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拖延
一如第一次领着人去工作室一样，姜应晚走在前面，许礼商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走着。
可这样安静的气氛让许礼商有些焦虑。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忽然指着前面说：“姐姐，那边有个凉亭，我们过去歇一会儿吧。”
那严格来说也不算是个凉亭，只是爬山虎长得太茂盛。
有人跟里面架了竹竿，爬山虎就顺势搭上了对面的墙头，一路覆盖了三米多远。
靠近墙边有一方小花坛，周围扩出来一掌宽左右，刚好可以坐人。
姜应晚现在没什么事，时间充裕，她只当是学弟累了，点头同意。
两人几乎并肩往阴凉处走去，姜应晚正要坐下，手腕却忽然被人拉住。
跟上次一样，微凉的触感。
姜应晚微微一晃神，觉得这只奶狗可能来自南极。
两人之间有短暂的静默。
许礼商忽然想起来自己拉人的目的，急忙从裤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
“别脏了姐姐的裙子。”他一边解释，一边走过去蹲到花坛边，给姜应晚整整齐齐地铺了两张。
“啊，谢谢。”姜应晚没想那么多，被他的细致浅浅惊到，走过去坐下。
“不客气。”许礼商还蹲着没起来，眉眼弯弯。
阳光从枝叶间隙里漏下来，在他衣服上留下了一块又一块斑驳的痕迹，还将他浓密乌黑的发丝照得发光。
姜应视角很高，刚好能看清楚青年蓬松的发顶，和藏在那中间的一个发旋。
她忽然走神地想，这头摸上去的手感一定很好。
许礼商很快发现了女生视线的转移。
他往上抬了抬眼，然后就看见了一只半抬在空中的手。
——几乎是隔空放在了他头上。
他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停留了半秒，很快转向姜应晚的脸。
猝不及防的对视。
姜应晚浑身一僵。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连带着呼吸也跟着一起停滞。
大概一分钟以后，青年忽然动了。
姜应晚看见他双手撑在花坛边上，身形微微上抬。
他把头顶送到了她手里，随后歪头，在她手心里轻轻地蹭了两下。
小奶狗撒娇求摸头的既视感。
姜应晚瞳孔地震，接收到了来自许礼商的萌点暴击。
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短促的蝉鸣。微风拂过，卷走了初夏的暑气，也卷走了栀子在墙角残留下来的余香。
姜应晚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许礼商正笑意吟吟地盯着她看。
他半献殷勤半撒娇着说：“我记得这附近有家奶茶店，姐姐要喝奶茶吗？”
姜应晚对奶茶其实没多热衷。
现在这个天气，她更愿意点杯圣代。
但她忽然想起，初次见面时这小子跟她要了一杯全糖的奶茶，所以——
是他想喝了又不好意思说？
姜应晚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没有哪个男生天天喝奶茶的，他们更爱碳酸饮料。
于是，沉思片刻后，姜应晚点头说：“好啊，可以。”
许礼商眼前一亮：“我去给姐姐买。”
他说完转身就走，姜应晚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认识路吗就跑？”
“……”许礼商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
姜应晚只当他是不认识又装作认识，谎言被戳穿了有点不好意思，暗笑道：“走吧，一起。”
奶茶店确实不远，拐进另一条巷子，再走到最尽头就能看见。
店里已经开了空调，站在门口就能感觉到迎面一阵阴凉。
姜应晚见许礼商点了奶茶，越发确认自己的想法，她跟着点了个杯芒果圣代。
许礼商回头看过来：“不喝奶茶吗？”
“这天太热了，想吃点冰的。”姜应晚说完，又怕他一个人喝奶茶觉得别扭，补充说，“给我来杯芋圆的吧，我带回去喝。”
“好。”
点完单，许礼商去找店员付钱。
他抬头看了一眼，忽然问：“这个空调可以调高一点吗？室内外温差有点大。”
店员的目光在他和姜应晚身上转了两个来回，立刻露出来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
“当然可以！”店员转身去拿遥控器，调好温度以后又八卦地问：“那位小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许礼商顺着她的目光回了下头，再转过来时，眼眸里闪着光，温柔得能溺死人。
“现在还不是，”他压低声音，“不过应该快了。”
“小姐姐气质好好，你俩也很登对！”
“谢谢。”
店员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后面给他俩做奶茶时，还特地挑了个图案能拼到一起的情侣杯。
喝完奶茶，姜应晚见时间不早了，便起身说：“我送你出去吧。”
许礼商欣然点头，觉得自己至少今天是安全了。
姜应晚送完人再回到工作室，身上热得不行，急忙要去后屋找扇子。
外婆在家里做好饭，提着饭盒给她送过来，结果一进门就只看见了她一个。
外婆把饭盒放上桌：“那小伙子呢？”
“走了。”姜应晚把扇子摇出了残影。
“你怎么让人走了？”
“那不然还留下来吃饭？”
外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别家姑娘都把男朋友领回家了，你呢？母单到现在，好意思吗。”
姜应晚乐了：“您还知道母单呢？”
“少贫嘴。”外婆把人拉来身边，直截了当地问，“因为他小？”
姜应晚没跟上外婆跳跃的思维，反应了一会才说：“不是，我本来就没那心思。”
“你现在可以有了，又不是未成年，谈个恋爱怎么了？”
姜应晚哭笑不得：“外婆，别人家的家长都害怕姑娘跟男人跑了，怎么到您这儿就这么催我啊。”
“谈恋爱丰富阅历啊。”
“我要那种阅历也没用啊。”
“那你想干什么？”
“我要读研，还要学缂织——”
姜应晚把视线从外婆身上移开，环顾了一下并不算大的工作室，忽然张开双臂说，“这些以后可都是我的。”
外婆被她逗笑了，连连点头：“行行，都是你的。”
她又说：“那小伙子的微信你有吗？”
姜应晚顿了一下，果断道：“没有。”
“那是客户，你都没个联系方式吗？”
“又不是每个客户我都存。”
外婆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身往卧室走。
姜应晚无奈一笑，坐下开始吃饭。
外婆边走边回头，确定姜应晚没注意这边，她才摸出手机来点进微信。
而在消息页面的最顶端，多了个新的对话框。
--[礼物]：外婆您好，我叫许礼商。
--红袖绫：小伙子你好呀。
-
姜应晚在红袖绫里加了十三天的班，总算是在10号晚上全部搞定。
这天加班加的有点迟，等她放下梭子，抬头看墙上的电子钟时，眼前一阵阵发黑。
“晚晚姐，您怎么了？！”耳边忽然传来惊呼，将她的意识唤了回来。
“嗯？”姜应晚反应了一下，才眯着眼看过来，看见面前站着的是阮星。
她笑了一下说：“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回去？”
阮星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担忧：“晚晚姐，您是不是加班加太狠了，我看您最近气色不太好。”
“我没事，”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看见电子钟上的时间跳到了九点半，“太晚了，你赶紧回去吧。”
“我陪陪您吧。”阮星在她身边坐下。
“我都多大了还用你陪啊，赶紧走，再晚了回去不安全。”
“您……”
“把你手机号给我，咱俩加个微信，”有了第一次，姜应晚现在相当很熟练，“等会儿给我发个位置共享，我跟你打电话。”
“好。”阮星答应下来。
姜应晚看了会手机，回头发现这姑娘还在，无奈道：“怎么了？不敢走夜路啊？”
阮星目光躲闪着，支支吾吾地说：“也……也不是，我就是想、想再等等。”
她到底没说要等什么，姜应晚看出来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但也不再纠结，重申了一下之前说的，动手打扫工作室。
阮星要过来帮忙，但姜应晚不让，她只能乖乖坐在凳子上，把脚翘起来，方便姜应晚拖地。
等地面变干，姜应晚看了眼时间说：“十点了，阮星，要不别走了，跟我挤一挤吧。”
“我——”
阮星的话还没说完，工作室的玻璃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没等屋里两人反应，门直接被人推开，露出一张阳光般灿烂的笑脸来。
“姐姐，晚上好啊！”
姜应晚：“？？？”
她眨着眼：“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许礼商把门推开半边，等他走进来时，姜应晚才发现他背后藏了东西。
青年走到她面前来，唰地一下，从背后捧出来一大束花。
白色花居多，偶尔点缀了几朵深紫色的和几片绿叶，外包装是浅灰和浅紫，用一根银色的丝带紧紧扎好。
无疑是好看的。花好看，人也好看。
姜应晚迷迷糊糊地想。
抬头对上青年的目光时，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两拍，随后便犹如夏日急雨，犹如杂乱的鼓点，敲得她心头酸胀。
她迟钝地移动着视线，从花，到人。
“想送个礼物给你，但一直想不好送什么，直到那天路过巷尾的花店。”
青年浅浅笑着，眉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犹如一道刺破乌云的阳光，明亮柔和，异常耀眼。
“姐姐看到这束花，会不会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