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热心阿谣受委屈
荆予也忍不住含笑,一边把人往教工房里引,一边小声解释:“这会儿吵了些,咱们去屋里坐坐。——这里女子大都是会送来读书的,男子却不一定,个别能来求学的大多是家境富裕的大户,当娇贵少爷养着,至于贫寒人家的男孩早早的就得做工养家了。”
唐憾儿一听便明白了,当初在北平是正相反的状况,自己若不是生在富裕人家,恐怕就是个送出去做使女的路子。
荆予又道:“不过在这的男子也不全是少爷,有那清贫之家却眼光放得长远的,也肯出钱供儿子读几年,若是聪慧些的学问好了,也能嫁个好妻主,或是做份好营生,甚至赶上有外出求学的机会,也能搏一搏。”说到这儿,荆予小心的看了下四周,压低了声音,才接着说,“听说家主的大儿子就是这样跑掉的。”
“”
“跑掉?”唐憾儿原是听故事的心态,却得了这么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她原本在当初唐照秋的信里就知道了唐嵚失踪的事,只是自己不好明着问,不料荆予还记得这事,趁机打听了。
“今年早春时候寨子里推举了一批学生外出留学,依然是女子居多,亦有几家少爷,这其中本来有唐嵚,但家主本就膝下空虚、子嗣单薄,十分不舍得,便想尽办法留他,这唐嵚可好,若好好说,说不定就说动了母亲,结果他提前几日自己跑掉了,在寨子里闹了好大的风波,还是家主坚持对外说他是提前出国了,才硬把这事压下来。”
唐憾儿半懂不懂的,刚想说这有什么好风波的,忽然就明白过来,若是北平哪家的姑娘嚷嚷着上学却自己偷跑了,那必然也是闹得满城风雨了,照这个反过来一想,在女尊寨里换做男子是一样的道理。
这可是会坏了名声的大事!
唐憾儿刚想感叹,却听荆予又换了话题:“憾儿小姐,这批人里有几个天分极高的好后生,不全是大户少爷,有的虽家境贫寒,却是上进,几大金户便出钱资助了,你留心些,少不得日后有用。”
小晃嘴快,立刻插了一句:“这有什么用?小姐自己就学富五车。”
“得了,你还会成语?”唐憾儿点他脑门儿一下,又冲荆予道谢,“先生费心了,憾儿明白。”
这寨子里对男子上学是否看重不好说,但唐憾儿是外面来的,知道学问的重要性,不管招人手也好纳夫君也好,自然是要首选聪明的。
这边话聊个差不多,哨声又起了,上课时间到了,于是唐憾儿告辞。
“光顾着聊了,竟也没给你倒杯茶。”荆予有些歉意。
唐憾儿做愁眉状:“哎呀,先生,你知我饮了茶便难眠,向来能躲就躲的。”
“荆先生,上课了,怎的还不去?”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走近的是一个颀长的身影,这人忽然看见唐憾儿在,不由得尴尬,忙弯腰鞠个躬,“在下不知有位小姐在,唐突了。”
唐憾儿笑着看他,不过才二十岁上下的模样,却是一身长衫,端庄肃容,很有老夫子的雅正范儿了。
“先生请起,憾儿有礼了。”
荆予忙给两边介绍:“憾儿小姐,这位是学堂的祁兴祁教员,祁先生,这位是唐家大小姐唐憾儿。”
两厢里再次见个礼。
唐憾儿道:“祁先生看模样不过二十余岁,真是年少有为。”
“小姐客气,在下原是这学堂的学生,在这待惯了不愿离开,便留下继续教教小孩子,不求上进罢了。”
“您才是客气,传道授业解惑如神佛渡人,是功德无量的大业,憾儿感佩。”
祁兴忽地笑了:“之前曾听荆先生提及小姐,说是少见的聪慧之人,今日一见果然,依在下之见咱们就别客套了,直来直往的好。”
这下唐憾儿也笑了,与人打交道她也怕打太极,你来我往的费劲,既这么说她也不必端着大小姐的架子了:“如此就如祁先生所言。”
祁兴刚想回话,听见远远的有女声传来,脸色一苦:“哎呀,彭校长巡查了,荆先生咱们快去才是,改日再慢聊。”
荆予也道:“正是,彭校长为人极古板,不惹她为好,憾儿小姐快些离去吧,恕我不能相送了。”
“不必送,有茶工带我来的,您放心。”
唐憾儿说罢便同小晃一同离开。
韦阿谣等在学堂外面许久,终于见人出来,也就松了口气,赶忙带着往回赶。
小晃皱了眉:“你急什么,本就路滑,小心摔着小姐。”
韦阿谣满含歉意:“是阿谣的错,奴出来的久了,怕管事责罚。”
唐憾儿没在意,顺口道:“若有人问起,就说我把你叫走的,有事只管来找我。”
“不敢劳烦小姐,若有事阿谣自己解决。”
这么胡乱说着,也就回去了。
第二日唐憾儿又来到茶山,随手带了些吃食,想着送给韦阿谣,聊表谢意,不料明明远远地看见韦阿谣已经瞧见自己了,却并未像往常那样迎过来,而是退了几步转身避开了,唐憾儿奇怪,一边装作不知,和其他茶娘茶工闲话,一边私下里叫小晃去找。
过了许久,身边都打发没人了,小晃才转回来,小声回报说韦阿谣似是被人打了。
“什么?”唐憾儿一惊,莫名的觉得这事跟自己有关,“为什么挨打?又为什么躲着我?”
小晃无奈:“他不肯说,只说手上有事要忙,就不来打扰您了。”
唐憾儿低头不语,半晌忽然抬头:“糟了,怕不是娃娃亲那事,我给他添麻烦了。”
“什么亲?”小晃懵了一下。
“你忘了?他好像订过娃娃亲的,可这些日子老来我跟前帮忙,是不是被人误会了?”
“呃”小晃回想了半天,头回来的时候好像是听人提了一嘴,可是——“不相干吧?他在咱家茶山上做工,跟随小姐的指派侍候都是应当的。”
“那要不然他避什么嫌?算了算了,我不能再麻烦他了,我离远些。”唐憾儿说着就往茶园另一方向走去。
可走了一半儿想想不对又折了回来,心里嘀咕着,若真是因为自己闹了误会,她这一走倒是清净,要留韦阿谣独自承担莫须有的误会?而且,既然挨了打,说明对方是他惹不起的,少不了日后还会被欺负。
“小晃,他躲在哪儿了,带我去看看。”
小晃不明所以,却也不问,径直把人带到茶园西北角一处晒青的竹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