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一首诗，四百两
慷慨解囊？就是花钱喽。
这话说得楚浮白就好奇了，文人自视清高，通常是不喜欢提钱的。
“张公子，何事用得着在下，但说无妨。”
张正一抱拳感谢，道：“李公子请随我来，一看便知。”
楚浮白是真不想去，但张正一极力要求，他拒绝不掉，无奈也只能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州府衙门外。
这里已经围了很多人，看穿着大多都是文人，其中有不少还都是熟悉的面孔，他们纷纷与楚浮白见礼，楚浮白一一寒暄过去，便也看到了被他们围观的人，当时就吃了一惊。
人群之中，竟是一位我见犹怜的绝色女子！
她身披孝服，跪地啜泣，面前摆着草席，草席下盖着一具尸体。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卖身葬父？
“张公子，这什么情况？”
张正一还没说话，其他人便七嘴八舌说了起来，楚浮白听得很乱，但也知道了一个大概。
死的那个，是奕城秀才郑旦。此人素来刚正自傲，不屑攀龙附凤，甚至不屑与奕城文人为伍。
楚浮白一听就相信了，前些日子，奕城年轻的文人秀才几乎都去拜访过他，但他对郑旦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蜀道难》和《水调歌头》都征服不了的文人，其自傲可见一斑。
不过郑旦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他不仅文采斐然，更是擅长书画，据说他的书法画作在奕城早已是有市无价。
这就厉害了！书法家、画家的作品，在不炒作的前提下，活着的时候能达到有市无价，绝对是妥妥的艺术家。
奕城富户、文人，无不以拥有郑旦的书画为荣。可那个郑旦，他的性格很有问题，不屑靠卖字画发家致富，这样一来就给他弄得挺穷，可就算穷的揭不开锅了，他仍然坚持，绝不出卖字画。
迂腐啊！混账啊！
可这种坚持还是挺令人敬佩的。
那郑旦无论品行、才学都无可挑剔，唯一的污点就是他的兄长，郑元。
郑元是个混蛋，名义上是文人，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门门稀松，坑蒙拐骗、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
郑家也不是大户，郑旦穷，郑元更穷。为了弄到钱满足其吃喝嫖赌的需求，郑元经常没脸没皮的去求弟弟，甚至去偷弟弟的书画。
奕城市面上郑元的书画，起码有九成是从郑元手中流出的。
要说偷个字画什么的还无所谓，可那郑元贪心不足，竟还想偷人，而他想偷的就是跪在那里啜泣的女人——郑旦的妻子，郑崔氏。
今日一早，郑元又去了郑旦家，恰好郑旦不在，他便起了歹意，意图对弟妹无礼。正此时，郑旦回来，两兄弟大打出手，郑旦不慎将郑元打死。
打死兄长，罪名恶逆，乃十恶不赦的重罪，按律主从犯皆斩。
不过州府长官怜惜郑旦才华，再加上郑旦弑兄也是情有可原，州府长官便只判了杖刑，打了郑旦三十大板。
怪只怪郑旦太骄傲了，他无法忍受挨板子的屈辱，竟当堂触柱而亡。
这玩意果然刚正，而且很没有脑子！
恶逆重罪，主犯、从犯皆斩。郑旦是主犯，那郑崔氏便是从犯，他死了倒是一死百了了，郑崔氏怎么办？
如果郑旦活着，倒还可以就前因后果讲清道明，他这一死，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了，郑崔氏自然也跟着倒了霉了。
按律郑崔氏当斩，州府大人法外开恩，给郑崔氏只判了个官卖而已，并准许她先安葬夫君。
“原来是卖身葬夫的。葬个人用不了几两银子，我出了便是。”
楚浮白也觉得这女人可怜，便主动提出要拿银子出来，但张正一想要的却不是几两银子的丧葬费用。
“李公子，错了，错了。若只是丧葬银子，我们这些穷秀才也能对付。”
楚浮白愕然道：“不是吧？你不会是想我买下她吧？”
张正一正是这个意思：“李公子忍心文人之妻流落烟花吗？”
楚浮白又看了眼那个女人，挺漂亮，挺可怜，能帮的话，帮一把也可以。
“行吧，不知道要多少银子。”
“四百两。”张正一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四百两？
四百两对楚浮白来说不算多。如果是在京城，他肯定眼也不眨的就拿出来了，可眼下，让他拿四百两救一个女人，从现实角度来说，很难。
四百两银子，可以救济多少“灾民”啊？
用可以救济无数“灾民”的银子，去救一个女人，这买卖划不来。
张正一道：“在下知道，四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此事本不该恳请李公子相助，但我等皆是穷苦文人，实在拿不出来，只能求李公子了。”
“确实有些困难。再说我也不想买人卖人，这个，困难。”
张正一叹道：“李公子就忍心郑兄遗孀流落烟花吗？”
其他文人见楚浮白不愿出钱，亦纷纷恳请，这就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了。
楚浮白满肚子都是火气，心说你们这些人没事吧？这个郑崔氏被卖入烟花确实可怜，但我也没有非救她不可的义务啊？凭什么我就得出银子？你们知道我现在银子多有用吗？我自家都开始削减用度了啊大哥！
“张公子，我的银子真的所剩不多了。你们有没有人认识州牧的，能不能问一下，可不可以减一点，四百两确实有点太多了，我很难拿出来。”
文人之中竟真有认识州牧的，他主动要去找州牧协商。
楚浮白又看向那个女子，心里暗说抱歉，救一人与救多人相比，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选择救一人的，哪怕这人是绝色美女。
张正一满脸歉意，但仍低声恳求。
楚浮白道：“虽然我不认识郑秀才，不过这种事我还是挺愿意尽我所能出一份力气的，只是，眼下我确实拿不出那么多，抱歉了。”
抱歉，既是对张正一说的，也是对郑崔氏说的。
这什么世道啊？没钱做好事，还要道歉。
那个去找州府求情的很快就出来了，他欢喜的大叫道：“好事好事。”
所有人都向他怒目而视：这玩意都死人了，还有什么好事？
那人也觉得不对，忙收敛欢喜模样，道：“州牧喜爱李公子的诗作，但求李公子一诗，即可抵四百两银子。”
文人闻言也开心了，一个个喜笑颜开，哪里还顾得地上躺着的死人？
楚浮白看看衙门，看看文人，看看佳人：这样也行？
一首诗，四百两？
有这好事，明天就拿李白的诗出来卖，他可是会背好几百首呢，一个李诗仙，差不多够养活所有灾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