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9]裴初楚
池冽给他搬来了一张椅子，抬头发现黑暗中游走的怪影竟隐约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把目光投到了安静坐着晃脚的小奥身上，但小奥只歪着头，乖巧与她对视。
“妈妈，我们要画什么？”小奥手上拿着一张白纸和蓝色中性笔，黑暗把池冽的视觉吞噬，机器发出的幽幽绿光正映在小奥的眼球上，又通过伤口渗出的血液反射出来。
池冽喉头滚动一下，问：“宝贝，你不觉得太暗了吗？”
说完后，她又补了一句，比方才更理直气壮，“对眼睛不好。”
小奥的嘴角向上走，又因弧度太大而绷紧了缝补的线：“妈妈看不清？”
他的手往工位紧闭的眼球上一挥，白日步步紧逼监视员工的眼球竟变成了一个发光的灯。
虽然是血红色的。
黑暗中，血色亮起一个星点，笼罩了桌前的池冽和小奥。
红光和小奥浑身的伤口都融为一体，池冽竟觉没那么恐怖了。
算了，池冽安慰自己。
要饭还嫌馊吗。
二人很快进入正题，画画。
池冽早已想好对策。
就如美术课一样有个绘画的主题，而池冽想的主题就是全家福。
小奥乖乖接受安排，手下也一刻不停地绘制起来。
他刚画两笔，池冽就感觉不对劲。
两个弧线相连，接下来是更多的弧线组成的圈。
等到小奥点上五官，池冽才面前认出形象。
这是，羊？
池冽没有打断他，直到他画完了一只戴蝴蝶结的大羊牵着一只小羊，池冽还能勉强理解。
“家”中第三个人出现，池冽感觉浑身一冷。
两只羊，一只狼——这是小奥的全家福。
池冽问：“为什么爸爸是狼呀？”
答案来得很快。
“因为妈妈要小心不要被狼吃啦。”
小奥的回答带着童真的残忍。
他直勾勾地盯着池冽，眼神好似二人初见时偏执。
“好吧，”池冽眨眨眼，立刻略过了这个话题，接着道，“那我们的大画家来署个名吧。”
“好~”
小奥写得很慢，一笔一划写的规矩又认真。
第一个字刚出炉，池冽的脸色就变了。
丁奥。
他是总裁和苗主管的儿子？
可是、他的身量已经三岁以上了，苗因才入职一个月。
苗因不是小三，是原配？！
如果是这样，十八楼的巨大眼球、全公司分布的监视、主管的巨大权力……一切都解释通了。
那小三是谁……
隐隐有个模糊身影出现在了池冽脑中，她却迟疑了半晌。
十八楼的吴微微…是人吗？
这一刻五感被无限放大，窗外的风都格外喧嚣。
池冽脊背上已经冒出丝丝冷汗——背后的故事远比自己想的复杂。
“妈妈，”丁奥见池冽没理自己，懂事地问，“你又要忙吗？”
“我想去一趟十三楼。”
没有拐弯抹角，池冽的直觉告诉她，只要她还有‘母亲’这层身份，丁奥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就如前几次一样，甚至会给自己开绿灯。
池冽反应过来，问：“这幅画可以送给妈妈吗？”
丁奥脸上原本的失落被惊喜取代，他满口答应：“当然！”
甚至池冽对面的墙上又冒出了一个电梯。
“妈妈可以直接去，”丁奥指了指墙上的电梯，话语中洋溢着快乐，“小奥今天很开心！”
池冽摸了摸他的头，接过那副《全家福》，朝电梯走去。
她扭过头，丁奥那小小的身影还站在原地被红光吞噬，“妈妈下次见！”
“下次见！”
池冽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电梯门合上。
-
公司黑了，裴初楚醒了。
她摸了摸口袋，一张白纸。
遗忘的事涌上脑海，裴初楚马上熟练地趴在工位上装睡，脑中却在回忆白天的事。
池冽，果然在这里！
裴初楚长舒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漆黑剥夺了视觉，另外四感就被无限放大。
桌椅拖拽声、水滴声、触手蠕动声，还有海腥味和铁锈味呛鼻。
时间也在这一刻走得缓慢。
哒、哒、哒……
是来自墙壁上的钟表机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
裴初楚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联想自己身处的环境，但脑中还是忍不住冒出最差的猜想。
也许我抬头就会被一群寄生体包围。
池冽为什么还没来……没出事吧。
裴初楚攥紧了衣袖，一时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好害怕。
突然，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被裴初楚敏锐地捕捉。
福至心灵，她抬头，正见池冽那高挑的身影从电梯中走出来。
见池冽大步流星，脸上挂满担忧。
裴初楚突然觉得自己好想哭。
明明昨天一个人在这里面对一群怪物也没红眼眶……
怎么反倒见到自己信任熟悉的人就习惯性露出软弱的一面了呢？
“池…”
“嘘。”见池冽的食指比在唇间，裴初楚立马息声。
在办公室游荡的寄生体也被突兀出现的电梯白炽灯吸引，脚下的触手滑向池冽。
“小心！”裴初楚惊心胆颤，忍不住叫出了声，
那攻向池冽的红色触手竟动作一顿，随即就被池冽整个斩断。
幽红色的血液浇了一地。
池冽瞥了眼地上的血，转而看向裴初楚：“过来……算了，我来接你。”
裴初楚抿唇犹豫了一刹，正准备迈开步子走向池冽，闻言连连拒绝：“我自己可以的！”
她才不要拖池冽后腿！
池冽的匕首已经玩得出神入化，被她刻意打磨过的尖刃能轻易地将敌人腰斩。
一个肘击让扑来的低级寄生体弯了腰，再来一刀一脚，寄生体已经倒在几米开外，而她仍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处大气都没喘。
她甚至还能抽出时间看看裴初楚的情况。
裴初楚的工位离电梯不远，她动作又轻，很快就到了池冽身前。
小姑娘额头紧张出了汗，当双目对视时她长舒了一口气。
“走。”池冽微微一笑，带裴初楚进了电梯。
这还是裴初楚第一次在晚上从工位离开，紧张得喉咙滚动一下，随后强装镇定道：“我们去哪？”
“食堂，”池冽一面回答着，一面用目光检查裴初楚身上有没有受伤，“没遇到特殊情况吧？”
这话让裴初楚回忆起了上学时期，自己被混混勒索、耍流氓的时候池冽从街的另一头出现，两三脚就把混混踢得倒地不起。
她说什么来着……
没被欺负吧？
“没有。”裴初楚摇摇头，内心又偷偷把自己否定了。
好像有点多余……我来副本就是跟池冽添乱吧。
池冽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问，“怎么了？害怕？”
“我很好！”裴初楚朝她笑，把话题转移，说起自己的经历，“下班了我就趴在桌子上，没有怪物来打我！”
“这样……”池冽垂眸思索——
下班后在自己工位休息是合理的，被副本允许的。
如果这样的话，副本也给了普通人生存的机会。
上班时工位操纵人心，让你麻木工作，下班后工位就是安全的港湾。
只要你不好奇、不试图触碰副本核心，完全可以活下来。
就是不知道要这样麻木地活多久，直到副本结束吗？
“还有……”裴初楚还想继续说，她想说自己不怕，也不会拖池冽后腿。
“待会去食堂和大家一起讨论吧，”池冽说，“我们今晚要汇总一下信息。”
裴初楚怔怔地点头，“好。”
池冽比裴初楚高了半个头，她仰着头，看向池冽的眼中满是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