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永远的奥古斯都67
凯撒的指挥所内灯火通明, 商议完打仗事项，德奇姆斯、希尔提乌斯以及其他几位军团长前脚刚走，他就把甥孙屋大维召了进来。
“舅公。”少年乖巧又懂礼, 让大统领想到了克利奥帕特拉的儿子。
那个高贵的私生子, 今年几岁了？他根本记不清。凯撒里昂同样也十分听话，但怎么瞧，就是不如屋大维机灵。
没想到他凯撒, 一生中竟只有过一个早逝的女儿。再看看自己唯一的儿子凯撒里昂，父母两方血统对他来说，既是垫脚石, 也是绊脚石。
大统领不再去操没有回报的心，而是让目光回到当下——外甥女的儿子如今十七, 风华正茂，自己一定要好好培养
“回罗马之后, 我必然会扩充元老院名额，让更多军人、行省人和外国人加入, ”他对屋大维说，“对此，你有何看法？”
“您的考虑绝对适合当今形势，”少年的语气不急不缓, 他只是说“适不适合”，而没有说“正不正确”, “有才者皆有权利得到更好的待遇, 况且, 倘若元老院内只有罗马权贵的座位，其他群体的诉求永远也不可能传入您的耳朵。”
“不妨猜一猜，我将扩充多少元老院席位？”大统领问他。
“现在有六百席位, 您大概会将元老名额扩充到九百人。”
“外省的元老皆由您一手选出，他们对您言听计从，这三分之一人手握部分决策与行政权力，能帮您制衡那群权贵。”屋大维补充道。
“你说得没错，不过，还不止这些，”凯撒耐心引导着晚辈，“你尽管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谈话内容不会传入第三个人耳朵，更不会有西塞罗这样的元老跳出来批判你。”
“您阻止那些权贵获得过多力量，实际也是为了避免其他阶级积累不满情绪。倘若不同阶级之间爆发冲突，定会威胁到整个疆域内的和平，动摇罗马根基，百害无一利，”少年逐级深入，“到时候，无需第二个汉尼拔，罗马也将轰然倒塌。”
“这一次，骂我的人会更多啊！”凯
撒一边感叹，一边从盘子里抓了一把椰枣，一股脑塞进屋大维怀里，“尝尝甜的吧，对心情有好处。”
“这一次，您得罪的是整个罗马。”屋大维用托加袍的一角将椰枣裹好，竟然一口都没吃。
多年的阅读与思考告诉他，领土疆域不断扩充，旧日城邦式治理体制只适用于汉尼拔入侵之前的罗马，根本无法满足当今需求。
权力平摊给不同群体，或是集中于某一利益集团，都不利于治理的质量与效率。各个利益团体争斗不休，改革与立法屡屡造阻，改革者如格拉古兄弟下场悲惨。
若想推行真正适合历史进程的改革，光担任执政官远远不够——任期太短，权力遭保民官、元老等多方制约。
平民与权贵、拉丁公民与罗马公民、行省人与意大利人的矛盾日益加重。共和国发展到这一阶段，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能一锤定音、凌驾于所有利益团体之上的首脑式人物，对各阶层与群体起到约束作用，维持境内稳定与安宁。
马略，苏拉，庞培一个个表面努力维持共和制度，内里却是不折不扣的“独/裁者”。
最后，凯撒出现了。他用刀剑赋予罗马人民无限荣光，也将用刀剑戳碎罗马人旧日的幻梦。
打败老庞培之后，凯撒已经在罗马进行了一部分改革。待军队得胜回城，内乱彻底平定，他必定会继续加大力度破除旧制度。
但若要建立新秩序，怎么可能只在权贵身上动刀子？
代表平民的保民官拥有至高无上的一票否决权，自古以来就是平民与权贵斗争的利器，也是不同派别人士相互攻击的依靠。如果不想出乱子，凯撒必然得削弱保民官的威严和地位，将至高无上的否决权力紧紧攥在自己手心。
“总而言之，您将不同群体纳入政治中心，极为正确。”最后，屋大维只说了这一句话，万千想法只汇成了这一句话而已。
他抬头望向盖乌斯·尤利乌斯·凯撒光洁的额头，望向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以及充满冒险气质的五官。
尤利乌斯氏族，传说
中爱神维纳斯的后代。凯撒拥有至高的贵族身份，天生就有步入政坛的便利条件。而他，屋大维·图里努斯不一样，他曾祖父的名字甚至没有人记得，至于祖先的职业，是货币兑换商还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若没有外祖母尤利娅与争气的父亲，他永远也别想窥见罗马政治集团的冰山一角。可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位远亲，说到底，改变自己命运的人是凯撒。
拥有凯撒这样出身的元老不算很少，可既有高贵身份，又能做到文武全才的，历史上都屈指可数。更难能可贵的是，这样一位大人物，从来都不对他人的年龄与出身怀有偏见。
倘若自己的舅公来自克劳狄乌斯或是什么科涅利乌斯，抱有世俗目光，他恐怕得像西塞罗年轻时那样，走出身骑士家庭青睐的“新人”道路，要么靠口才晋升，要么奔赴沙场，用命换取军功，更别提这么早就结识德鲁苏斯这类共和派的顶尖权贵。
他身边像阿格里帕、梅塞纳斯这样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恐怕也得熬到四十岁才能发挥专长。
自己能在十七岁之际，与其他人三四十岁散尽家财也难以攀上一句话的罗马第一人谈笑风生，站在他的肩膀上俯视大半个世界，究竟是命运的偶然，还是命中注定？
不过，这一点的答案唯有暮年时回望过去才能解开面纱，现如今最为确定的是——他最应该敬爱与感激的人就是凯撒。
小德鲁苏斯不，德鲁苏拉她认为自己一天到晚都在演戏，以至于没人能看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反问内心，他并不想、也没必要在长辈凯撒面前遮掩什么。在天才面前，坦诚相待反而有利于沟通与互相了解。
“您要多加小心，敌人遍地”这样的提醒完全出自内心，可少年说到一半，突然想到对方根本不需要自己无用的劝告。
他笑了，那是美到惊心动魄，且带有几分释然的笑。
“您再也不会有敌人了。”
“你啊，你啊，盖乌斯！”凯撒叹气，“你这孩子，父亲去世那么早，我
若不加以关照，岂不是太可怜了？当年，你父亲差一步就能竞选执政官，真是太可惜了！”
中年人姿态闲适，斜躺在榻上放松。凯撒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同僚与民众怎么看待他，他都不会动摇心中进取的决心。一切困难仿佛只是一次次有趣的冒险。
一个人到底能有多少精力？凯撒的精力宛如一片汪洋，永远不曾枯竭。这样一位领袖，大抵也是孤独的吧！
曾经的好友拉比努斯果断背叛了他，投降庞培兄弟，最终死于沙场；安东尼与克洛迪乌斯追随他，或许也只是因为拜服于他外在表现出的魅力，而并非领悟到他远大的理想；顽固却可敬的敌人维钦托利命丧凯旋式绞架，虽语言不同，但拥有类似经历的他，应该最能体悟到被自己人仇视的滋味吧？
士兵为凯撒浴血奋战，只因他的才能与财富值得他们下注；权贵为凯撒喝彩，只因自己手中没兵没将，不敢提出任何过分异议；民众为凯撒歌功颂德，只因他提供的面包比其他任何人都多。
当看到庞培那颗被盐腌制过的头颅，凯撒流下的泪水是否出自真心？女儿尤利娅难产而死之时，他心中又有何种感受？
也许作为长辈，有些有关威严的私密事，永远都不会允许晚辈知晓
“凯撒阁下，几个男人骑马从萨贡托城逃出，被我们抓住后，自称忠于您，想和您见上一面。”帐篷外站岗的士兵突然走进来传话。
“萨贡托城盖乌斯，你是不是跟我提到过这座城池？”凯撒转头问甥孙屋大维。
“当时我跟小德鲁苏斯就是从这座城市逃出来的。”少年回答道。
“那就对了，”凯撒从榻上坐了起来，“让他们领头的进来吧。”
守卫点头应声，向帐篷外做了个手势，另外有几名兵士将一位俘虏推了进来。
男人身材瘦高，蓬头垢面，脑袋始终被按住，不能抬起，自然也不能直视凯撒与屋大维。他的腿肚子又被兵士踢了一下，只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是谁？有什么事，非见我
不可？”大统领声音威严，令人不敢冒犯。
“阁下，我乃城中贵族斯迦普利。”此人正是屋大维之前碰到的那个一手遮天的斯迦普利大人。
少年没有愤怒，更没有出声提醒舅公，而是双眸含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静静看着对方的很多日没清洗的头顶。
“我提出向您投降，没想到城中一群暴徒将我驱逐，坚决守卫萨贡托城，意欲与您对抗。这些人顽固不化，根本不可能投降！您无需与他们谈判，直接踏平城池为佳。”斯迦普利声泪俱下。
屋大维屈起食指，轻轻敲了两下桌板，眸中笑意更浓丽了。
“哦？感谢你冒生命危险向我通报，你可以退下了。”凯撒漫不经心答应了一声，挥手让士兵将对方带下去。
此人说的几乎全是废话，即使他不来通报，自己照样会攻入萨贡托。
“阁下，我是忠实的斯迦普利啊，祖辈还担任过罗马检察官。城里鲁西塔家族就是背叛罗马的奸诈小人，您千万得小心他们使诈！”斯迦普利不屈不挠，拼命在凯撒面前凸显存在感，两位士兵居然都拖不走他。
他心里的算盘打得很响——庞培兄弟倒台，他只要立微不足道的小功，沾上一点光，就能去罗马继续发展。
至于鲁西塔他们？哼，这群人也不知怎么想到的，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宣扬庞培兵败身死的消息，导致民众暴/动，冲入他府邸。他好不容易在几个仆从护送下才逃了出来。
都怪小庞培，征兵征兵，把城里成年男子征走一大半！他自己护卫都不够了！
哈哈，那群奸诈的家伙，居然怕自己搬救兵攻城，整日严阵以待，防守丝毫不松懈。那他就只好借凯撒之手，踏平萨贡托城喽。至于城里百姓？这群背叛者反正就几百个人，一堆老弱病残，成年男的也不多，死了就死了，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知道了，你下去吧。”凯撒见惯了这种追逐名利、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小人，不想再和他废话。
“你刚刚说的是，鲁
西塔家族？”一道温和的声音钻进斯迦普利的耳朵，很好听，真是悦耳优雅如珍珠滚过名贵丝绸啊但是真是过于熟悉了！不详的预感宛如升起黑帆的船只，逐渐朝他逼近。
男人开始挣扎，拼命想抬起头看清声音的主人。
凯撒做出手势，让士兵解放俘虏的脖子。
“好久不见，斯迦普利大人，您还记得我吗？”
当男人如愿以偿，抬头看清说话之人的一刹那，双腿开始不住打颤，险些软倒在地。这张风华绝代的脸，比神话中夺人性命的巨妖还要恐怖万倍。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想二战文合适的名字，头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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