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一个哲学问题
楚浮白嬉笑道：“别说的那么难听，人家江方大只想活着，又不是想推翻你们秦家天下，顶多就是个水贼，离反贼远着呢。”
秦婳人面色极其严肃，甚至都忘记睡着的孩子，音量也提高了。
“江方大是反贼，这是朝廷定下的。你与反贼联手，一旦曝光，便是致你于死地的把柄——你之前的胡闹，都不是大事，有我，有瑶池桃源蓬莱梅山为你讲情，即便有朝臣参你，皇兄也不会严惩。但这次太过分了！一旦朝臣以此参你，便是皇兄有心，也无力保你！”
“小点声啊我的亲姐姐，别吵了孩子。”楚浮白淡定的喝水，道：“皇上会保我吗？他不是一直想干掉我吗？”
“皇兄若真的想要杀你，你还能活到现在？”
“那不是有你吗，没有你帮我求情，我不早死了吗？”
秦婳人面色一冷：“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尽可能说的详细些，将来朝廷追究，我也要有个为你开脱的准备。”
越说秦婳人越觉得生气，忍不住狠狠扭了秦婳人的胳膊，疼的楚浮白倒吸凉气连声道歉。
“你这个混小子，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跟我讲，那些日子，你和项瑾媸、桂花等天天待在一起，是不是就是在商议那个？你居然相信她们都不相信我，太让我失望了。”
楚浮白赶忙把秦婳人抱在怀中，道歉不止，好不容易才哄好了吃醋又生气的秦婳人。
“我知道，你是怕我阻止你，我和皇兄……你总是不能信任我。”
“和那个无关，我说了，我是不想你为难。好了，宝宝，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生气了就不漂亮了，来，亲亲，亲亲就不生气了。”
楚浮白像哄孩子一样哄着，直把秦婳人气乐了：“滚，不要碰我。”
见她笑了，楚浮白也知道她不生气了，这还顺杆儿爬，当即满嘴又是心肝又是宝贝的，老实说他自己都有点恶心——类似这样的话，他好像还没有跟别人说过呢。
不过看秦婳人表面上生气、羞赧，眼神中却满是喜悦的光芒，楚浮白立刻就想到了：以后对别人是不是也该多说点这样的话？虽然说起来稍微恶心了点，但恶心了我一个，开心了一家人嘛。
这个渣男！
正在两人腻歪时，妘娘敲门，送早饭进来，见楚浮白还在这里，不由得满面尴尬，脸都红了。
秦婳人难得开了一次玩笑：“哟，妘娘脸红了，为何要脸红呢？”
妘娘只想放下早餐赶紧离开，然而这时孩子哭了起来，秦婳人去抱孩子喂了，她不发话，妘娘也不敢走，几次示意楚浮白，楚浮白却只假装看不到。
等喂好了，秦婳人把孩子交给妘娘，让她先抱着。有妘娘一进一出的打扰，两人腻歪的氛围消失了，只能说正事了。
楚浮白便把自己的所有计划，原原本本毫无隐瞒的告诉了秦婳人。
秦婳人听完，沉思了很久，最终敲定：“不错，可行。你放手去做，至于皇兄那边，事后我会着神纪司详细上奏。你不用担心京城那边，只要你不出现在扬城，扬城的事情，就与你无关，明白吗？”
楚浮白松了口气，道：“姑苏官员，以及长公主殿下你，都可以为我作证，证明我没有去扬城，甚至没有离开宅子，就算朝臣参我，我想皇上也不会为了一个被灭掉的宇文家，而对付一个为他解忧的驸马，是吧？”
秦婳人横了他一眼，道：“也只有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只是苦了扬城百姓。江方大攻打扬城，不知会有多少无辜之人因此而死，你现在的心肠，已经硬到这种程度了？”
“一个哲学问题啊，火车——不，就两艘船吧，一艘有一个人，一艘有十个人，两艘船都漏水，只有你能救他们，但你只能救一边，你会救谁？”
秦婳人毫不犹豫的道：“救十个人的。”
“那一个人，就活该死吗？你明明可以救，他却因你而死，你心安吗？”
秦婳人皱眉道：“难道要为了一个人，不救十个人？”
“他们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上，不论你救谁，另外几个就都是你杀的。”
其实还是搬铁轨更让人难以选择，这个船救谁，和亲手搬铁轨是不一样的，搬铁轨好像亲手杀人，用船救人就少点意思了。
不过说铁轨，秦婳人也听不懂啊，火车这个东西，能不能出来，就看项瑾珍那边给不给力了。
秦婳人直接说：“怎么能是我杀的呢？我是救人的。救一个和救十个肯定选救十个啊。”
“不单单是救人的问题，我说了救十个人，就等于杀了一个人，是你亲手害死……算了，你知道我会怎么选吗？”
“你会怎么选？”
“因为不管我救了谁，都相当于杀了另一边的人，所以我就看哪边给我的好处多，我就救哪边。”
“若是都不能给你好处呢？”
“选择的第一要素是利益，如果没有利益，那就要看重要性，人的命是同等贵重的，但人和人的重要性是不同的。对于你们皇家来说，一个能够指挥千军万马打胜仗的将领，比千军万马更重要。千军易得，良将难求。”
“如果都只是你不了解的陌生人呢？”
“正常情况下，救十人。你的那个还喝吗？给我吃一口。”
秦婳人把剩下的米粥推到楚浮白面前，她已经明白了楚浮白的意思。
“你是觉得，若能将宇文家灭门，便是多死一些人，也是值得的？”
楚浮白默默的喝粥，心里想的却是：我要的不是宇文家灭门，而是要土地改革，把宇文家的土地分到农人手中。我要的是那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呐喊响彻大罗。我要的是告诉天下门阀，门阀并非永世长存。
为了这些，说是牺牲也好，说是枉死也罢，总之是必不可免的。
但这些话，他可不敢告诉秦婳人。
秦家是大罗最大的地主，收地主土地分给农人，分明是跟皇家作对。
还有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站在秦婳人的立场上看，分明就是大逆不道。
“灭掉宇文家，对朝廷，对百姓，都有好处。我觉得死一些人，你是可以理解的，对吗？”
秦婳人当然可以理解，她是长公主殿下，楚浮白接触过的几位皇家公主里，又有谁会站在老百姓立场上考虑问题。
对她们这样的贵人来说，关心百姓的死活，也只是彰显自己的仁慈而已。
能够彰显固然很好，但不能彰显，对她们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
果然，秦婳人不再去想扬城即将无辜受到牵连的百姓了，对她来说，楚浮白或许比满城百姓更重要，于是她给楚浮白提了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