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边城风云
79、心软
小院中，温瑢玉端来一碗药，递给封清。
看封清接过药碗后，温瑢玉说道：“等明日，我们便动身前往堰城。”
封清：“东罗一定会派人严守各个关口，去堰城不是自投罗网？”
温瑢玉：“你忘了，封惊寅身边也有我们的人，我之前已经布置好了，我们的人会和尚朱军演一出好戏，到时，封大将军叛国之名坐实，军心大乱，我们可以趁乱出关。还有那个东罗二皇子，他可是帮了大忙，他想除掉封家，肯定得再帮我们一把。可惜啊，封白被东罗福王保下来了，封惊寅那边可不能再出差错了。”温瑢玉看了一眼封清，“你很开心？”
封清：“他毕竟是无辜受牵连，我从小看着他长大，半兄半父，自然开心。”
温瑢玉：“他说不定恨死你了。”
封清：“应该的。”
温瑢玉：“难怪福王要纳封家姐妹为妾，你都二话不说，你啊，心太软。”
封清：“你心硬，当初就不该折回来救我，现在只能和我一同困在东罗。”
温瑢玉：“伶牙俐齿。”
80、圣旨
王城的风云暂时还没吹到堰城，然而萧擎钺之前的种种动作，封惊寅若有所觉。
封城自上次受伤后，伤没好全就跑回战场，旧伤复发又受了新伤，被封惊寅勒令在内城养伤，封鸿最近营地内城两边跑。这次，封鸿从内城回来时，却带着王城来的武侍殿殿主连熙。原来那日，林哲前往将军府，连熙便带着圣旨一路赶到堰城，而接替封惊寅的二皇子的人还在路上。
连熙宣读了圣旨，召封惊寅父子三人立即回王城。
然而封惊寅接了圣旨后却道：“鸿儿和城儿先和连殿主回去，我不走。”
连熙：“大将军要抗旨么？”
封惊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尚朱大军来势汹汹，我要是走了，三军无首，军心惶惶，一但堰城失守，我百死难辞，愧对堰城父老乡亲，更愧对我东罗百姓。”
封鸿：“老爹不走，我和二弟也不走。”
连熙：“陛下派的人已经带着大军在路上了，殿下为防万一，让我带着圣旨先行一步，大将军，您还是听殿下的，先和我回去吧。”
封惊寅：“殿下也知道，堰城军有奸细，我若这时候走，便是将我的手足士兵弃于水火之中。”
连熙叹了口气：“大将军，正是因为奸细，殿下才让您先回王城。现下，豫王拿着细作留下的证据，说您通敌叛国，等豫王的人到了堰城，您是有口也说不清了。您先和我回去，殿下才可以保全您。”
封惊寅：“我现下回王城，与叛徒何异，封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望太子殿下和连殿主成全。”
连熙叹了口气：“通敌叛国是诛九族大罪，大将军也要想想您的亲人。”
封惊寅：“我信殿下能替我保全他们。”
连熙见劝不动封大将军，只能各退一步：“那好，我先带两位小将军回王城。”
封鸿：“我也不走。”
封惊寅：“鸿儿，你带城儿先跟连殿主回去，你们回去了，白儿那边才不会有事。”
封鸿：“那二弟先回去，我要留下来。”
封惊寅：“城儿还伤着，路程劳顿，伤势不加重就不错了，你作为大哥，要为弟弟妹妹们着想。”
封鸿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知道了，老爹，那您多保重，别偷喝酒，我不想在蹲大牢时收到军医的告状信。”
封惊寅：“兔崽子，会打趣你老子了？快滚滚滚。”
封鸿深深看了封惊寅一眼，突然跪下叩了三个头，之后封鸿站起身率先走出营帐：“连殿主，咱们走吧。”
“好。大将军保重。”连熙向封惊寅道了别，跟在封鸿身后，然而等他追上封鸿，想与他说下回程的事，却发现封鸿额头沾满灰尘，早已泪流满面。
连熙心里一酸。
豫王的人来势汹汹，是带着另一份圣旨的，如若封大将军或有其他人真的通敌叛国，他有权先斩后奏。大将军现在不走，等豫王的人一到，只怕凶多吉少。
官家多情也无情。
81、瘦了
这几日，春寒料峭，萧擎华天天跑东宫，很快受了风寒，没有发烧，只是咳得厉害。
封白看见萧擎华边咳嗽着边进屋，有些心疼，他走上前去，握住萧擎华的双手揣进怀里。
萧擎华却别过了脸，哑着嗓子道：“你别靠近我，小心传给你。”
封白：“我就是给你暖暖手。太子殿下都不会心疼人，怎么天天唤你。”
萧擎华依然侧着脸：“西境战事未平，北境战事胶着，咳咳……”萧擎华抽回手捂着嘴咳了几声，“还有大将军和二皇兄的事，皇兄心里烦闷，需要有个人说说话。”
封白：“那殿下就在宫里住下，天天这样来回跑，不累出病来才怪。”
萧擎华：“咳咳，你在这里，我得回来陪着，不然哪天让二皇兄的人拎走了，咳咳……”
封白伸出双手掰过萧擎华的脸，让他面对自己：“好了，我不说了，殿下歇歇嗓子。”
萧擎华：“嗯……嗯。”
封白又摸了摸萧擎华的脸：“瘦了好多。”摸着摸着叹了口气，“还是胖点好。”
萧擎华听后瞪了封白一眼。以前天天嫌他胖，现在又嫌他瘦。
少年，难搞哦。
82、告别
连熙虽然想日夜赶路带两位小将军回程，但封城在半路伤口崩裂，又发起了高烧，连熙和封鸿只能找个农家小院休息，先等封城退烧。
封城烧得迷迷糊糊，一直在喃喃呓语。封鸿侧着耳朵听了几句，听不大清楚，到后半夜，呓语声少了，封城开始流泪，没有哭声，就是默默地流泪，封鸿还以为是他伤口痛。
隔天清晨，封城的高烧总算退了，然而人刚醒来，喊了一声“大哥”，又开始流泪。
封鸿急忙问：“是伤口又疼了吗？”
封城摇了摇头：“我梦见老爹，他向我道别。”
封鸿：“许是你走之前没见着老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封城自己抬手擦了擦泪水：“应该是吧。”然而他心中隐隐不安。梦中的封惊寅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坐在他床边，说来向他们兄弟俩告别，还让他给太子殿下转达一句话。
荒沙埋我骨，日月照丹心。
83、战报
因为封城的伤势，连熙几人放慢了脚程，比原先计划的还晚了三天才回到王城。
按理，两位小将军该被送进牢里，看押候审。然而，刚一进城，武侍殿便来了人，让两位小将军进宫觐见太子殿下，连熙三人只得风尘仆仆地进了东宫。
一入东宫，太子殿下坐在案桌后，一脸凝重，看见连熙三人要行礼，直接开口：“不必多礼。”话落，却没有下一步的指示。
连熙琢磨着萧擎钺的脸色，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萧擎钺叹了口气，起身从案桌拿起一个折子，走到连熙三人面前，递给了连熙：“西境的战报。”
难道他们一走，堰城就失守了吗？连熙赶忙接过，打开战报，看到最后一句突然愣住了。
连熙合上折子，双膝跪地，双手托着折子道：“臣……有负殿下重托。”
萧擎钺拿回折子：“既然大将军不愿回来，或许这才是对他最好的结局。”
封鸿、封城听见太子殿下提到父亲，问道：“殿下，臣父发生何事？”
萧擎华将折子递给封家兄弟，在封家兄弟看完战报的那刻，说道：“节哀。”
战报的最后一句写着：封大将军与敌战于翁山峡谷，殁。
84、守护
封白知道封惊寅战殁的消息后，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内，早膳和午膳都没有出来，仆从放门口的餐食还原封不动。
萧擎华有些担心，让人重新准备了一碗鱼鲜粥，亲自端着敲封白的门：“小白，吃点东西，别饿坏了。”
封白很快开了门，眼眶还是通红的，显然是哭过，声音也有点沙哑：“我吃不下。”
萧擎华却强硬地进了屋，将鱼鲜粥放在桌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还是多少吃一点吧，你不吃，我心里也难受。”
封白听后，走到萧擎华面前，伸手抱住了他。萧擎华回搂住封白，安抚他的后背。因为封白比萧擎华矮，萧擎华还弯下身子，方便封白将脑袋搁在他肩上。
就这样抱了一会儿，封白抬起头对萧擎华说道：“殿下，等封家的事告一段落，我想去西境堰城。”
萧擎华：“武侍殿的人已经赶去西境了，他们会带大将军回来的。”
封白却摇了摇头：“我想从军，我想替老爹守护西境。”
萧擎华顿了下，才说道：“好，我帮你。”
85、失望
翁山峡谷处在封鸣、东罗和尚朱交界。北辰的细作引着堰城军的一支军队到这里，封大将军为了救回这两千多名将士，折在了这里。
封清，应该说是贺望舒，正站在翁山峡谷中，看着脚下被血染红的土地。
当日的封惊寅就是倒在这里。尚朱敬重这个多年的对手，派人将遗体送回堰城。
一旁的温瑢玉喊道：“走吧，这里毕竟不安全。”
贺望舒却没有动：“六岁那年，跟着他从东罗北境到王城的路上，我其实想过要坦白一切。”
温瑢玉听到这，刚想说什么，贺望舒又接着说道：“可我最终没说。我没见过父亲，所以我私心想着，多做几年父子也好，还多了许多兄弟姐妹，这一藏便是许多年。”
温瑢玉：“殿下对我们有恩，你不该贪图享乐，动这念头，还好最后计划顺利。”
贺望舒却道：“顺利吗？其实以他的实力，本不会中这圈套，更不会死在这里。”
温瑢玉：“他想死在战场，好受一些，毕竟通敌叛国之罪，可是要受凌迟之刑。”
贺望舒：“他不怕这些。”
温瑢玉：“他要不怕，应该回东罗王城，受一下那牢狱之苦，刑罚都来个遍，就会知道铁汉子也成窝囊废，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贺望舒：“他不怕这些。是东罗王怕他回去，才派了其他人过来，他都知道。为了保全封家兄妹，他选择死在这里。”
温瑢玉：“东罗王糊涂啊。”
贺望舒：“功高震主，他到边城，却留了我……封白他们兄妹几人在王城，其实是给东罗王留的人质。他原本驻守北境，那里都是他相处十来年的弟兄，却又请命独自一人到西境，是怕东罗王以为他拥兵自重。虽然东罗太子和福王亲近封家，但他在东罗王眼中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太子继位前，东罗王势必要为太子扫除一切隐患。”
温瑢玉：“你是说，我们能成功，还有东罗王的推波助澜？”
贺望舒：“应该说，是袖手旁观，借刀杀人。”
温瑢玉：“封大将军一定没想到，这把刀，是你递的。”
贺望舒没有接话。一滴泪水落在血染的土地上。
他现在，一定对我很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