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番外七）面具人3—痴情种自戴面具
对于这场毫无预兆的动心，邓穑给自己分析过，大约是自小接受的勐茶寨的女尊思想，又是古忠国的传统审美，还受了点西方平等开放的思维，恰恰这些在唐憾儿身上达到了一个相对的平衡，戳中了他心口那个奇异的融合点。
自然，不管怎样分析，那也是给自己找一个理由罢了，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反应是没道理的，就是那么一个刹那，唐憾儿将深埋在机器旁的脸抬起来，面向他们看了一眼，邓穑就陷落了。
至于后面唐憾儿怎样先虚心请教，又是怎样和辛酉杠上，还有郑寄京阴阳怪气夸她好相貌反被质问没教养，邓穑统统记不清了，只在最后，他说了一句：“元卿，你这姊妹果然不是咱们这土生土长的山茶花，倒是朵带刺儿的洋玫瑰！”
他故作轻薄，佯做潇洒，攀着另外两人的肩膀一起大笑，随即又尴尬的站也不是，留也不是，终于彼此拉扯着催着往回撤。
辛酉一贯的嘚瑟，还随手掏出手帕来要给唐憾儿擦擦脸上的一抹油，邓穑几乎是本能的伸手就去挡，是唐憾儿先撤了一步，皱了眉头。
“别失了分寸。”他劝一句，和郑寄京一左一右将辛酉拉走了。
待走得远了，邓穑作势去拨耳边的鬓角，扭身仰头望了一眼山头那个她。
当时唐憾儿穿着最寻常的茶娘土布衣装，双手甚至脸上都蹭了不少机油，远不是端庄秀丽的大小姐模样，可那不怒自威的莽气势，腹有诗书的高贵态，就于人群中傲然鹤立。
她不似勐茶寨人，却又比任何人更像这茶山的女儿。
邓穑幼时曾痴迷过孔雀大明王如何寻找自己的转世，懵懂地跟在家中的老嬷嬷身后追问那些奇幻的故事，彼时嬷嬷怎么回答的来着？——哪有什么信物，不不，也没有印记，就是一眼定乾坤！
后来老嬷嬷大约被他问得絮烦了，几乎说出实话来：
老尊主会得到梦中指引，择一机缘进入深山，在某一处山路或是树旁或是溪边，一眼看上那个可传承衣钵的女孩子，便是下一任尊主了，甚至有时候都不必这么麻烦，自己亲生女儿便是最大的机缘。
当时邓穑挺幻灭的，觉得这也太过于儿戏了，这算什么？定然是嬷嬷编出来骗小孩子的！
时日久了，他也大了，也便把这事放到了脑后，直到今日。
邓穑觉得唐憾儿就是他那一眼定下来的“乾坤”，就是他寻梦已久的神佛转世，是他心中痴痴以待的良人。大约只有她，会理解他从小到大的委屈和不甘，应该只有她，会包容他偶尔的不切实际和些微的小野心，只有她，便只有她了！
邓穑回到家中，将自己关在闺阁里几天不出，家人只当他远道归来太劳累，也没打扰，更是没人猜得到他竟是害了相思。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对视的那一刻他就爱上唐憾儿了，这感情的发生原在辛酉之前，当然，这个时候谁也没料到后来辛酉会动心，毕竟辛酉自己也不曾预料。
这些天里，邓穑权衡了许久，考虑了邓家和唐家的差距，想到了自己庶出的身份，算计着要是做个侧夫不知道够不够格，实在不行侍夫也可以吧？
可是，自己又不是很甘心和人共享，要是一妻一夫就好了，这大约是外面的思潮影响的，还有彭琦当初的逃离也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冲击，总觉得不太愿意屈居人下
这一刻他觉得只要唐憾儿肯要他便怎样都行，下一刻他又觉得他只想和所爱之人两两相对，再一刻他想着毕竟是勐茶寨土生土长的儿郎，安心嫁人就很好了，再一会儿又觉得若是这样妥协岂不是留洋的新书白读了？
他纠结、拉扯，脑子里可不只是两个小人儿而已，倒有七八个那么多！
有的告诉他若是高攀唐家大户，便是无休止的后宅争斗，远不如寻一小户下嫁安稳；
可又有的告诉他能得真爱便是争斗又如何，总好过对着不喜欢的人勉强过一生；
再有的告诉他你只是个不受看重的庶出少爷，眼下还指望着高门大户帮家族起势呢，还有心思算计那些；
还有的告诉他既然要指着高门，还有比唐家更好的选择吗？是，长兄邓同已经进了黄家，并不容易再进一个，可也有说若是兄弟齐心未尝不是好事。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从小就不配得到好的，什么都是旁人选了剩给他，可又有时觉得这再不是从前了凭什么就不能争一争
他纠结的性子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这样思来想去，蹉跎了许多时日，等他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想说的时候，却得知了辛酉在追求唐憾儿的事。
邓穑懵了。
他只当辛酉和唐憾儿是表姐弟的关系，却忽略了这是落后的勐茶寨，才不在乎这些，更何况他俩也没有实际的血缘关系。
那么，她是辛酉想嫁的人，他便再也不好去争了。
或许是他太当辛酉做兄弟，不肯去争；或许是他太不甘心和人分享，而不愿去争；又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失了先机，愤而退出他甚至还被辛酉邀约做过几回狗头军师，帮他出主意讨好唐憾儿，给他制造机会去接近她。
但总之，自此起邓穑默默地戴上了面具。
从今以后是便是第三个邓穑了。
既不是当年那个沉默的影子，也不是后来那个自豪的留学生，他是第三种自己——为了担起家族事业，将婚姻之事推后的邓家顶梁柱。
此时的邓同在和黄素馨过日子的同时还忙着斗公婆斗小姑子斗后宅层出不穷的美人们，邓稼则一心扑在阮莹身上，暗戳戳的和她眉来眼去，只是唐嵚没回来，阮莹不松口，他也便拖着。只有邓碧早着急，一心将邓家发扬光大的同时劝邓穑快寻良人出嫁。
邓穑先是拒绝，只说要帮阿姐几年再说。
邓碧早再催，甚至帮他联系了几个人家，大都是金户木户，哪怕是旁枝庶出，摆明了要联姻。她话也说的明白：“你既要帮我，便找个好助力。”
邓穑再次拒绝。
然后父母家人也都来催了，邓穑本就难过，这下更是不胜其烦，待催的急了，他话也难听起来：“当初嫌弃我是个儿子，没人待见，还说大了要倒赔嫁妆，这会儿又盼着我攀高枝，不觉得丢人吗？”
这下没人说话了，连二兄长邓稼也跟着一起尴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