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勾越谷(二)
进古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大家就要被这大早上的晨训折磨到心慌。
俗话说得好,冬天晨跑,百鬼夜行。
那贺天朗一定是冤死的鬼,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对于人生的‘肺腑之言’。吵到硠硠觉得之前的那位成宣姑娘也可用安静了形容。
早训的跑操是四方四的列队,左半男生,右半女生。以贺天朗为中心,左边是硠硠,前方是宋玄,右边是成磊,后方是安贞。一行人噼里啪啦的要围着校练场跑三圈。
“临霜,看你脸色不太好,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贺天朗隔着硠硠对其喊着。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临霜不舒服倒是谈不上,只是之前贵为一国公主,这跑跑跳跳一类的实在是有伤风化,体力一下子跟不上来而已。尤其是看着旁边的都没有抱怨什么,临霜也不是个服劲的主,一连几天一直是咬着牙跑,只是昨日身子不便了开,脸色更是惨白。
“报告夫子,我们的临霜学子偶感风寒,今日实在是不适合跑步。为了发挥我们勾越古是一个‘大家庭’的精神,我愿意亲自护送临霜学子去医师处走一趟。”
临霜还没有反应过来,贺天朗的声音已经围着校练场回荡了开。本来是想反驳,但无奈肚子是真的太痛了。
孟清看了眼临霜的脸点了点头,贺天朗以为是收到了指令,回头便向着临霜,步子都没有迈大,听到夫子的话语。
“硠硠,带临霜去医师处看看,你们早操便不要跑了。”
一句话让贺天朗心如腊月寒冬。
“不行!”眼神对上了硠硠,一字一句的说到:“硠硠学子她···她,她腿···受伤了。对!腿受伤!”说话间给足了硠硠暗示。
拒绝人的功力硠硠总是学不会,下一秒便直直的摔向了地面。
前排的宋玄闭上了双眼,这摔下去的功夫,都有骨折的趋势了。
孟清只是淡笑道:“那正好,硠硠与临霜两个病号相互扶持着去。其他人,列队跑操。”
“硠硠只是腿抽筋,不,不用去医师那里的。最··最重要的是”贺天朗的脑袋都快挠秃了也不知该怎样接话。
硠硠呆坐在地上,听到自己又是抽筋了,正在想着抽筋的正确演绎。宋玄的一双手就伸到了眼前:“地上凉。”
贺天朗见此状补言道:“因为宋玄学子要送硠硠学子的嘛!我和硠硠学子名字里都带有一个lang字,这···一山不容二lang嘛!所以,我去帮助临霜学子,宋玄帮助硠硠学子!”心里面不自觉的嘀咕着,帮又要帮个真病的呀,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抽筋能站起来吗?”硠硠小声的向宋玄嘀咕着。
“能。”
待站起来了之后才察觉到不对劲,刚刚回答的人好像是···夫子!!!
于是乎——临霜被夫子带去了医师处,贺天朗,石硠硠绕操场跑十圈,宋玄计数。其他人原地解散。
贺天朗凭一己之力为所以人挣的了不用跑操,除了他自己。
“贺天朗,十圈。”宋玄站在校练场边上冷静的说。
“不是真要跑吧!夫子又没在!”
“这里是仙谷!”
此话一出,贺天朗立马想到了那两壶女儿红,无奈催着硠硠上了跑道。
“石硠硠,腿抽筋了。”宋玄言外之意,她,跑不了。
贺天朗瞪大了双眼,眼前这个男子生的倒是气度不凡,只是···眼睛,有点问题。那么明显的一个‘假’字。
“可夫子说的是我们两个都要跑十圈!学子,这可是仙谷。”贺天朗说着还指了指地。
“可仙人治不好抽筋。”
贺天朗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抽筋了。
“离贺天朗远些。”看着那人跑操的身影向硠硠开口道。
“啊?”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话中的意思。
“我们天宁城的人,一般,不和不太聪慧的人玩耍。”
“哦~”硠硠答应了下来,心里面思索着,这么才能不让他发现自己也不太聪慧的事。想着刚才贺天朗对大家的称呼,懦懦的开口道:“谢谢宋玄学子。”
突然之间入了谷,大家的感觉都差不多。
像是松软的泥土被装进了格子中,格子中有着各种各样的形状。每个人都在固定的环境下发展成了不同的自己。
比如,石硠硠吃好喝好,但觉得跟莽原相比总是缺了点什么。贺天朗就觉得食堂的菜无油无盐,味同嚼蜡。
安贞觉得这里如同一处安宁之所,不必去理会宫中那些让人厌恶的尔虞我诈。而临霜却处处嫌弃此处的人如“山野村夫。”
成磊则觉得离了天宁城成很落寞,不能时常回家。而宋玄却是觉得可以松了一口气,离了那个“家”的算计。
少年人的烦恼,乘着春日的暖风轻轻散落在了勾越谷的每处地方。或生根发芽,或再随着下一阵风飘向下一处地方。
硠硠皱着一张小脸儿在桌前发呆,与之一个寝室的早已睡下。闲来无事翻出了自己的小册子记上了一笔‘想大夫,大娘了,想到有些睡不着。’
今日的天气不凉不燥,大夫今天应该会多练两个时辰的剑术吧!不知道石安和小沐子有没有再闯祸。这自己不在,连和他一起扫马厩的人都没了。子沁姐的绿豆糕啊!想着想着思绪便换了一个方向。还有,宋玄和成磊是失忆了吗?怎么感觉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每天在学堂见面就是点个头,打个招呼而已,不是好朋友了吗?还以为是和小沐子,天顺天旺一样的人呢。
屋内的烛火也燃尽了,所有的生灵都进入了修整的状态。
硠硠又下意识的挠了挠自己的手背,身上每处地方布满了小小的红疹。硠硠以前没有什么机会接触花,自从进了谷,满地的花倒可真是让人有小小的不适应。身上的小红疹偶尔发痒。
万籁俱静之时硠硠好像听到了很细微的蝉鸣,明明才刚刚入夏。
不过这蝉鸣似与莽原的不太一样。不知道这蝉是不是与莽原长的也不一样。
索性直接穿衣起了身,壮了壮胆子,一步并一步,慢悠悠的走在谷中。
心中有点小小的委屈,是陌生,还是本应熟悉却陌生。
小溪流旁的水渠在此时人吱吱呀呀地转着,硠硠坐在水渠旁发呆,一个低头看到了在一块小石上翻肚了的鱼。用手轻轻一拨,鱼便翻回了溪中。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不知道掉了队的小鱼还能不能找到家的位置。
吹了吹习风倒带来了些困意,起身准备往回走时却看到了在那个木柱之后鬼鬼祟祟的贺天朗。想着他平日里在学堂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便敢上去好奇他大半夜的是在做什么。
“贺天朗,你…”硠硠还没说完就被贺天朗反手捂住了嘴。这一声整的愣是吓的贺天朗满身的冷汗。
“我的天,怎么是你这么个呆瓜。”见来人,贺天朗的表情又痛苦了一倍。“你不觉得这勾越谷有鬼吗?”贺天朗还故作深沉的将眉头皱做一团。见硠硠还是一言不发便微微颔首示意。
硠硠顺目而望,在极远的墙边角看到了一个身影在墙边东弄西弄的。待看清了之后一脸震惊地同贺天朗来了句:“我哥说过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那个人应该夫子吧!”
贺天朗一个巴掌拍上自己的脑门:“我分出来了,你和阿九不是一路人。他只是胆儿小,你是傻。”
硠硠陷入了一阵自我沉浸式的沉默。
“我不是骂你啊,那个啥,傻,它也有傻的可爱,是吧?”可是啊贺天朗并不知晓,硠硠根本就不是生气,只是她小小世界的开关开启了,发呆了而已。
突然间猛拍了一下硠硠的肩膀。“夫子好像走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不知为什么有那么一瞬贺天朗给了他一种石安的感觉,懵懵的点了点头。
走进了一看,土明显是被翻过的,他们两个人儿四只手将那土又翻了起来。是两个大罐子,看样子应该是酿的什么东西。“是酒。”罐子还没抬出来贺天朗便来了这么一句。
还很笃定,绝对是好酒。
桂花蜜酿,香气四溢。
贺天朗随手摘了片叶子折成了漏斗模样送入口中,一尝这酒确实可以称得上一绝了。
“小丫头,你要来一口吗?”
这酒闻着似与成宣的不太一样,硠硠便摇了摇头,咂了咂嘴开口道“你们临拓城女子是可以饮酒的吗?”贺天朗不由得笑出了声:“这饮不饮酒和男子女子有什么关系?。”
“这饮不饮酒和男子女子确是没什么关系,但却和夫子学子又那么点关系。”这回答的声音怎么突然深沉了些。
夫子!!!
贺天朗和硠硠同步性的将脸望向了孟清,此时孟清的脸色隐于黑夜喜怒莫辨。
“贺天朗和石硠硠。”似是确定了什么一般:“看来我这勾越谷也还不错,还有公子小姐有闲情逸致出门逛游。“
此时贺天朗手中捧着的余下半杯似乎喝下去不合适,倒了更不合适。
“已至深夜,快回去洗洗睡吧!记得把罐子给我封好了。”孟清撂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倒让两人更摸不清头脑了。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夫子一开始喝多了,所以刚才才那个样子。”在往回走的路上贺天朗做了无数条的假设分析:“也不对,这谷中禁酒,那他可是带头违规呀!小丫头,你别怕,问题不大。”
硠硠看着贺天朗拍胸脯的样子,嘴角便上扬了些。“你这是在笑我吗?”
硠硠刚想解释贺天朗又自话自说了起来。“进谷都快一个月了,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脸上有别的表情——除了发呆以外的表情。”
“贺天朗,你想家吗?”硠硠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贺天朗差点没接上话。
“什么玩意儿,还想家?男子汉想什么家。”
“你骗人。”
“什么?”
“我看出来了。“硠硠的语气还带着一丝的得意。
贺天朗偷偷溜回床上的时候,一翻身,可是被宋玄黑暗中的目光下了一个激灵。
“你半夜不睡觉难道不会开灯吗?”贺天朗边说边给自己顺着气。
“这不是没听见你的鼾声,睡不踏实嘛。”
每天晚上包裹在宋玄周围的都是贺天朗的打鼾声,都比空气还要多。
“前半句好歹还有逻辑可寻,你这后半句什么意思?”说着便一头栽在了枕头上,是真的困极了。
宋玄实际上是被体内的那股邪力至熬的睡不踏实,但是进谷至今都未发作过,倒也算是个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