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上官聿南的剖白
上官聿南看易颜眼泛泪光，知她又乱想了。
揽她坐下后软语道：“你下午才答应我先问再定罪的！所以你先听我说，行吗？”
易颜心中虽有怒意，却也不想不问青皂白再冤枉他，便忍着心里的难过点了点头。
瑛姨把秋儿带了出来，孩子看见易颜便奔过来扒着她上下检查，查看有没有再挨打。易颜连忙弯腰将他扶住：“妈妈没事，秋儿不担心。”她抚着秋儿的脸问：“宝贝儿，吓倒了？”
秋儿摇头：“秋儿不怕，秋儿还要保护妈妈呢！”
易颜看着儿子的小大人模样，心中一阵酸楚，她勉强笑道：“秋儿要保护妈妈，那得要快快长大才行，现在有妈妈保护秋儿就行了。”
上官聿南的话插了进来：“以后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易颜看着他的额头白了他一眼：“你还是先保护好你自己吧！砸你不会躲吗？”上官聿南笑：“躲了你怎么会心疼我。再说了，那是我妈，她没打着我肯定更气，更气只会更用力打我，我不如给她打实了，好快点消气。”
易颜不理他，问秋儿：“妈妈要是打你，你会躲吗？”
秋儿摇头：“不躲。”
易颜却是不满意这个回答，摇头道：“不，要躲。”
秋儿和上官聿南都不明白为何，秋儿问：“妈妈，为什么呀？你打我肯定是我犯错误惹你生气了呀！那我怎么还能躲呢？”
易颜说道：“是呀，妈妈打你肯定是生气了啊，所以生起气来的时候下手就不知轻重了。万一把秋儿打坏了怎么办呢？等妈妈回头想起来会后悔的。所以这个时候，秋儿应该先跑。”
她的奇怪论调把父子俩人说得一愣一愣地，连拿药箱过来的瑛姨也被她的话逗笑了。秋儿迷惑地点点头：“明白了，但是我不会惹妈妈生气到想要打我的。”
上官聿南扁扁嘴说：“我妈可不像会后悔的样子。”
瑛姨打开药箱，拿出消毒水、红花油、棉签和创可贴说：“没准她现在正后悔着呢！”
慕烟雪确实正后悔着呢，从上车回家那一刻，她就已经后悔了。只不过后悔的是不应该砸儿子，该砸易颜的。这事易颜要是知道，估计能吐出血来。
瑛姨正要给上官聿南上药，却被他一把抓了塞到易颜手里：“你给我上。”然后又对瑛姨道：“瑛姨，你回家吧，没收拾完的明天再弄。”
瑛姨愣了一下，接着笑了：“好好好，我回家。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了，你们己好好说说话吧。”
易颜看时间不早，知道上官聿南在他妈手里受了委屈，这会儿是跟她撒娇。她也不跟他多费唇舌，拿起棉签沾了消毒水就往头上抹，那受伤之处现下肿得都快有乒乓球大小了。秋儿心疼，还在旁边给帮忙吹气，把上官聿南搞得很窝心，乐得忍不住感叹：“这一下挨得太值了。”
易颜骂：“等你留个疤就知道值不值了。”
上官聿南得意道：“老婆都有了，留个疤算什么。秋儿，再叫声爸爸。”
“……”这下子，秋儿叫不出来了。
易颜一顿，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之下，八心八箭，光芒璀璨，可她觉得它不该戴在自己的手指上。心念一动，抬手就摘，上官聿南急忙阻止，她已经摘下来了。
“还给你。”易颜把戒指放到他手心里，“我刚才只是因为生气，想气气你妈妈而已。”
上官聿南是真生气了：“你现在是在反悔吗？”
易颜没有回答，他又转头问秋儿：“所以呢，你也反悔了？”
秋儿没有回答，却向着易颜低低地叫了一声：“妈妈~”
秋儿有多么渴望自己的父亲，连易颜和上官聿南都不能完全知道。但他更心疼自己的母亲，自记事起，他就知道妈妈为了她可以不辞辛苦到什么程度，特别是前两年身体不好总是半夜发烧去医院。他见到过妈妈夜里默默地哭，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掉过一滴泪。所以，自他懂事起，就在心里告诉自己，凡是妈妈不喜欢的，他都不会去做。现在，妈妈没有接受自己的父亲，即便是再渴望，那也是要放弃的。秋儿再怎么沉的住气，终究还是个孩子，他脸上的意思，上官聿南看得再清楚不过，这让他觉得有种不被信任，又或者是说，是被放弃的感觉。
“呵~”上官聿南轻笑了一声，“你们真是母子连心啊！现在这是一起反悔了吗？可是我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收回来了。要不……你扔了它？”他把戒指重新放在了她手心里。
“阿南……”易颜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戒指，一个漂亮的小东西，却让她心情如此沉重，排除秋儿是他孩子这件事情来讲，她更多的是把他当成了亲人。可现在，她对他其实并不了解。婚姻，应该是一件极为慎重的事，绝不是脱口而出的决定。
“我不是要拒绝你，我只是觉得……”易颜话还没说完，上官聿南就把头扭到了一旁，性感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易颜感受到了他的动作，抬起头来，见到他僵硬的侧脸。他这个动作，表示他眼里有泪，不想让她看到。他在她面前，到底还是有些孩子气的。
易颜看着他的侧脸沉默了片刻，转头来对秋儿说：“宝贝儿，妈妈现在慎重地跟你说，”见秋儿点头，她继续道：“虽然妈妈要把戒指还给你……爸爸，”话到这里上官聿南动了一下，但仍犟着没有回头，只听易颜又说：“但是他仍然是你爸爸，而且是真正的，亲生的爸爸。爸爸妈妈因为特殊的原因没有住在一起，但是不管我们最后会不会结婚他都是你爸爸。这一点，改变不了。所以……只要他愿意，你是可以叫他爸爸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愿意了？”上官聿南终于扭过头来回了一嘴，见易颜和秋儿都看着他眼里的泪，又赶紧扭了回去，仍拿后脑勺对着他们。他原本以为易颜今晚经历过这些，便是要坚定地和他在一起，往后一家三口好好的过日子的。但显然，这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原来易颜刚才的表现，只不过是条件反射般的危机处理而已。
“好好好，你愿意你愿意。当着儿子的面哭鼻子也不嫌丢人。宝贝儿，这点你可不能学他。”
上官聿南闻言，自己抹了一下眼睛，说：“谁要你总是出尔反尔欺负我！”
“是啊！我怎么总是欺负你呢~”易颜突然神思恍惚地叹了一口气。这时易颜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一看是白浪给她发信息来问他们回了没有。易颜按下语音键：“我们马上就回。”
上官聿南一听，更生气了，一下抢了她的手机，同样按下语音键对着手机就吼：“我的老婆孩子什么时候回家不需要你惦记！他们今天不回来，住我这里了！”说完把易颜的手机扔到了一边去。
白浪牵着大风站在凤凰树下听了易颜和上官聿南的语音，愣了半天，才说了一句“神精病啊”，然后拉着大风进了院子。上楼之前，顺道把院门锁了。
同一时间，易颜抚额叹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孩子气？”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上官聿南抱住易颜就要亲：“孩子气？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男人！”易颜吓得一边推他一边骂：“你疯了是不是！秋儿还在这里呢！”
上官聿南猛然顿住，回头看到一脸尴尬的秋儿。
“其实……我是有点困了。”秋儿有些为难地笑着说，“你们要不要先讨论一下是回家还是住下？我好知道我是要再坚持一会儿呢，还是可以休息了？”
“当然是回家！”“当然是住下！”易颜和上官聿南同时开口。
“妈妈现在就带你回家。”易颜站起身就要拉秋儿走。上官聿南按住她：“你想酒驾？到时候咱们再演一部《铁窗泪》吗？秋儿，楼上第二个房间，自己去，门没锁，有洗漱用品，有睡衣。洗好澡自己睡，我跟你妈妈还有话讲。”
“哦~”秋儿向楼梯走去。
易颜惊问：“秋儿！你现在是有了爸爸不要妈妈了吗？”
秋儿停了下来，看了气鼓鼓的上官聿南一眼，站在楼梯上趴着栏杆回答易颜：“妈妈，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咱们两个加在一起可能也打不过他。”
说完，他自个儿上楼去了。
易颜震惊无比，上官聿南却一脸得意地将红花油塞到她手中：“快点帮我搽，你想让我明天早上额头上顶一个紫皮小土豆么？”
“那还不好，可以割下来煮了。”
说归说，易颜还是给他搽了药。说到底，她还是不自觉要惯着他。
等她收拾完药箱洗好手出来，上官聿南把她拉进了书房将她按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开了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来，放到了易颜面前。
易颜看着他问：“这是什么？”
“我爸爸的遗嘱，你先看。”上官聿南拉了另一把椅坐到她旁边。
文件夹里除了遗嘱，还附有财产清单及公证书。易颜越看这些东西越惊讶，她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看见遗嘱这种东西，更没有想到上官聿南说的“有点儿钱”是这样的。虽然这些数目加起来在雁城的富豪中连名次都排不上，但对易颜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已经绝算巨额了。上官聿南那位从相片上看一脸憨直的老爸居然累积了这么多财富远远超出了她的预估。难怪他妈看不上自己，难怪他大伯一家会起歹意，难怪……一直以为上官聿南只是相对有钱一点，她这回是真的惊到了。
几分钟后，易颜合上文件夹：“看完了。所以你是为了……”当她看上官聿南的眼神时，眼皮闪了一下，话语一转：“你说……我听着。”
上官聿南拉开了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又拿出来一个文件袋。他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易颜面前，是一叠文件，一叠照片，一个手机。正是从私家侦探那里拿回来的那些东西。
易颜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照片里的内容，她缓缓转过头，呆滞地问上官聿南：“这又是什么？”
上官聿南拉过易颜的手。慎重说事的时候，他喜欢拉着她的手说。好像这样，他们便能心灵相通，他说的话易颜更能收到心里去，更能知道他的真诚到底有几分。
“这是那天晚发生的事情，当时有人拍了下来，准备拿这些作为报警的证据。但是拍照片的人说你放弃了报警。为什么？是因为发现是我吗？那个朱砂手串，你拿走了。”
易颜神情依然呆滞，身子开始微微发抖：“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上官聿南抚着她的胳膊一边安抚一边道：“上周六。”
“上周六……”易颜回想起这一周上官聿南的言行举止来，原来如此。她身上的颤抖并没有因为上官聿南的安抚有所缓减：“你怎么找到拍照那个人的？”
“私家侦探。”上官聿南如实回答，“我本来只是想知道秋儿的父亲是谁，结果查到了这些。我不是故意要调查你的隐私的，我只是想如果你受了欺负没有办法惩治恶人，我帮你。可是没想到，那个恶人竟是我自己。阿颜，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易颜一低头，一滴眼泪滴到了上官聿南的手背上：“有钱真好。”
“阿颜，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的，你相信我。”上官聿南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来，给易颜擦泪，“你不要说把戒指还给我的话，因为我是真的要娶你，阿颜，我是认真的。”
易颜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上官聿南：“因为愧疚吗？还是因为遗嘱？”本来已经愈合的伤口，又被残忍地撕开来，易颜觉得心口有些发痛，像是有人用刀子在割。
“因为愧疚，因为遗嘱，最重要的是，因为爱。”上官聿南又给她擦了滚下来的泪，平静地说：“阿颜，我爱你。如果仅仅是因为遗嘱，我不会和miya分手，我和她做了将近两年的男女朋友，如果没有再见到你，我和她今年会结婚，然后生下孩子继续遗产。我们之间虽然没有感情，但彼此也没有厌恶对方，所以我们都以为可以顺利地结婚生子然后到老。这世上，很多人的婚姻都是这样，所以我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阿颜，我们见面了……”
“最开始，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就行，然后偶尔开心地见见面，毕竟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是开心的，对不对？你对我好，我也不能忘恩负义。可是，慢慢地我开始发现不对了，我无法不关注你，想见你，无法忍受你身边有别的男人……我和miya聚少离多，开始我以为这种感受只是因为久别重逢，而我又很久没有和miya见面的原因。我以为秋儿是你跟别的男人生的，你知道吗，我嫉妒，觉得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配得上你，可却有那么一个男人，你和他生了孩子。可我不知道你对那个男人的感情如何，他是否真的如你所说已经死了还是怎么样了，如果他还在你心里我也不应该找你。阿颜，你知道当时的我有多么纠结吗？一边想见你，一边又觉得不应该来打扰你。所以我就约了miya春节去国外度假，想把自己这些奇怪的想法抛掉。”
“可是出去了我才知道，无论我在哪里，跟谁在一起，离你有多远，我依然想着你，牵挂着你。说起来可能对miya不公平，可是我当时真的是那样，我看到miya挑裙子在身上比划问我好不好看的时候，我想到的是你拿着它们在问我，我甚至在脑中想象着你穿上那些裙子的样子……”
“我知道〖一面之缘〗只留下你们母子在雁城过年，便总是担心你们会出意外，所以才会打电话给你。我听到发生疫情很严重的时候，虽然明明知道武汉离雁城很远，但还是担心你和秋儿孤立无援，害怕你们出事。那天，我几乎一刻也不能等，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着急。我买了最快的机票，连夜赶回来，见到你们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阿颜，我不相信你这样敏感的人，看不出来我的真心。阿颜，仅仅是因为遗嘱，不用娶你也行，明白吗？”
“如果说因为愧疚就要娶你，对我来说根本不必。如果仅仅是愧疚，那我再多给你一笔钱保你母子衣食无忧就好了。我也承认，我知道真相之后确实愧疚万分，想自己把自己打死。干了这么混蛋的事，居然能一点也不记得，还浑浑噩噩地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你辛辛苦苦拉扯秋儿的时候，我却安安稳稳、心安理得地活了这几年，想想都觉得自己该死。你因为这件事情，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但这不是一定要娶你的理由。”
“我跟你说过，我父亲对我很好，从不介意我不是亲生的，完全把我视如己出。这份胸怀，我终生敬佩。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就算是不知道秋儿就是我亲生的，就算以为他是你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我也在心里打算将他视为己出，像我父亲对我那样对待秋儿。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想让他一生辛苦的成果流落到被瓜分的地步。如果最后落得这样，我怎么对得起他对我的一片苦心？所以，你说我为了遗嘱，我承认。这个私心，我有。”
“可是，我为什么刚才没有把秋儿是我亲生孩子的身份公之于众？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知道之前就因为这个我才遭遇了我大伯一家的暗算，你才因此捡到我。别的不说，但若是我妈知道了，她那个人，肯定会什么都不管先把他抢过来再说。我大伯和我堂兄那两个人也是，他们现在还欠着许多债，是最盼望着我爸的东西交给家族的，这样他们就能明正言顺地分一杯羹。他们现在不敢动我，倘若他们恶向胆边生动了歹心，秋儿就会有危险。而我们又不能24h陪在秋儿身边，所以没有把财产继承过来之前你也要守口如瓶，这是对你和秋儿的安全上的考虑。这件事情，我会跟秋儿叮嘱好，这小子聪明，估计早就看出来我是他爸了，所以一直向我示好。他性格像你，一样能忍，既不同你说，也不跟我说。都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我竟然不如他……”
易颜静静地听着上官聿南说，脸上呆呆地。这一天，她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了。这么些年，这些事情，原来是这样的。自己，怎么这么能惹事呢？
“阿颜，我爱你呀！”上官聿南抓着易颜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指甲盖儿。易颜的手指甲很好看，手握起来软软的，他想握着它们，一辈子都不放。“阿颜，你爱我吗？”
易颜茫然看着上官聿南低垂的睫毛，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上官聿南并不气馁，换了一种方式问她：“那你讨厌我吗？我来看你的时候，我握着你的时候，我抱你的时候，甚至……像上次一样，你醒来发现我睡在你身边的时候……”
易颜看着上官聿南的眼睛仔细回想了起来，然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好，请你不要现在拒绝。这个戒指，我们找个链子穿起来，你先戴到脖子上。如果哪天，你觉得你是爱我的了就把它戴在手上。到那个时候，我们再结婚。好吗？”
易颜机械地点点头。
她可以爱上官聿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