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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来都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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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掉进冰窟窿后,岗就被“禁闭”了,外边还在玩耍的,多是蒙古族小朋友了。五岁的小孩儿,被在家锁一天,那是非常难熬的,开始在地上乱画,发现砖下面有鞋板虫(潮虫),就把砖用火钩火铲翻起来,好好的地让岗弄成坑坑,从炕上往地下跳。有次跳下来没站稳撞到火炉子上,炉子倒了,烟筒掉下来躺在炕上,黑灰烟尘满屋子,妈妈回来说:“小祖宗,不要跳了,炕板跳塌睡不成了。”

    一天,爸爸抱着个大东西笑呵呵的回来了,后边还跟着电工孙生计叔叔,说怕岗闷,买了台收音机,安好后放的歌曲是《公社社员向阳花》,岗至今没有忘掉那曲调……从此,收音机陪伴岗好一阵子。

    一天,在小喇叭广播中,曹叹叔叔讲:“小朋友们,曹叹叔叔是能看到你们的,我就在你们身边,在你的收音机里。”

    啊?岗刚知道原来他们都在这个匣子里!他高兴坏了,从椅子上爬到桌子上,把收音机从墙边搬到头跟前,从散热孔往里一瞅,真好看,里面全是灯光,还热乎乎的,心想一定要找到曹叹叔叔,又跳在地下,拿上火钩,从收音机后面窟窿里往外钩档板,只感觉“轰”的一声,岗被打倒在地……。

    醒来后,右手包着布,妈妈还是在旁边哭,还是一屋子的人。

    岗被送回包头了。

    在包头姥姥家吃的好,一院子的小朋友,姐姐还在身边,多好的环境生活,可岗玩够了总是靠在大门洞外,一块靠墙竖的圆石磨盘上,向着两边看,向左,是看爸爸妈妈来没,向右远望,是想着骆驼队伍慢慢走来。

    姥姥跟姐姐说:想他妈妈了。是啊,岗想母亲,想草原,想沙漠,想鄂托克旗他们的家,因为,在他小脑子里面装的只有伊克昭盟。

    现在他六岁了,更懂得外面再好,没有自己的家好,今天,岗又回到了自己的家,是有多么的高兴啊!

    可是在岗的幼小心灵中,已经感觉到家里的变化,妈妈的笑少了,更没有那动听的歌声了,爸爸本来说话就不多,现在总是那么严肃,家里也没什么人来了,小朋友们也不多见了。

    早上吃的饼干没有了,中午就是馒头,再炒个土豆什么的,晚上是白开水里一把一把的炒米。

    最主要的是,岗现在不仅要被反锁一天,还要锁到半夜。

    爸爸干脆一白天看不着,妈妈给岗张落着吃完,嘴里塞上两把炒米,安顿岗两句,从外面一锁门,就急的消失在夜幕中。

    岗一个人也没心思瞎害了,陪伴他的只有当地的火炉,有红红的碎火炭掉出炉子,还有上面坐着的一钢钟锅水,发出呲呲的声音。

    电影《鄂尔多斯风暴》中的大风沙,就是在他们鄂旗拍的,过去的窗户和门只要一刮大风,那个响声是千姿百怪的。大风在深夜嚎叫,你真听不出来是风声,还是狼到了你家门口的喊叫声。

    岗最害怕的是突狮怪子(后来知道是猫头鹰)的叫声,它像小孩子的笑声,不断在笑,吓的岗用被子紧紧蒙住头,还瞪着大眼睛……。

    终于醒来天亮了,恐惧晢时过去了。

    这样过了一天又是一天,感觉时间太漫长了。

    在一个夜晚,岗刚刚好像睡着,一促急切的敲门声,惊得岚钻出被子坐起来,只见一个大黑影来到炕上,用大手捂住他的嘴,让他出不上气来。

    他哭喊着,用两只小手不断的打黑影……。

    很长时间后,发现在妈妈的怀里躺着,还在哭,妈妈说:“儿子,梦见什么了?”

    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好几次。周围的奶奶们说:“这孩子丢了魂了。”

    爸爸妈妈不信这些,可总要想个办法呀,妈妈跟爸爸说:“还是让他像过去那样玩,而且晚上不能让他一个人呆着,否则,这孩子会出问题的。”

    爸爸说,这在我们府谷老家叫“发迷阵”,是受惊吓所至,晚上有人陪伴,慢慢会好的。

    妈妈对岗说:“儿子,你想咋害就害吧,过几天妈妈给你找个小哥哥来,晚上就在咱家住。”

    岗高兴了,说:“我要跳。”

    妈妈说,跳吧,只要你没事,跳塌房子也无所谓。来,儿子,就在炕上从被垛上往下跳,妈给你埑上枕头,不蹲腿又跳不塌炕板子。

    妈妈开始从被垛下边抽枕头,岗站在炕上妈妈身后高兴的看着,妈妈用劲太猛了,被垛倒了,岗被下边藏着的东西惊呆了,妈妈对爸爸说:“这支三八大盖咋办?”

    爸爸说:过几天交回去,岗大喊:“我要玩!”

    妈妈说,那就让儿子玩几天。爸爸没吱声。

    这下岗真高兴了,他有真枪玩了,急着爬在炕上抱着枪,妈妈教他瞄准射击。当脕,这支枪就在岗被子里睡了一觉。

    以后,妈妈晚上要走安顿岗别害怕时,岗会说:“不怕,我有真枪。”只是让妈妈把枪拴搬起来,他好来回咔它咔它拉枪机,至此,岗再也没发过“迷阵”。

    一天傍晚,妈妈带着苏和小哥哥来了,说晚上就在他家,把岗高兴的拿出什么黑早四饼子乱七八糟吃得给他。

    妈妈走后,岗从被子下边两手抓住枪背带,用很大劲把枪拽了出来。

    苏和说,我家也有,没你们的新,岗说,狼来了咱们打它。

    苏和问:“子弹呢?”

    岗跳下地拉开桌子抽匣,没有啊,爸爸后来说:自我给朝鲁叔叔子弹后,他把剩下子弹放办公室了。

    又一天晚上,风特别大,岗有一点儿害怕,苏和说:“咱们有子弹了。”说着他张开手给岗看,啊呀!一棵明亮的大子弹,比他手大多了。

    岗鞋也没脱,一下蹦到炕上,把枪很快拉了出来。

    苏和站在地下,把枪架在炕沿上,开始搬枪拴,岗坐在炕边右手握住枪筒,苏和比岗大三岁,又是蒙古族,劲儿大,很快就拉开枪栓了,可是半天也没把子弹装进去,我岗都累了,想躺下,只听咔它一声,苏乐说,装上了。

    岗赶紧站起来从枪口往进眊,黑洞洞的,什么也没看着。苏和说,咱们把枪抬到门口等狼,岗还没说“好”呢,只听一声巨响,一片火光,岗被打倒在炕上,苏和被后座力打倒在地下,枪冒着烟在地下歪躺着,电灯灭了……。

    这枪声,打掉了他们家所有的欢乐,带来了残酷的黑暗,它是灾难降临的信号,是岗们全家从此走向痛苦深缘的开始。

    草原上有一种灭鼠神器,叫“夹挠子”,是用两根粗铁丝,弯成碗口大小半园,把钢丝绕在上面成弹簧,使两铁丝半圆变成能搬起来合回去的夹子,在上面拉根短绳,拴个小竹棍,支到另一个很小的竹子做的机关上,轻轻一动,“拍”!夹子就闪电般的速度合住。

    岗一直没敢用手试过,用小树枝试,合住后就成两节了。他用绵花球熏满胡油,拴在夹子中间,支起来放在墙角,老鼠一天要被夹一两个,小老鼠有的当时被夹在头上,脖子上死了,大一点儿的夹在肚子上腿上还活着,他把夹子连同老鼠,一起扔到水里,把老鼠淹死。大老鼠大多是夹住一条腿,或又粗又长的尾巴上,怕它跑掉,赶快拿火钩把它打死。

    一天,岗去食堂打饭,路过付俊家,只见他一手倒提着一只大老鼠的尾巴,那老鼠张着嘴吱吱叫,一手拿着个玻璃瓶子,他蹲在路边,继续抓住尾巴,让老鼠在地下爬着,老鼠一着地,想拼命挣脱跑,他把瓶子里的不知什么水水,往老鼠身上一浇,掏出一根大白头火柴,在翻毛皮鞋上一擦,火柴着了,他扔在老鼠身上,老鼠“”的一下,变成火球,付俊放开手,笑着、看着老鼠飞快的浑身是火,翻过不高的土墙,向草垛窜去。

    等岗打饭回来,草垛浓烟滚滚,他急跑回去叫上人来,已经是熊熊的烈火,升上天空数十米高,人离的几十米远,都感到炽烤难忍,更无法扑救了。

    这火烧了三四天,大堆的草垛化为灰烬。付俊过去是监狱警察,文革中,他打人即凶狠残忍,又花样繁多,岗怕他把父母打死,就没敢说是他玩汽油鼠,把生产队牧草烧了,只听牧民们说:肯定是汉族娃娃们点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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