静的站立着，低下头，不敢多说一个字，多有一个动作。只是会呼吸的，会移动的，听话的人形傀儡。
牢房大门打开，一束耀眼的阳光伴随着一股微风掠过，奴隶们一个个被照的有眼却不敢睁开，被吹的有脚却摇摇晃晃。
奴隶中央，有一青年，衣服破破烂烂，乞丐在他面前都是锦衣华冠。高近六尺，只是形容消瘦，像是木头。身上满是伤疤，掩盖住了真容，看起来有几分恐怖。长发杂乱无比，杂草丛在其面前也黯然失色。呼吸一停一顿，是半吊着一口气的活死人。青年念头一转，动作和大家一般，在人群中丝毫不显眼。
青年和大家一起，乖乖的站立着，阳光与微风掠过，是如此的美好，只是，这一切，因人而异，似乎不属于奴隶的他。
青年感受到了一丝属于生命与自由的气息。一半黑一半白的双眼依旧麻木，悄悄的将这一丝感受埋藏在心里。埋藏在那个只有自己知道，外人无法窥探的，属于自己的地方。
“今天还是都给我去找黄风草！一株起步，找到的有赏，越多越好！找不到的，吃你们自己制造的残渣去吧！”猪妖们鞭子一挥，鞭子和它们的主人一般，耀武扬威。宣告着他们高人一等的奴隶的身份。
‘林兮月啊林兮月，生而为人，终生是人。今日，乃最后时限。成败，皆在今日之举。为自己而活，死而无憾。’
身体可以被消灭，信念长存。怀揣着信念，青年开始了今天的被迫的工作。
黄风草，半寸高，七叶，黄色。有花，米黄，浓香味。
在这片地方找了三天，大家都不陌生了。还活下来的人们，或者说奴隶们，都见过。没见过的，都已经身体留在了这里，回归了大地母亲的怀抱。灵魂回归了，据说是轮回去了。众人皆此般认为，只是，是否，无人知晓，无从得知。
青年一开始，漫山遍野，和大家一起闲逛，悄悄的，等人少了朝着一处密林走去。走着，走着，密林深处，独他一人。
‘昨天藏的那些就在前面，这里极其偏僻，应该无人能找寻到。就是靠近了，大概率也不会发现那个密洞。’
青年想着，按照自己留下的标记，快步向前。
奴隶是不可以随便说话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必要的时候，有些事，非做不可。
青年沿着一张张被小石块压住的红色叶子一路向前，时不时观察四周，提防着着其他人。
青年身影快步来到一处茂密的杂草前，左看看，右看看。确认了没有其他人的影子。扒开一堆比自己还要高的草丛，一溜烟，钻进去。然后将草丛拉拢，遮掩好痕迹。
只见草丛之后，别有洞天。有一狭道，行数十步，闻风声与药香。
青年身形慢慢往前，来到一大洞之前，洞上方有小洞，几道光散落进来，稀稀散散，微微照亮这里。
光线不强，仅可微微辨别事物。微风拂过，依稀听到洞外的鸟叫声。那是自由的声音，如同天籁，让青年铭记。
‘这里，怎么样有几分仙人洞府的模样？或许千百年前，仙人居住过吧。千百年，真是长啊，我等凡人，不过百年。’
青年按着记忆，来到了一水潭旁。水是从地底冒出的，清凉可口。
青年伸出自己的手，轻轻的擦洗着。手上有伤，碰水更伤。只是不碰，早晚感染。
青年如久旱遇甘霖，大口大口的吞着水。
“呕呕呕。”青年突然在哪里呕吐，似乎刚才动作太快，无意间吞了什么小东西。
‘吐不出来了，应该是什么杂草叶一类的，想来影响不大。’
吃过这么多的东西，区区的杂草叶算得了什么。青年想了一下，毫不在乎。
水潭旁，有着一小片青年再熟悉不过的黄风草。一旁还有着其他，青年叫不出名字的灵植。一堆灵植散发着各种奇特的香味，让青年闻着有几分舒爽。
‘这一株草，就是一条命多活几天。想来真是悲哀，人命不如草芥。都说苍天有眼，我们又都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也许苍天有眼，只是没有在我们这方天地睁眼吧。信天不如信自己，如果我有能力的话。一切，或许会有所不同，可惜，我没有。我现在没有。’
青年微微躺下，亲切的感受大地，仔细听风诉说着它的过往，听洞外自由的轻鸣。在这里，搏片刻安宁。
青年静静的躺着，在哪里傻笑着。一刻钟之后，起身。
‘拔两棵吧！以防万一。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一棵吸引注意力。’
青年思考了一下。拔起两株黄风草。果断的从洞口处离开。
出了草丛，青年小心的掩盖痕迹。将黄风草小心的放进怀里，用衣服挡着，照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的回去。
方行片刻，尚未出密林，只听脚踩枯叶的渣渣声。
青年一惊，心跳加速，身子微微颤抖。赶紧停下来，像一只灵猫，简单辨别声音来源。
‘左边！’青年两步，脚步轻轻，强忍着痛，快速爬上了最近的一棵树上。借着茂密的树叶，将自己藏了起来。
声音很快就来到了青年身边，发出声音的是一个佝偻的老者，走两步，咳嗽一下。
“哎！黄风草！黄风草！咳咳！你在哪里？老天，咳！可怜可怜老头子我吧！咳！老头子我只想回家。可怜可怜我。”
老者一边咳嗽，一边四处摸索。
‘这里！有脚印！有人来过？这，脚印很新！有人！’
老头一下子发现了异常，赶紧四周转一圈，没有发现青年。
‘脚印是沿着这里的！’老头摸索着，跟着青年没法掩盖的脚印走，几下子来到了青年藏身的树下，只需要一抬头，便可以发现。
‘要被发现了！’青年心跳加速，自己有伤，痕迹是比较明显的。
‘不能让他知道我有黄风草，不然我还没走到猪妖面前就会被撕个粉碎。’
唇亡齿寒，对大部分人来说是不起效果的。奴隶们大部分只会内斗奴隶。被奴隶久了，连矛头该指向谁，都成了许多人永远看不清的盲点。
从前，亲眼目睹了一个男子被几个其他奴隶围殴，被肢解成几块。青年相信，奴隶，有时比奴隶主，更加恐怖。
青年紧握树枝，静静的，双手开始渗出鲜红的血液。血液浸透在树枝上，没那么鲜红。
‘这脚印，有人在树上！’
姜还是老的辣，老者一下子辨别出，浑身冷颤。一个深呼吸，装作若无其事，慢慢的向前走。
一步，两步……。青年在哪里静静地呼吸，等待老头离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老头几十步，在青年眼中，仿佛走了几个世纪。头上不停的冒冷汗，树枝已经被染红了。
老头走着，突然哎呦的大叫一声，平地摔了起来。
老头摔着，在地上转了半圈，慢慢的起身。起身时，眼神微微上扬，一瞟！
‘一个青年！怀里好鼓！有货！不行！不行！我一个人不是对手！’
老头装作没有发现，赶紧起身，这一跤，似乎把他摔的更健壮了些，脚步快了不少。
见老头离去，青年几下子下树。快步，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走。青年刚下树不久，前方被鲜血染过的树枝突然掉了下来，似乎是一瞬间脱离的。
老头一下子找到一处山坡，左看看，右看看。眼神狡黠，一丝坏笑从嘴角露出来。一个深呼吸，蓄力。
“这里有一个小子发现了黄风草！这里有一个小子发现了黄风草！”
老头大喊着，声音响天彻地，附近的人都听到了。青年也听到了。喊完之后，钻回密林。
‘不好！果然没有这么善良。我，不该有一丝对他人人性的善意的！’青年一惊，脑子一转，转身，快步往后跑去。
二者相向，本来隔得不远。青年捡起一块石头，小心翼翼的向前。
听到了脚步声，青年躲起来，躲到一块茂密的草丛之后，紧握着石头，在哪里等待着。
“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小子！我不是你的对手，人一多，我不就有机会了！”老头沾沾自喜，对自己的策略大为满意！
老头走着，走着。突然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对着他飞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下子砸到老头脖子上。老头一瞬间见红，重度不适，趴在地上哀嚎。
青年取出一株黄风草，丢在老头身边。
“黄风草！”老头勉强瞅了一眼。一瞬间似乎不痛了，赶紧捡起来，小心的踹在怀里。大喜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然后一瞬间满头大汗。
“死小子，你宁愿放弃黄风草也要弄我？”老头大惊。青年理都没有理他，又是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老头头上，将他砸晕。
老头昏死，青年头也不回，藏好自己怀里的一棵，几下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了。
很快，顺着老头的声音，一个急坏了，红了眼的中年男子出现。几下子看到晕死的老头，看到了他怀里的黄风草，一把抢过去，顺道一脚，将老头踹到一边。
“黄风草！”又一道声音响起，又一道道声音响起。一个个枯瘦的奴隶现在无比的有动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男子怀中的黄风草。
“黄风草是我的！黄风草是我的！滚！你们都给我滚！”男子怀抱着黄风草，右手向前指着，不停的转圈，恐吓周围的人。可是，在性命面前，小小的恐吓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群人一拥而上，如同掠过庄稼地里的蝗虫，几下子，将男子扫的一干二净。尸首分离。
下一个获得黄风草的，结局此般。
很快，这里变成了小范围的尸山血海。尸体这半只，那半边的。晕死的老头也被红眼的人群给弄成了两半。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最后，一个躺在最外围装死的少女等大伙死得差不多了，双手持一大木棍。给尸海中拿着黄风草大笑的重伤男子一棍。让男子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和众人一起，为此间山水增添色彩。然后，抱着黄风草快速跑走了。
青年借着黄风草的吸引，自己几下子远离纷争之地，出了密林。
‘西北有一个可以出去的道，哪里有有一头猪妖巡视，挺蠢的，选这个点方向机会挺大。’
青年看了一眼西北方，眼神微微闪烁，一会儿，窜进草里，消失了。
青年出现在溪流旁边，小心翼翼的沿着溪流。躲躲藏藏。像一只被吓坏的猫。
‘下方，不远处有一头猪妖。只是，我一交给他，我就得回去了。哪里，更难逃出来。今天是最后一天，今晚，猪妖们会带着活下来的奴隶离开这里。离开之前，会搜山。我有伤，且身体状况不佳，靠跑，是不可能跑过猪妖的。靠躲，躲一会儿倒是可以，长久，怎么可能躲得过。除非，除非猪妖们无暇顾及我。’
‘对！若是猪妖们能自己乱一段时间，我，机会增加不少！有什么能让猪妖们乱的呢？对了！那洞！那洞里有不少黄风草还有其他的灵植。虽然我认不清，不过，想来价值不低。数量挺大的，要是猪妖们为它打起来。那，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要是猪妖们和平解决，那，就麻烦了。有可能！猪妖们应该不会这么傻，平分也说不定。既然猪妖不确定，那，对了！也不是所有的猪妖都这么团结。’
青年想到了一个计划，思考了一下。确认有几分行得通的可能。
‘真的要这样做吗？那，我与猪妖们又有何不同呢？’青年双眼多了一丝晶莹，身体微微颤抖。
‘不！敌人是猪妖！我，不能这般神圣。我，得争取。’青年安慰自己，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将自己身上的那棵草藏起来，藏在一颗石头底下。自己藏在旁边。等待着时间流逝。
时间的流逝，似乎受心情的影响。青年躲在哪里，焦急的等待着，等待着。
‘今天的太阳怎么还不落下啊！今天的风，好像有些热！我，怎么一直冒汗！’
青年焦急的等待着，时不时有人从这里路过，也在焦急的寻找着。青年一副也在焦急的寻找着的模样。
见青年身上什么也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将多余的力气浪费在他身上。
时间缓慢的在湍急的溪流中流逝，在焦急的青年身上流逝，在青年不安的心中流逝。
仿佛一万年过去了一般，终于，夕阳西下，空气似乎清凉了几分。
青年左看看，又看看。没人！
青年找到一颗小石头，用小石头在一块较为显眼的大石头上画着黄风草，并标出一个直指密林的箭头。并且在一旁画着那个被茂密草遮掩的洞口。
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石头底下的黄风草取出。摘下两片杂草的叶子混在里面。将被石头压扁的黄风草同杂草叶子一起，别在腰间。看起来什么也没有一般。
掐着时间，青年在哪里看看，选择一头猪妖，多看了两眼。然后若无其事的快步跑到这头头猪妖前。
这时，还有一刻钟，那些还没有找到黄风草的人还不敢回来。正在各处乱窜。找到的，寥寥无几，在猪妖面前排队。
一个乱窜的人路过青年之前有意刻画的地方，简单明了的画一瞬间让他明白了什么，大喜，朝着密林进发。
一个人发现，两个人发现，一群人发现。密林热闹了起来。
青年排队，等了一小会，还有一个人就到自己，自己已经来到了猪妖面前。这时，青年才解开腰带。将黄风草和两片草叶露出来。
“下一个！”猪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难听。他们身上的油，走两步，地都油了。
青年低着头，双手将东西递上去。
猪妖看了一眼，丑陋的脸微微一笑。接过黄风草和杂草叶。
“嗯，不错，后面领吃的！”
青年来到后方，哪里还有着一头猪妖，在哪里发放食物。找到黄风草的，每人一个粗面馒头还有一碗稀得像清水的粥。
青年端着，没什么给自己挑。三两口下肚。难吃，就不品，直接下肚就好。
吃完以后，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我肚子不舒服，你来接我的！”一开始那头负责收黄风草的猪妖在收过青年的东西五分钟之后，让一个小弟顶替他。
“你，过来给我擦身子！”猪妖指了指青年。青年装作惊讶，然后乖乖的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