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别院饮酒,话不投机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这是孟浩然写给张九龄的诗,本意是想获得张九龄的引荐,但他不愧是诗人中的闪亮的星,虽是干谒,这前四句却也写的别有一番气象。
尤其是那个“蒸”字和“撼”字,写尽了洞庭的雄阔壮观。
李小白曾来过洞庭,与上次来对比,古时的洞庭也别有一番风味。
项洵一声红衣立在船头,楚浮白和李经纬分立他左右,三人遥望君山小岛,已然可以看到岸上的人来人往。
项家的老宅,就在君山。
能够住在君山的项家人,全都是项家的嫡系,如今这里四世同堂。
主事项家的是八十多岁的老太爷,老太爷有五个儿子,便是所谓的五房。
项洵便是第五房的子嗣。
老太爷百年之后,项洵之父若不能继承家业,便只能和别的项家人一样搬出君山了。
船停泊在君山的港口,一箱箱嫁妆被抬进项府,项洵也早早下船,与来观礼的宾客客气的寒暄着。
眼看吉时将到,李经纬胞妹的八抬大轿才从船上下来,项洵也骑上了高头大马,于轿子前方引路,直奔项家老宅。
楚浮白带着两女,也跟着凑了热闹,待来到项家老宅门前,赫然看到门匾上是四个大字:楚国公府。
果然项家也是有爵位的,只是这个爵位与京城勋贵应该有区别。
京城勋贵的爵位,大多是靠军功封赏的,而项家这个爵位,应该就像孔家衍圣公的爵位一样,荣誉大于实质的那种吧。
他拉着两女靠在一旁,看着满嘴吉祥话的喜娘把新娘扶出轿子,项洵过去和新娘一起走上红毯,六对儿金童玉女抛撒着东西。
看的楚浮白都有些心疼了,他们抛撒的居然都是粮食,太浪费了。
接下来迈火盆,福从天降;过马鞍,一生平安;跨米袋,丰衣足食;新郎射箭,三箭定乾坤,姻缘天注定。
再往后楚浮白就看不到了,因为他没有进门。
他之所以没有进门,是因为李经纬没有进门。
李经纬言道:“我是娘家人,虽是送嫁,却没有进去观礼的规矩。你不在规矩之内可以进去的。”
“里面我认识的就一个项洵,他还没空搭理我,我进去也没什么事,那怎么办?我们是回船上还是在这里干站着?”
怎么可能干站着?项家也不可能让他们回到船上。
项洵的堂哥,项家三房,项洵的堂兄项溦正在旁边等着,他便是负责接待李经纬和送亲队伍的人。
直到新人看不到了,李经纬才略带惆怅的笑道:“从小看到大的妹妹终于嫁人了,我又为她高兴,却也有点惆怅呢。”
楚浮白点头笑道:“理解。别说是妹妹,当年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嫁人了,我真的偷偷抹眼泪了。要不要我陪你喝几杯?”
李经纬笑道:“几杯可不行,今日你我不醉不归。”
“我可没兴趣陪你喝醉,不然我家玉奴又要扭我耳朵了。”
李经纬陪着大笑,崔玉奴则恶狠狠瞪了楚浮白一眼,竟也忍不住笑了。
项溦把送亲众人引到别院,那里为他们单开了酒席,酒菜都是管够,且没有那么闹腾。
楚浮白是喜欢热闹,但不喜欢和陌生人热,更不喜欢和陌生人闹。
众人开开心心来到别院,项溦可不满意了:楚浮白竟让崔玉奴和薛南竹与三人同桌共饮,是拿项家当江湖了吗?
这个人如其名,如微风细雨般润物无声的男人提议道:“两位姑娘与我几个男子同桌,似不合适,不如我单为二位姑娘开桌酒席,如何?”
楚浮白笑道:“不用那么麻烦,我家的女人,向来都是和我一起用膳的。”
项溦见他拒绝的果断,便看向李经纬,李经纬也道:“项兄,这位李兄行事向来不拘小节,这两位姑娘也都不是外人,还请李兄不要介怀。”
听到两人都这么说,而两女也没有拒绝同席的意思,项溦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楚浮白的目光中不免掺杂了些许鄙夷。
如此不遵礼法之人,怕也是山野村人,只是不知道李家三公子为何如此重视,竟似乎有些惧怕他一样。
项溦强忍心中的不痛快,与李经纬频频举杯,显然有故意冷落楚浮白的意思,可楚浮白浑不在意,只与两女说说笑笑。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楚浮白没有兴趣和项溦虚与委蛇,待吃饱喝足便向李经纬告罪,要带两女回去船上休息。
李经纬笑道:“那船现在恐怕已经开走了。”
楚浮白一惊:“我东西还在船上呢。”
李经纬忙道:“李兄不要着急,我已让人把你们的东西送到房间了。”
他所谓的房间,便是项家为他们安排的住处,原本是安排在正堂的,但楚浮白提出特别要求:他只要幽静的角落,不要代表地位的正房。
这个很简单,项溦吩咐下人两声,楚浮白三人便被带到了别院角落一处幽静的院子里,他们对这儿很满意,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这里人太多了。
楚浮白要他们离开,这些下人哪敢?但他们也不敢得罪贵客,只能飞奔报于项溦知道。
楚浮白三人则坐在院里的凉亭,薛南竹直夸这里景致好。
“确实很好,比我在京城住的还好。我也见过些世面,可是我看过的比这里气象恢弘的,没有这里精致优美。比这里精致优美的,有没有这里的气象恢弘。说到底,这居然只是个别院,我天呐,我现在有点好奇他们家到底有多土豪了。”
薛南竹笑道:“项家诗礼传家,才不是那土财主呢。”
说话时下人送来茶水,薛南竹没有继续说,他们倒了三杯茶水便离开亭子站在远处,那个距离也是很讲究的,既不会让楚浮白等觉得太近,也可以在楚浮白等需要的时候快速靠近。
崔玉奴笑问楚浮白道:“你和那个项洵饮酒,一喝就是一天,怎么那么不喜欢项溦,连半天都忍不了?”
“项洵是个好孩子,项溦太谨小慎微,我不喜欢这种谨小慎微的人。”
薛南竹笑道:“若论谨小慎微,谁还能比得过你?”
楚浮白笑道:“所以我讨厌这种人啊,你不知道人都会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吗?”
薛南竹一怔,满脸崇敬的道:“你一开口,皆为至理。”
楚浮白都想抽自己了,果然他脸皮还是不够厚,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抄袭。
很快报讯的下人过来,要所有丫鬟使女全部撤离这个小院,楚浮白看着他们有条不紊的离开,便躺在了崔玉奴的腿上,拉过薛南竹给他捶腿,嘴里说着令二女耳红面热、心跳加快的话,倒是十分的惬意了。
然而,这份难得的清静惬意,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
“多日不见,楚驸马仍是如此不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