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洞庭项氏
“你不认识。驸马可曾听过累世公卿，衣冠巨室？”
楚浮白听过这个词，上次还是从隋长风口中听说的。
“倒是听过。李经纬的妹妹嫁到了高门大族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崔玉奴凝眉道：“只是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高门大族素来轻视武人，为何会与李家联姻？”
“六家是武人世家，也算名门望族吧？这不门当户对吗？”
“不是，驸马居然不了解高门大族吗？”
“确实不太了解，我和他们没打过交道，就认识那么一个人，他平时也都只像个书生，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出身大族。”
崔玉奴抿了口酒，道：“怎么说呢？高门大族和武人世家不同。高门大族号称累世公卿，他们的势力主要在朝堂。武人世家则不然，朝廷严格限制武人世家入朝，所以威望只在江湖中。”
“在江湖中混得好了，未必就比入朝为官差。”
“话是这么说，但朝堂总比江湖高一等。”
“这个东西，没有那么绝对的。”
这个东西，偏偏就是那么绝对的。
仿佛魏晋士族，天生就是贵人，是庶族可望而不可即的贵。
崔玉奴盯着楚浮白道：“驸马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高门大族和武人世家，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不都是家族吗？无非大小差距而已。”
“高门大族的联姻对象素来都是皇家、勋贵、朝臣，他们不会和普通人家联姻，更不会和武人世家联姻。李家可以和高门大族联姻，或许预示着李家将向着高门大族迈进。”
“这不挺好吗？六家又空出了一个名额，别的家族又有机会了。”
崔玉奴举杯道：“既然驸马不在意，那就算了。”
“不是我不在意，我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不就是联姻吗？”
崔玉奴想了想，笑道：“如果只是单纯的联姻，确实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不单纯还能怎么样？造反啊？我想问下，李家联姻的家族是哪个？”
“洞庭项氏。”
“那个家族怎么样？如果是坏人，咱想办法灭了他的。”
崔玉奴急忙小心的四下看去，见没有人注意才放下心来。
“可不要胡言乱语，高门大族不同于武人世家，在外面乱说若传到他们耳朵里，可比得罪武人世家严重多了。”
“有那么夸张吗？我也不行说？你了解那个什么洞庭项氏吗？”
“不行。莫说你只是驸马，便是皇子，也未必敢对高门大族指三道四。”
楚浮白皱了眉头，在中央集权的大一统朝代，为何允许这种存在？
崔玉奴了解不多，但毕竟是常走江湖的，多少也都知道一些。
“洞庭项氏，据说存在已有千年，其势力之大，难以想象。驸马可知洞庭湖还有一种叫法，叫做项氏鱼塘，整个洞庭，全都属于项氏。项氏在朝廷我不清楚，但在江湖，打着项氏旗号，便是三道长老也得礼让三分。”
“我去，这么夸张的吗？”
“是以我劝驸马不要去招惹项氏，若招惹了，只怕朝中会对你不利。得罪武人，无非是多个敌人，得罪项氏，或许朝堂江湖，无处不是敌人。”
“那还是算了。那些家族到底有多厉害？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我只是个江湖人，朝廷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你不如回去问长公主。”
楚浮白记在心里了，他没有兴趣招惹那个什么项氏，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去了解了解这种高门大族，毕竟，对他来说是很新鲜的东西。
“李经纬的妹妹出嫁，你要去吗？”崔玉奴问道。
楚浮白笑道：“去，为什么不去？喝个喜酒，也沾沾喜气嘛。反正最近我也没打算干什么正事儿。”
两人没敢喝的太多，微醺之际便返回衙门布置的灵堂。
秦婳人还跪在棺材旁烧纸，楚浮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毕竟蜀王之死是他策划出来的，这个时候还去安慰秦婳人，有点太不厚道了。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无数遍：蜀王之死，与我无关。直到自己都快相信了才来到秦婳人身边：“姑姑，节哀顺变。”
秦婳人闻到浓郁的酒气，心中十分不满，却也无心责怪楚浮白。
“你去休息吧，今晚我给兄长守灵。”
楚浮白也没有劝阻，但也没有回去。
“我在灵堂外面，姑姑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即可。”
秦婳人也没说话，楚浮白便来到灵堂外，拒绝了官员安排，就在门口靠在柱子上入睡。
崔玉奴细心的坐到他身旁，有她在，蚊虫才不会侵害。
次日楚浮白被秦婳人叫醒，一宿没睡的秦婳人眼睛都肿了，这应该是哭肿了的，毕竟她是一流高手，区区一夜不睡，应该不至于肿了眼睛。
楚浮白看了也不免有些心疼，心里暗暗问自己：杀蜀王，是对是错？
但马上他就甩掉了这个想法：蜀王死，秦婳人哭，但千家万户笑。蜀王不死，秦家固然在笑，却有千家万户在哭。
这么一想，蜀王死，也不是赔本的买卖，干得过。
不对，蜀王死不死和我楚浮白有什么关系？楚浮白赶忙再次于心中告诫自己：蜀王之死，与我无关，然后才问秦婳人道：“姑姑饿吗？要不要我给你弄点清粥小菜？”
秦婳人点点头，随口对在外面等了一夜的官员道：“给我安排个房间。”
官员赶忙亲自带秦婳人去房间，另有人带着楚浮白去厨房。
楚浮白亲自送清粥小菜去秦婳人房间，却见秦婳人坐在梳妆台前，发髻放下，黑色的长发披散如瀑布，身上也只穿着白色的中衣裤褂。
“姑姑，先吃点东西吧。”
秦婳人移坐圆桌旁，吃了两口就放下了调羹。
“怎么了？不合您胃口吗？”楚浮白赶忙问道。
秦婳人叹道：“我没有胃口。我这个兄长，当年，小时候，待我也是极好的，比皇兄还好，只是后来，多年不见，其实，这也是天道轮回。”
楚浮白有点担心了：说话都颠三倒四了，看来蜀王之死对她的打击确实十分大，他赶忙道：“姑姑，你节哀啊！可要保重身体，不要胡思乱想啊！”
秦婳人呆呆的说道：“我没事，明天王兄的灵柩会送回京城，你陪我送他最后一程吧。”
楚浮白点点头，道：“姑姑，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今天，你先吃点东西然后好好休息一下，我听说武人极悲，比常人更加伤身伤神，你要保重啊！”
武人精气神比常人更加圆满，若大悲大喜，对精气神的损伤也会大于普通人。
秦婳人了解，但伤心是无法控制的，她也没有办法。
楚浮白端起清粥，把调羹送到秦婳人嘴边，秦婳人木然看他一眼，轻启朱唇，喝下了他喂来的清粥。
老实说，她没有拒绝，楚浮白也挺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