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陆昊想起了罗千千曾说过的话，凶手的脸上有一颗美人痣，他厉声道：“赵岚，转过来给乐成郡主看看。”
罗千千有些紧张地后退一步。
赵岚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在日光之下，他并未戴上头盔，右眼的卧蚕下，一颗并不明显的美人痣，此时在罗千千和陆昊看来，是多么刺眼。
“就是你！”
罗千千怒火攻心，拔出身上佩剑，疯了一样向赵岚刺去，她脸色通红，眼角泛泪，已是极为激动。
“罗……洛宁！”陆昊上前用剑鞘劈开了罗千千的攻击，他吼了一声，“你疯了！”
赵岚后怕地站到一旁，他的剑还未出鞘，掌心出汗，刚才乐成郡主的剑就在他眉心不到一寸的地方划过，就差一点点……
罗千千指着赵岚怒道：“就是那人！”
她说完，哭出了声。
陆昊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赵岚，又看看周围。还好他院子里全是亲信，这个场面不至于流出什么消息。
很快，他命所有人都下去，唯独留下了赵岚。
周遭无人，陆昊这才认真地问：“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已经问过其他人了，那天晚上，赵岚根本没出去。”
“我不会误会。”罗千千收住眼泪，对他说，“那天晚上，我看得很清楚，我不会认错的，一模一样的痣！”
“就不能是巧合吗？”陆昊头疼了。
“不可能！”罗千千恨恨地说，“就在刚刚我试他那一下，身法分明和那天晚上的人一样，你还说这是巧合吗！”
陆昊皱眉看向了赵岚。
赵岚咬咬牙，噗通跪下，“陛下，是末将杀了南宫紫心！”
陆昊瞬间瞳孔缩小，原地震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岚的头始终低着，“末将是为了康王陛下！”
“你胡说什么？”陆昊几乎想上前踢他一脚。
赵岚五体投地，“末将想杀的，原本是乐成郡主！”
罗千千撇开头，泪水又滑落，和她想的一样，那晚的杀手目标只有她。是南宫紫心太傻，替她挡下来。
“你个混蛋！”陆昊终于抬脚狠狠地将赵岚踢到在地，“谁允你这么做的！该死！”他的情绪难以平息，喘着大气。
赵岚向后趴在地上，看着陆昊，又看看罗千千。他起身重新跪在罗千千跟前，道：“乐成郡主，杀了末将吧！”
陆昊又惊讶了，“你说什么？”
赵岚说：“末将已知乐成郡主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是末将该死！害郡主伤心！郡主，你杀了末将解恨吧，王爷从未想过要害了谁！”
他误会了他们的关系，但陆昊也的确从未想过害任何人。
唰的一声，罗千千将剑架在了赵岚的脖子上。日光之下，剑身闪耀着银色的光芒。只要稍微往前，锋利的刀口便会舔血，要了赵岚的命。
赵岚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过了许久，连风声都停止了，而冰冷的触感始终没有来临。赵岚睁开了眼睛，已然看见罗千千冷漠的脸。
陆昊秉着呼吸看着一切，直到确认罗千千真的不会动手，他才唤了一声：“千千……”
“你知道我不会杀人。”罗千千低声说了一句，她丢了剑，发出哐当一声。
赵岚眉头一拧，捡起地上的剑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抹。罗千千捂住了嘴巴，陆昊见状，迅速地半跪着，用手生生地挡住了赵岚的动作。
血很快顺着刀刃留下，淌成血珠落在地上。
赵岚红着眼问：“陛下！让末将去了吧！末将已无颜面留在世上了！”
罗千千看到地上的那抹红色，头开始不受控制地眩晕，她踉跄了两下，坐在了地上。
“郡主！”赵岚看见她那样，叫了一声，这才将剑放下。
陆昊松开了手，手刺疼刺疼的，他忍着痛回头，看见罗千千一脸苍白。难道……晕血了？陆昊转身扶着她，嚷道：“去请大夫！”
“我没事……”罗千千的目光尽量避开那滩血色，说，“我看你好像有事，你先包扎一下吧。”
陆昊起身，对赵岚说：“你先下去，没本王的命令，你不许做任何事情！”
赵岚看了一眼两位，悻悻离去。
陆昊让丫鬟进来照顾罗千千，自己则去找大夫包扎了。不到两刻钟，他又回来，罗千千已在小厅房内的榻上坐下，失魂落魄地撑在案几上。
陆昊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问：“你刚才，为什么不杀赵岚？”
罗千千疲惫地抬眼看他，“你不也阻止他了吗？”
陆昊轻轻地抓着她的手，诚恳地说：“千千，不管你信不信，我发誓，我不会伤害你。”
罗千千声音很轻，问：“伤害别人就可以了吗？”她落下一滴泪，很快被她抹干，说，“我今天来找你，本来想和你一起调查杀害紫心的凶手。但是我没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她说完苦笑。
陆昊沉默着。
罗千千继续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心疼她吗？她才十六岁，只因为我当年随便瞎写的东西，一直过着不如意的生活。她前几天还在我面前活蹦乱跳的，我根本没办法提醒我自己……她是我创造出来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陆昊眉头紧锁，叹气，“我也没想要去伤害她。”
罗千千摇头，“你不明白。你刚才为什么阻止赵岚自裁？你是怕他影响到康王府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你这么做了！”
陆昊语塞。
罗千千无助地抓着他的双手，“陆昊，你没觉得我们好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什么身不由己言不由衷，这明明不是我们一开始想要的。”
一开始想要的？陆昊想起了几个月前，两个人在小山亭内说的那些话，他要的是守好自己的封地，而她要的，是自由开心的咸鱼生活。
现在，他们一个被召回京城，即将娶一个陌生的女子为妻，别人的忌惮使他不得不采取更多的行动；一个因为被牵扯其中，失去了友人。
这的确不是一开始他们想要的。
陆昊放开她的手，起身说：“千千，你是不是也该成熟一点了。就算在外面的世界，我们也大多身不由己。不是吗？”
“你说什么？”罗千千不懂他为何又变了态度，有些冷漠过头了。
陆昊说：“哪一天我们能出去了，我还是要为了振兴我爸的公司废寝忘食，你还是得为了我的债务疲于奔命，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一样！”罗千千反驳，“在外面的世界，我们可以选择，可以往更好的方向改变，可以……”她说不出更多，看见陆昊始终背对着她，她突然放弃了解释，沉默了好久后，她说，“我真傻，我怎么会认为你会理解我。”
“千千。”陆昊见她起身要走，拦住了她。
“康王陛下。”罗千千冷冷地看着他，“臣女不敢在多逗留，免得引人闲话，对你我名声都不好！”
陆昊心梗，他转开身，给她让出了位置。罗千千待上斗篷，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些话，他们都默契地不说出口，比如赵岚，他们都不愿意让他死，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对不起南宫紫心。
罗千千回到平南王府后，病了一场。
几天后，南宫紫心出殡下葬。听说乐成郡主想用县主的礼制安葬了她，不过被平南王阻止了。
随行的人都散去后，罗千千还跪在崭新的墓碑前。她已经平静下来了，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
陆昊来了，这次他身后没有任何随从，只身一人。
罗千千知道有人来了，她甚至懒得抬眼看他。
“对不起。”陆昊说。
罗千千语调麻木地回道：“你该说对不起的人，躺在里面了。”
陆昊抬眼，看着冷而坚硬的石碑上刻着南宫紫心的姓名生卒。就在几天前，这个陌生名字的少女还明艳动人，如今是真真切切没了。他觉得有些不真实，有些遥远。
罗千千说：“如果是我们，更希望火化吧。我不喜欢紫心在地下被虫子咬。但没有人愿意听我的，我猜紫心也不要。”
陆昊抓着罗千千的胳膊，将她提起来，他厉声道：“罗千千，你振作一点，你平常的样子呢？”
罗千千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落，再次睁眼时，她的眼眶红得彻底，眸子里全是失望，她哽咽地问：“陆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昊不解，“我怎么了？”
罗千千含泪笑了一下，心里全是荒唐，“你怎么了？那是一条人命，知道吗？你是不是人啊？”
此时此刻，陆昊才发觉自己，正在心痛。
罗千千深呼吸了几下，垂下肩膀转身，缓缓地向前走。
陆昊伸出手，想拉住她，“罗千千……”
然而他的指尖碰到了罗千千的衣角，她像一只落寞的蝴蝶，翩然离去。
平南王最近几天非常难熬，朝中诸多变数，独女洛宁也因为南宫的死至今闷闷不乐，本来说要回封地的康王，因为其他几位皇子或明或暗的争斗，居然选择留下来了。
在六月底，皇宫里传来了消息，皇帝准备正式立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