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人要自己站起来
楚浮白暗暗叹息，当年那个脸上挂着明媚笑容的淡雅桂花，如今竟已变成了这副模样。
世事无常啊世事无常！
薛南竹听得也很难受，她柔声宽慰桂花，并请求楚浮白：“你帮帮这位桂花妹子吧！”
楚浮白露出苦笑，他是想帮，但要解决两个问题：第一，他以什么立场去帮？他和桂花，不过是旧日相识而已，非亲非故，怎么帮？
第二个问题便是怎么帮？不是立场上的怎帮，而是事实上怎么帮。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还是门阀世家的家务事。
若是寻常人家，他和桂花认个亲，利用驸马的身份压一压，桂花的生活就会改善很多，但是在项家……
项家会搭理他这个身份尊贵却没有实权的驸马吗？
楚浮白问道：“桂花，你找我，是想我怎么帮你？只是替你传信给桂祭酒吗？这样的事情，桂祭酒怕也帮不上你吧？”
桂花忙道：“不会的，爷爷最疼爱我，他若知道我在这里受了委屈，定会为我主持公道的。”
楚浮白笑了，笑容有点苦。
首先这不是后世，在这个时代成亲约等于买断，若婆家不许，媳妇一生或都没有回娘家的机会。
也就是说，从桂花嫁到项家那天起，她就是项家人了。
想找桂家撑腰，哪有那么容易？
如果桂花是下嫁，那倒简单了，给项家胆子，他也不敢随意欺负桂花。
但可惜的是，桂花是上嫁。桂家的权力、势力、财力等方方面面，全面不如项家。即使桂家愿意给桂花撑腰，他们拿什么撑？他们撑得起来吗？
“我说实话，通常来说，实话都是不怎么好听的。桂花，就算我帮你传信，你爷爷也帮不了你。他确实疼爱你，但你已经嫁人了，他会因为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孙女而损害整个桂家吗？”
桂花愕然，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想不通这一点？只是，爷爷是她仅存的希望，她不敢也不愿意往那个方面想而已。
然而，她欺骗自己得来的那一丝希望，却被楚浮白残忍的打破了。
桂花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楚浮白这次没有劝说，只冷静的看着。
薛南竹都认为楚浮白说的太过于残忍了，她急忙安慰桂花，并以责怪的眼神看了楚浮白。
楚浮白叹了口气，他也不想这样，他也想拯救所有人，但他真的没有立场和能力去帮助桂花，最多也就只能表达一下同情而已。
“啊！”
薛南竹忽然一声惊呼，楚浮白赶忙看过去，却见薛南竹捋上桂花的衣袖露出洁白的手臂，而那洁白的手臂上，竟是触目惊心的鞭打痕迹！
楚浮白一个箭步上前，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抓住桂花的手便捋上另一边的袖子。
果然，也是纵横交错的鞭打痕迹。
那身上呢？他总不好脱掉桂花的衣服检查，便沉声道：“南竹，带她去房间里看看，她身上是不是也是这样。”
薛南竹正要带着桂花去房间，却被桂花阻止了。
“既然被你们看到了，那也没什么好隐瞒了，我，我确实挨了打。”
说完她又哭了起来，哭的楚浮白心烦不已：“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吗？”
他如同暴怒的狮子般在亭子里来回踱步，那伤痕，让他想到了瑶池，当初瑶池身上也如此，难道项淳和齐俊一样，都是那种心理不正常的货色吗？
如果是，杀了又何妨？
他忽然停住，问桂花道：“他为什么打你？”
“前几日为项洵婚事准备，所有人都很忙碌，他便趁机把青楼女子带到家中，在我们新婚的床上……我无法忍受，便把此事告诉了项老太爷，老太爷一怒之下罚他抄书百遍，他便狠狠打我一顿……”说到这里桂花已经哭的说不下去了。
把青楼女子带到新婚的洞房，仅仅只是罚抄书百遍？
那个项老太爷，可真公平公正啊！
薛南竹也陪着掉泪，再三恳求楚浮白出手相助。
“你说的简单，我怎么帮？”
桂花以为楚浮白这是要放任不管的意思，想到她和楚浮白本也没有太深的交情，楚浮白当然没有必要因为她和项家这个庞然大物为敌。
她理解，但想到自己的处境，竟面如死灰，满心绝望。
薛南竹道：“可是，可是，她太可怜了……”
“我没说不帮，我只是说，我怎么帮？”
一句话又燃起了桂花的希望，她急切的起身向楚浮白跪下。
“驸马若能救小女子于水火，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驸马大恩。”
楚浮白眼神示意阻止薛南竹搀扶桂花，他盯着跪在面前哭泣的女孩，仅只大半年不见，便好似换了个人一样。
若要帮她，得先让他燃起活着的希望。
楚浮白稍作思索才开口道：“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你这个第一流，哪里还有第一流的样子？”
这首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楚浮白念给桂花听的。
那时的桂花是什么样子？是笑语晏晏的京城第一才女。
而今桂花又是什么样子？是哭哭滴滴的项家一大怨妇。
听了楚浮白的话，桂花又是悲从中来，反而哭的更加厉害了。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你这个样子，梅怎么妒？菊为什么要羞？值此中秋之际，你又凭什么冠中秋？”
楚浮白语气忽然变得极其严厉：“把你的头抬起来！”
桂花被吓得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盯着楚浮白，楚浮白冷声道：“站起来。”
薛南竹忙要去搀扶，却被楚浮白喝止：“人只有自己站起来，才是真的站了起来，如果他自己都站不起来，那就是所谓的烂泥扶不上墙，无所谓了。”
“可她只是个可怜的女人！”薛南竹急道。
“女人不是人吗？我说的是人，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是人！”
桂花怔怔看着俯视自己的楚浮白，这还真是她认识的楚浮白吗？
在她的印象中，楚浮白是个富贵闲人，文采很好，待人和善，是个整天笑嘻嘻的“大男孩”，才不是这种冷酷的高高在上的样子呢。
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你要站起来吗？”楚浮白冷冰冰的问了一句。
桂花迟疑片刻，咬咬嘴唇，站了起来。
薛南竹惊喜的道：“你决定帮她了？”
“帮不帮的无所谓，我只是想找回来那个第一流的桂花，桂花如果不是第一流，是非常令人遗憾的事情。”
桂花感激涕零，道不尽的谢意。
楚浮白对谢意什么的不感兴趣，他只冲着屋顶说了一句：“玉奴，回房商量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