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只是想活的像个人一样
埋头抽烟的齐峰以为是儿子出来了,得意地笑道:“裴星不愧是老子的种,把养父母哄得团团转,还那么有孝心,这烟是真不错……”
然而一抬眸却发现是齐厌,阴着脸,手里提着菜刀,齐江没出来。
他感到有些不妙,死死皱眉,“小野种,你不去做饭出来转悠干嘛,把你弟弟叫出来,大男人进什么厨房,不像话。”
齐厌走到他身边,低下头看着这个家暴了自己十多年的男人。
顾忌着齐厌手里有刀,齐峰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怒骂,“看什么看!滚去做饭!”
“做好了。”
“你当老子傻啊,进去几分钟你就做好了。”齐峰闻言怒火一下子上来了,随手捞起桌上的烟灰缸就要打他。
但齐厌躲开了,这一下砸了个空。
齐峰起身追过去打他,齐厌将他引到厨房门口。
齐峰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齐江,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齐江!”他大喊一声就要扑过去,齐厌把菜刀从他脖子上一横。
“嗬…嗬……”
齐峰捂着脖子倒下去,用和齐江如出一辙的震惊神色看着齐厌,似乎不明白这只驯养得懦弱胆小的贱狗怎么突然暴起咬人了。
齐厌冷冷垂眸,看着齐峰挣扎着一点点失去生息。
怪他一直弯着背低着头,站起来才发现原来齐峰早就不复从前的高大强壮,头发灰白,胡子拉碴,过时的衣服洗的发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社会底层人士的沧桑与中年男人的无力。
恶龙也有衰败的一天,他为什么一直觉得齐峰是座难以推倒的山峰。
明明那么容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他走到徐月莲的卧室门口,靠着墙耐心等待。
徐月莲心情很好,一直在哼歌,可惜实在没什么音乐天赋,调子哼的七零八落。
她打开门,满面红光地整理着裙子,“这件是不是比之前那件更好看一点……”
然而下一秒,一把菜刀突兀地抵在脖子上。
她浑身一抖,吓得魂不附体,只是依旧嚣张且不敢置信,“齐厌你疯了!”
齐厌将她拉到厨房门口,徐月莲见到父子俩的尸体顿时惊声尖叫起来,脸上分明没有搽粉,却比搽了粉还要白。
她跪在地上对齐厌连连作拜,涕泗横流,丑态尽出,“别杀我,别杀我……”
依旧是一刀割喉。
等她停止抽搐,从厨房到客厅的短短几步,一家人整整齐齐。
齐厌坐在地上,打开手环,发现双手颤的不像话。
他给裴鸿发去回信:『我答应你的条件,你们和裴星过来一起接我回去。』
两条信息相隔不到十分钟,按理说裴鸿应该很快就看到了。
可是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房间里漆黑一片,凛冽的寒风吹过松动的窗户,吹的玻璃哐哐直响,就好像有人在外面肆意敲打。
十点,贫民窟里的很多人都睡了,裴鸿才终于回信:『我要出差,过两天再说』
只字不提崔明珠与裴星。
齐厌看着这几个字,手里的刀突然握不住了,“哐当”一声掉在地板上。
心口密密匝匝的疼,疼的怎么捶打都喘不上气来,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着脖子,大张着嘴,像只搁浅濒死的鱼。
眼泪毫无预兆滚落在发间,烫他的浑身发抖。
直到这一刻,裴鸿都在拿捏他,把他当泥人一样戏耍拿捏。
哪怕他已经打断了自己的骨头跪在他面前,他依旧高傲得像看一条讨好作揖的流浪狗,对他没有分毫上心。
他或许还会向崔明珠裴星炫耀,瞧,这个软骨头和我想象中的一样下贱,瞧,他多么会拿乔啊,竟然让我们一家人去接他。
他那么脏,那么卑微,怎么配劳动总裁、画家的尊驾。
齐厌终于明白过来,裴鸿和齐峰没有区别,他们都只是在驯服一条怯懦服从的狗。
区别只在于,齐峰用拳头树立威信,裴鸿用权势和患得患失的冷暴力让他俯首。
齐厌只觉胸腔里点了把大火,烧的他五脏俱焚,难以呼吸,他撕扯着毛衣的领口,试图吸取一点新鲜的空气,可是没用,有人捂住了他的口鼻让他不得喘息。
他徒劳地蹬着双腿,尖叫,崩溃,终于嘶声哭了出来。
好疼,好疼。
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过如此绝望的疼痛,一条被打断了四肢的狗,该怎么从狭窄的笼子里解脱,该怎么躲过剥皮抽筋满身骂名的酷刑。
逃不掉,躲不过,他注定要在这个巨大的熔炉里化为灰烬。
齐厌跪在地上,眼泪重重砸在地板上,他在一片化不开的黑暗中摸索着那把饮过血的刀。
刀锋划破指尖,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如获至宝地捡起来,狠狠往脖子上一送。
甚至一下不够,泄愤似的割了一刀又一刀。
直到他没有力气,菜刀再次跌落在地板上。
鲜血流失,身体失温,他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一双满含泪水与绝望的眼睛呆滞地转动着看向窗外。
又下雪了。
微弱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空中铺天盖地的雪。
可是他讨厌这无休止的大雪,讨厌这冷漠的寒冬,他喜欢春天和夏天,喜欢南方的花草与树木。
好可惜,竟然和最讨厌的人一起死在最讨厌的季节,最讨厌的天气。
可是没办法,撑不住了。
这个冬天太漫长,等不到春天的喜讯了。
只是想活的像个人一样啊。
怎么这么难。
全世界都逼他打断一身筋骨趴在地上当狗。
这破世界。
再也不来了。
齐厌猛然惊醒。
他想坐起来,却发现四肢全都被绑在床上,他疯狂挣扎,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守在一旁的老太太见状连忙走过去抓住他的手,“齐厌,奶奶在这,别激动,齐厌……”
齐厌根本听不到她的话,扭动着四肢,失声痛哭。
“齐厌……”老太太被他吓得眼睛都红了,连忙叫崔越和医生进来。
崔越按住他的身体,医生替他拔了营养针,“他好像不喜欢被绑着,试试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