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玻璃门上氤氲着一片模糊的水汽，秦然仰头闭着眼站在淋浴器下，原本白皙颀长的脖颈此时却染上了一点绯红。
秦然关了淋浴，伸手拿过放在置物架上的毛巾搭在了头发上。
半晌后，他换好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了，只有落地窗外的槐树枝桠在卧室灯光的作用下还泛着点绿。
秦然擦着头发走到窗前，伸手把窗帘拉上了。
黑压压的夜色彻底被隔绝在了一层薄纱外。
他来到书桌前坐下，搁在一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全是来自一个人的微信消息。
林亦琛：[晚饭吃完了么？]
这句话其实刚才秦然就看到了，但没回他，没别的想法，就是单纯的不想回。
过了一分钟对方又发了一条。
林亦琛：[不愿意回我了么？]
秦然垂着眼睑继续往下滑动。
林亦琛：[我已经吃完了。]
林亦琛：[秦然，你理理我啊。]
林亦琛：[你是洗澡去了么？]
看到这儿秦然没忍住轻啧一声，心里忍不住道林亦琛是在他家装了监控吗？怎么连他去洗澡都知道？
他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姿势也随意，然后面无表情的摁住语音键，发了条语音过去。
林亦琛手机震动一声，他笔尖微顿，视线从卷子上移开，落在小台灯旁的手机界面上，放下笔后顺手拿过手机点开了语音，秦然清澈微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林亦琛，你再逼逼，我就删了。”
林亦琛莞尔，他把手机放在耳畔，又听了一遍，放完，又听了一遍……
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林亦琛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手机。
基于礼尚往来是维持人际关系的基本原则，林亦琛也回了一句语音过去。
刚那条语音发过去后好一阵秦然都没收到林亦琛的消息，他以为对方不会再回复了，便退出微信打开了开心消消乐。
正玩得起劲，手机上方就弹出来一条微信预览消息。
秦然没管，手指一抬划掉了。
等打完这一关，他才点进微信。
他没想到林亦琛还会给他发消息，秦然神色有些慵懒，他点进对话框，摁了下林亦琛发给他的语音。
“嗯，知道了。”
嗓音低低的，很清淡。
还挺悦耳。
秦然没忍住又点了下。
指尖准备再次落下时，秦然突然僵住了手。
反应过来后见鬼似的立马把手机往后一抛，“嘭”的砸在床上发出一声闷响。
秦然觉得自己有病才会去听两遍。
心情有些烦闷，秦然放下屈在膝盖上的腿，起身去浴室里吹头发。
—
林亦琛发完信息刚准备去洗澡，就收到了好友陆泽的消息。
陆泽：[明天初中同学聚会，来不来？]
林亦琛：[不来。]
陆泽：[那你在家干嘛？你不是下午才去学校？]
林亦琛：[打游戏。]
陆泽：[……]
陆泽：[又和那个小主播打？]
林亦琛：[嗯。]
陆泽对有件事儿挺好奇的，他犹疑了几秒，还是把心里那句憋了好几天的话问了出来。
陆泽：[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件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就去把那个主播的直播回放拿出来看了眼。]
陆泽：[我没记错的话，他就是你心里一直惦记的那个人吧？]
-
他也是去年有一次来林亦琛家串门，才知道林亦琛这个秘密的。
本来就是来找林亦琛玩，结果在楼下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他，还是林叔告诉他林亦琛在楼上卧室。
上楼就看见林亦琛卧室门敞开着，陆泽心里有些奇怪，以前林亦琛回到卧室基本都会带上门，怎么今天还大开着。他狐疑地往里瞅了眼，看见林亦琛独自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照片。
哟，这是万年光棍打算从良了啊。
这表情，啧。
当时他也没想太多，连照片都没仔细看，只是存了心的想逗逗林亦琛这个面瘫脸。脱口就说了句：“看喜欢的人啊，这么专注？”
林亦琛没说话。
陆泽见他没回答，心道有这么好看吗，看得这么入迷？
他抱着好奇的心态凑过去瞥了眼，在看见照片上的人时，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
照片上是一个脚踩滑板跃在半空中的男生，拍照的人角度和时间都抓得很好。
男生穿着校服，敞开着的衣摆随着风飘起，腰屈着，看上去肆意又热烈。
他算是知道林亦琛为什么能盯这么久了，不说林亦琛，就是他自己都没忍住看呆了好半晌。
陆泽回过神后有些尴尬，还以为是个女生呢，没想到照片上竟然是个男的。
他挠挠头，想解释一下：“我刚才……”开玩笑的。
话还有四个字没说完，他就听见林亦琛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次轮到陆泽傻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好友，“卧槽，你喜欢男的？！”
林亦琛垂了下眼，很轻的吐出一口气，伸手拉开旁边的书桌柜，拿出一本像砖头的书把那张照片放了进去。
“不是。”他说。
陆泽明白了林亦琛的话中话，只是还是有些意外，他看着林亦琛道：“你不喜欢男的，你就喜欢他是吧？”
-
林亦琛：[嗯。]
陆泽从回忆里回过了神，看见那一个“嗯”字，顿时不乐意了：[哎我说，你别一直嗯啊，你现在跟他一个学校，他知不知道你喜欢他？]
林亦琛：[不关你事。]
陆泽仍不打算放弃，继续缠着他问：［你说说呗，说不定我这个做兄弟的还能给你出个招是吧？］
林亦琛冷冷一嗤，回复——
林亦琛：[哥屋恩。]
发完就直接将陆泽拖进了黑名单。
陆泽：[行，你个见色忘友的混蛋。]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陆泽愣了好几秒：“……操！”
林亦琛他妈的就是狗比。
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林亦琛动了。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抽屉上，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扬了下唇。
林亦琛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本很厚的牛皮纸材质的书，精装外壳上没有书名，他把书拿了出来放在书桌上。
翻开边缘露出点缝隙的那一页，里面赫然出现了一张照片。
林亦琛的指腹划过边角，这张照片他已经保存了一年多，是秦然分享在微博上的。
因为这张图，秦然还小火了一把。
周边好多家照相馆里都出现了秦然的这张相片，林亦琛路过时看到全摆在展示台上，眉头一皱，几分钟后全买下来了。
他妈觉得他有病，买这么多张一样的照片，盯着人家照相馆老板说话的时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照片里是他老婆。
明明才四五月份，语气却冷得照相馆老板感觉时间倒退回了冬。
林亦琛也觉得自己有病。
秦然的微博并不算秘密，就在新客直播app的简介上挂着。
其实半个多月前秦然评论他的时候，只要点进他的主页，就会发现下面出现的黄色条形里不是“关注”两个字，而是“回关”两字。
林亦琛沉默的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最后放回了书里。
关上抽屉，林亦琛起身拿起床上的睡衣进了浴室。
第二天早上，秦然是被窗外的阳光刺醒的。
才刚睁开，什么都还没看清呢，秦然视线一晃，又猛地闭上。
那一刻秦然以为自己要瞎了。
靠。
他记得昨天关了窗帘的，怎么还会有光。
他老爸一般不会主动进他的卧室，所以窗帘是谁拉开的？
秦然脑子一顿，忽然想到了昨晚睡觉前刷到的一个恐怖鬼电影。
他这辈子没什么怕的东西，唯独对鬼这种无科学依据又很虚无的事物敬而远之，他从来不碰鬼片，和裴深他们去欢乐谷玩也绝对不去鬼屋。
几秒后头顶上方缓缓出现了点寒意。
明明昨天那个鬼脸他只看到了一秒，就被他给划走了，但此时此刻，那张鬼脸却清晰的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随着这股寒意离他越来越近。
空调被下秦然的手指已经蜷缩在了一起，卧室的气温很低，可他的额头上还是起了一层密密的薄汗。
眉头也紧锁着。
鬼使人质壁分离。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秦然开始在心里飞快的默念，试图挽救一下手抖的自己。
结果念到一半发觉不对劲，这他妈的大白天哪来的鬼？
秦然往旁边挪了一下，离开那道直射进卧室的光束，淡淡的睁开了眼。
然后看到了头顶斜上方还在运作的中央空调。
秦然：“……”
你妈。
秦然薅了下头发，缓了片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下床走到落地窗边才发现原来是有扇小窗没关。
窗帘估计就是晚上被外面的风吹开的。
秦然：“……”
“就是你害得我早上起来差点被吓死，”秦然揪住窗帘，佯装表情凶狠的对着那扇小窗威胁道，“小心我把你卸了。”
说完又觉得没意思，跟个破窗计较什么。
有病。
他回到床边拿起手机。
手机屏幕识别到秦然的脸，自动打开了。
界面依旧停留在微信上。
秦然看到林亦琛跟他发了条消息。
林亦琛：［早啊_］
秦然就这么轻飘飘的瞥了眼，然后往左滑，点了下“标为已读”。
摁灭了手机，秦然去楼下拿了杯牛奶又上了楼。
手机屏幕亮了下，秦然啧了声，林亦琛到底有完没完。
他不爽的打开微信，发现不是林亦琛，而是他表妹给他发的。
乖乖：［哥哥早上好！］
乖乖：［来玩游戏吗哥哥？］
秦然吸了一大口牛奶，咬着吸管打字回复——
秦然：［早上好］
秦然：［来吧。］
林亦琛在屏幕前眯了下眼。
他切回原来的账号，和秦然的消息框依旧停留在他刚才发过去的那条“早啊”上面。
哦，原来不是没睡醒，只是看到了，但就是不想回他。
林亦琛边打开电脑，边对着自己的手肘拍了张照发给秦然。
林亦琛：［谢谢你昨天送我去校医室，今天已经好多了，虽然还是有点疼］
秦然蓦地看见那张照片，太阳穴狠狠一跳。
缠在林亦琛手肘上的绷带还渗了点血出来，秦然眉头微皱，其他什么也不管了，手指飞快的打着字。
秦然：［还有点儿疼？］
秦然：［需要去医院看看吗？］
秦然：［你昨天洗澡了？］
秦然：［不是说了不能碰水吗？］
林亦琛看着一条条的消息弹出来，没忍住轻笑一声。
原来秦然还是担心他的。
下一秒秦然的语音通话突然弹了出来。
林亦琛想都没想就接通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在渗血？”刚接通秦然就飞速的问了他两句。
林亦琛唇角微勾，喉结缓缓一动，淡淡道：“我以为你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