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33和风春弄袖
即便裴夫人原本就在公堂上旁听,她的证词也不能被直接当庭采纳,必须经过进一步的确认和审核。
但案情至此,也算是有了重大转折,傅毅拍案,先行休堂作罢。
咽了气的香寄语被衙役们送回了畅春楼,江临出了公堂,白玉堂和谢龄便围了过来。
“怎么还没轮到五爷我上场就休堂了?”白玉堂一边觉得自己白跑一趟,一边担心江临是在公堂上遇了瓶颈,才没教自己上堂作证。
谢龄将白玉堂的关心表达了出来:“案情进展得如何?少丞您又犯头疼了吗?”
江临按着太阳穴,只说:“顺也不顺,一言难尽,稍后详谈……倒是上一桩案子需要收尾的地方,你处理得如何了?于顺儿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谢龄被江临安排去跟进前案进展,此时面有难色道:“回少丞,下官已教覃错带着贝贝走遍了京中的各处舞坊和青楼,均未发现于顺儿的踪迹。带着她画像去找的捕快们也都无功而返……”
“他们倒是沿着吃人胡同的零星线索找到了少数几个拐子。根据其账本记录,下官发现京中抢拐买卖之事层出不穷,拐子们甚至在外地也有据点。前些年南边闹洪水饥荒之时,他们拐带的各地孩童甚至一度逾百人……”
谢龄蹙眉道:“简而言之,像是于顺儿这般年纪的姑娘,若在京中各处遍寻不得,也有可能被贩往外地,再难找回了……”
这般情况江临也曾想到,现代社会很多时候都拿人贩子没有办法,更何况是安全更加难以保证的古代?
江临心中轻叹一声,严肃道:“还是尽力去找,抓回来的人贩子也务必严惩。”
“是。”谢龄点头应下,复又说道,“至于魏恒那边,他的态度依然非常古怪,虽一口咬定陈知府等人害死了他的义兄,却一直不肯说出自己是从何处了解到了这些消息的。还是下官同他说了类似‘于良不肯承认’之类的话,他才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神像’、什么‘诅咒’。”
谢龄有些忧心道:“您说他是不是脑袋糊涂了,或者是鬼上身?自己胡思乱想出来了一个故事来骗我们?”
“什么鬼上身?你胆子那么小,就别整天想什么这些玄乎玩意儿了。”江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杀人的动机涉及到魏恒的量刑,他竟还不愿意开口,这确实有些古怪……”
不知为何,谢龄看向江临的目光微妙了一瞬。
不过他旋即换上了一副恭敬面孔,道:“下官还问起他知不知道路平从何处寻到了月华明珠,对方只说起路平当年被发配后的逃跑路线……”
“路平是在去永州的半路上跳船逃走的,随后一路颠簸回了开封,月华明珠也应是他在途中寻到的东西。这范围似乎就有些大了……”
之前文卿说过,月华明珠总共有二十四颗,他那里只保存了少量,大部分明珠应都还在那什么鼍龙褪下的壳里,按理说路平如果是自己找到了月华明珠,很有可能不止是找到了一颗而已。
文卿给自己讲解月华明珠的背景设定时几度欲言又止,搞得江临觉得这月华明珠背后的东西一定大有来头,只是文卿现在还摸不清他的底细,不愿意告诉他真相。
江临原想着若能找到路平当初发现的那批明珠,也好趁早还了文卿那儿欠下的账。
但见搜寻的范围如此之大,江临也有些歇了硬着头皮去找的心思,只戳了戳白玉堂道:“看来还是去找被五爷拿走的那颗明珠容易一些啊。”
白玉堂知道,自己盗珠一事没受到追究、反而受到了奖赏,大有托江临之福的意思。
不过他不是那种会说客气好听话的人,心里虽记下了欠的这一人情,却仍死撑道:“要不是你们当初找明珠的速度太慢,那明珠怎么又会被旁人寻了去呢?你就罢了,武功也不会,展昭那个御猫真是徒有虚名……”
“是吗?那照五爷这么说,若你出马,就肯定能一举找回明珠了?”
白玉堂眯起眼睛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激将法!你又想借着打赌的名义,让五爷我替你跑腿不是?你不会是忘了我之前被诬陷得有多惨吧……”
“那自然不会。”江临摆了摆手道,“昨日我与展护卫已经聊过,他对月华明珠的方位有了一些想法,今天便去找了,说不定待会儿同咱们吃饭时便会带着。五爷自然不必再与他赌,反正也赌不赢……”
“你!……”白玉堂觉得江临真的很会戳他的怒点,瞬间举起没出鞘的钢刀左戳又刺地赶着江临上了马车。
不理他二人的鸡飞狗跳,谢龄立在车边数了会儿云,听打闹声止,才慢悠悠地爬上马车,还问江临没事儿吧。
礼冠都被打歪了的江临理着额头前顺下来的两搓毛,心中一阵无语。
车内空间到底私密一些,去往饭馆的路上,江临向二人复述了一遍公堂上发生的一切,其他两人也对事情的走向满是不能理解。
到了饭馆,白玉堂一边下车一边嘟囔:“这个裴夫人是怎么回事?相公死了不难过,弟弟出事了也能落井下石,难道她真铁石心肠?和她比起来,我现在觉得裴侍郎看起来都有几分无辜了。”
江临正想说些什么,便听饭馆的一桌客人正大声喧哗着:“你们都听说了吗?裴府,就那个裴府,嫡亲的那位夫人同她的庶弟彻底闹翻脸了!晌午还一起去参加祭祀大典呢,回来就把人家身边的丫鬟仆人全都打骂了一遍!”
一听这话,原本准备直接进包间的江临几人都顿住了步子。他们挑了个邻近的空座先坐下,继续听那人八卦。
有人问起那人为何知道得这样清楚,他便答道:“嗐!那夫人打得太狠,有个丫头受不住了跑出来,在东市口那儿哭呢!说裴夫人平日里待他家老爷有诸多不好,如今老爷出事儿了更是落井下石……不得不说,这些高门大户,看着风光,里头的事儿可真不好说哟!”
“可不吗?裴老爷才刚从汝州那边调回来不久,这回出事儿听说是被个□□给缠上了,啧啧,高官也干下流事儿,这不,被仙人跳了吧……”
“你这么一说俺就明白了,恐怕是那裴家的那个毒妇安排的吧!俺听说她前些日子才从族亲里头挑了两个小的,准备过继到自己名下,还要给她那儿子相亲,恐怕早就容不下她那个庶出的弟弟了!”
……
几人话语间迅速脑补出了一出豪门内斗、姊弟相残的大戏。
明明连舞女死了的事儿都不知道,却有说□□仙人跳的,有说侍郎好风流的,还有说毒妇搞内斗的,将故事编得那叫一个五花八门,教人听得咋舌。
听到这些人乱七八糟的猜测,江临心中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抵触之情。
他总觉得,城中的这些谣言导向十分地……避重就轻,实在很是奇怪。
恰好展昭如约来到了饭馆,江临也不想再听那些风言风语影响思路,便带着人去了楼上雅间里喝茶吃饭。
发觉展昭来时两手空空,但面上也没有未能寻到明珠的懊恼之色,白玉堂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被江临白激了一顿。
他十分不爽地拉了把江临的椅子,教江临差点坐了个屁股蹲儿。
又如小学鸡一般闹了一阵之后,谢龄才与展昭说了公堂上发生的事情。
见展昭听完凝起了眉头,白玉堂忍不住凑上前道:“你也觉得古怪不是?你说,裴夫人是不是看裴侍郎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怕他牵扯到裴家,或是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所以才在此刻选择了断尾自救?”
展昭道:“这并不合理。且不说案发时间的模糊性使得裴侍郎有很多争辩的机会,没有铁证的情况下极难定他的罪,完全达不到需要断尾的地步……”
“再者即便裴夫人此时站出来作证,也很难表明裴府的清白,甚至反而在间接中承认了裴侍郎与踏雪堂的关系,这样的行为不论怎样去看都不符合逻辑……”展昭实在不解,只得向江临道,“江少丞,你怎么看?”
“裴夫人此举确实是下下之策,动机实在难以琢磨……”
江临垂着眸子,心中隐隐泛起一种猜测,却又觉得荒谬。
他问:“你们可有人知,裴夫人与裴侍郎的关系究竟如何?”
展昭摇了摇头道:“在下也并不了解。只是今日在路上,便曾听说二人积怨已久,裴侍郎从前一直在外地做官,无法回京,似乎就有裴夫人从中作梗的缘故……”
“今日才听到的传闻大可不必再提,”江临看向谢龄道,“去看看能不能查出二人从前之事来。”
谢龄颔首应下,又犹豫着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少丞,其实下官觉得您不用太过忧心。”
“无论如何,香姑娘以死明志,裴侍郎的处境的确极度危险,下官觉得裴夫人此举或许是忙中出错,也有可能是为了弃车保帅……”
江临摇了摇头道:“香寄语的死没有那么大的威力,裴侍郎那边明明还有一定的转圜余地……而且,我也不觉得裴北晴会是如此冲动之人。”
白玉堂点头同意道:“就是就是。说起香寄语,我是真搞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了,先污蔑了我,又几次改换证词,在公堂上却那么言之凿凿……”
“怎么看都动机不纯,却又直指裴府,与我们立场相同。她死之前,我都不知道她是想帮我们,还是在害我们。”
江临抬起眸子,看向白玉堂道:“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目的,亲自去问问不就得了?”
白玉堂皱眉道:“你什么意思?她不都死了吗……”
江临的目光落在窗外不远处,道:“今夜,随我去畅春楼一趟,你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