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074
阿尔杰被女人叫过去第三次了。
女人终于忍不住说：“如果今天实在太忙的话……我还是换一家吃吧。”女人抚摸自己的肚子，努力想站起来。
阿尔杰扶着她：“应该马上就快了，劳烦您再等一等。”
女人面部尽显颓色，但仍然温柔：“主要是孩子饿了，十分抱歉，不是不尊重主厨。”
阿尔杰端过来一块醒神红丝绒，把女士重新安顿好：“您先垫垫，主厨马上就好。”
十分钟之后，后厨的门终于打开，小九让阿尔杰进去，在他耳边嘱咐了两句。阿尔杰为女人上菜，一道道走完，女人的面部也放松了些，终于露出一些属于她的年纪本身的色彩。
“一直听说齐主厨的菜好吃，有生之年能和孩子吃一次，值了。”
女人的手一直在肚子上轻抚，嘴角露出轻松的笑。阿尔杰说：“孩子也吃得满意吗？”肚子轻轻鼓了一下，像一个正常的、即将来到人间的生命。
女人眉眼弯弯：“他说吃得很开心。”
阿尔杰记挂着小九带来的消息，对女人说：“齐主厨中午发生了一些意外，希望未来一周可以请您吃饭，以示歉意。”
女人反而不好意思了，“这怎么行，能排到齐主厨的号我已经十分感激，哪儿能这么麻烦齐主厨？”
“您就来吧，这也是齐主厨送给孩子的礼物。”
孩子的生命短暂，女人无法拒绝别人释放的任何善意，答应了。
连续一周在这里吃饭，不便回城。阿尔杰为女人联系水德浩的旅店，为她定了一间环境清幽的房间。
“有空可以四处走走，周围不少项目开发中，有几个花店和桌游店可以去逛逛。”阿尔杰体贴地送女人离开。
女人是中午最后一个客人，送走之后，阿尔杰去后厨，齐凛正摊在灶台旁边：“好久没这么累了。”
阿尔杰靠在门边：“不是不碰齿寒吗？”
“没碰齿寒啊，我只是治好自己的食客。”
阿尔杰不信：“你药剂都做出来了，没想过公开？”
齐凛还是有气无力地说：“公开也没用啊，都是黑欧斯的原材料，我公开药方，地球也做不出来。”
有几分道理，不过，“你不是可以对上千万病人见死不救吗，怎么现在对着一个人反而这么着急，免费请人吃七天饭也要把她的病治好。”
齐凛说：“那是我的食客，不是我的病人。请她吃饭是因为她等太久，而且，我也不是医生，我是厨师。”
“等一个小时可以免费蹭七天饭，齐主厨爱做亏本买卖这事我应该说给那些排队的食客听听。”
“……的确亏本，所以这一周的员工餐会少做一份。”
阿尔杰不料引火烧身，淡定消失不见了：“为啥！”
“弥补亏损。”
连续一星期，中午晚上都出现在有间饭店，阿尔杰也知道了女人的名字：高安。
一星期过去，高安的皮肤和一周之前完全不同。皱纹逐渐消失，惨白的底色上也添了几分红晕。
也因为连续一周出现在有间饭店，几位顾客对她印象极深，眼熟之后忍不住问：“您有什么摇号秘诀？”
高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连续一周啊，14顿饭，您可是顿顿在这儿吧，难道又有黄牛重出江湖了？您悄悄告诉我，我保证不说出去。”排了半个月才摇到号的食客问道。
高安这才知道他在问什么，笑道：“运气好罢了。”
“连续中奖？”食客眼珠子快瞪到天上去了。
“是啊。”高安一口承认，语气太过理所当然，逼得食客悻然离去。
高安知道食客的心理活动，谁也不敢相信有人能连续14天中奖，高安也不相信，也没见到过，她中的是另一件大奖。齐主厨免费请她吃一星期的私房菜，中五百万的人都未必有这个运气。
“您最近气色好了不少。”阿尔杰给她送水过来，“第一次见您开玩笑。”
经他一说，高安才发现自己的状态有了很大改变。
不掉头发了，不失眠了，最重要的是心情放松了。“齐主厨的食物真的太治愈了，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在这里一直吃到……”
那两个字太不吉利，高安转了话头，“真是可惜啊，明天我就不能来了。”
阿尔杰笑得无懈可击：“您还可以继续预约位置，齐主厨如果能看到您来，也会十分高兴。”
高安也绽开笑容：“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预约的。”
只可惜，她再也没机会了。
一般的齿寒病毒寄生在婴儿体内，生出孩子之后母亲可保平安，孩子在三个月内死去。高安身上的却是齿寒的升级版，母婴同体寄生，不加以抑制的话甚至熬不到婴儿出生。
离开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她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月。
很庆幸，一个月里面有四分之一的时间是在有间饭店渡过的，经过这一个星期，她觉得出院的选择是正确的，许多症状都在心态变化之后有所好转。
人生最后的日子，她要带孩子最后享受人间的美好。
虽然她的孩子从没来过。
离开有间饭店之后，她前往机场。还有三个星期，她先去看草原，然后是雪山，最后是大海，她要和自己的孩子一起把最后的意识留在大海边。
在阴雨连绵的c城住了二十多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看面包一样啃不完的白云和浪淘拍不尽的大海。
高安在海边住得十分惬意。
偶尔同路过的游客侃天说地，游客十分友好，见她一个人出来旅游也没人大发好奇心问她家人在哪里，反而对她进行了一百分的照顾，尤其是民宿老板娘，每日帮她单独做健康营养餐。
“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一屋子人坐在一起吃饭，唯独高安面前是单独的一份鱼汤，老板娘很细心地帮她去掉了腥味，十分可口。
老板娘不甚在意：“高安你明天就要回去了是吗？回去之后还是找个地方好好安胎，没多久就要生了，你这样乱跑对孩子也不好。”
“明天？”高安自己都不知道。
“你不是说你在这儿住一星期吗？明天不回可要按时补房费，别以为我真给你白嫖哦。”老板娘语气轻松，高安却开始莫名紧张了起来。
她只交了一周房费，因为医生告诉她这是她人生的最后一周。
可是现在……
看着自己白白胖胖的胳膊，圆圆的脸。
刚刚还吃了一大口鱼。
“虽然你气色不错，反应也不大，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你作为孕妇，不仅要对自己负责，更要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以后不能再这么乱跑了。”老板娘还在劝她。
高安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变化。
“老板娘，最近的医院在哪里？”她问。
“你怎么了！”老板娘立刻站起来，“哪里不舒服？要生了？早产？”
“没没没。”高安安抚老板娘坐下，“我做个常规检查，突然想起来很久没做检查了。”
“你吓死我了。”老板娘拍着胸口，“吃完饭我带你去。”
拒绝了三次，老板娘执意要送高安去医院。说她自己有车，也没别的事，最重要的是，哪儿能让孕妇一个人去做产检，高安只好跟着前往。
老板娘在外面坐着等，高安敲门进去。
医生问她哪儿不舒服，高安说：“我主要想来查查齿寒的情况。”
医生看到她的籍贯，立刻严厉道：“得了齿寒还到处跑？”
高安：“我得的不是一般齿寒，原来的医生说我今天就该没了，现在还好好活着，所以想来看看情况是不是有好转。”
做了几个常规检查，医生对着她的片子，眉头紧锁。
“怎么样了？”高安有点紧张。
原本准备接受死亡，现在却有了一点希望……希望比死亡更让她紧张。
“再做几个检查。”医生又开了一张单子给她。这一次花了两个小时才做完，高安盯着医生：“有什么变化吗？”
“你真的得过齿寒？”医生问。
“真的……我病例没带过来。”高安问，“怎么会这么说？”
“你现在没有任何问题，婴儿状态也很正常。”医生忽然想起什么，“你原来在哪个医院住的院？主治医师是谁？”
高安说出一个名字。医生立刻拨通电话，“帮我找一下李主任。”
“对，高安，真得过齿寒？”
“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就一个月？”
医生挂断电话，神情严肃，高安却察觉他拉住自己的手有些微颤抖。医生问：“这一个月，你找人治疗过吗？”
高安迷茫地摇头：“没有治疗。我和孩子……真的没事了吗？”她不敢相信。
“没事了，非常好，你和孩子都很健康。”医生锲而不舍，“那你吃过什么药吗？或者奇怪的东西？”
“我只在有间饭店吃了一周饭……然后就开始旅游了，真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高安听闻自己恢复健康，虽然刚开始也迷茫，但立刻就被惊喜淹没，“我再做个全套孕检吧，这一个月我到处跑……也没注意身体，不知道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儿……早知道就待在家了，唉。”
“行，我马上给你开。”医生说，“有间饭店？我好像听过。”
旁边的实习医生补充说：“是花了半年成为米其林一星的一家c城餐厅，据说会顺便卖一些奇怪的药物，比如……生发绿豆糕。”
医生喃喃：“生发绿豆糕？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真的有效果？”
实习医生：“销量可高了，从反馈和销量看，应该是有效果的。”
医生：“那这个有间饭店看来不止精通厨艺，对药物也有两把刷子。”
高安听得都迷糊了：“您的意思是，有间饭店的齐主厨救了我？”
“现在还不能确定。”医生开好孕检单子，打发人走了，继续打电话。
虽然医生最后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但是高安思来想去，自己的确是在有间饭店发生的第一个变化。身体开始好转、心情也开始好转，她原本以为是心情影响了身体，现在看来，多半是身体影响了心情。
如果真是这样……齐主厨可就是隐藏的神医了。
她迅速打开微信，进入名为【孩子的天堂】的微信群，发消息说：
【姐妹们，我还活着。】
【高姐姐，你真的还在[大哭][大哭]】
【而且我今天去做检查，医生说我已经好了。】
【真的？！】
更多人冒泡。
【齿寒有治疗方法了？】
【高妹妹你在哪里治的？我立刻转院过去，还有病床吗？】
【不是医院，我去有间饭店吃了一星期饭，医生说是这个原因。】
【……】
【高姐姐，您别哄我们开心了。】
【我一个原本都要死的人，哄你们干什么？我马上回来，再去医院做一次检查，你们亲眼看看我的变化，然后我请你们去有间饭店吃饭如何？只不过位置有点难约……我再去碰碰运气。】
【其实看到你现在心情轻松我就为你开心了。】
【别啊，你们都跟我一起去吃一吃，别放弃呀。】
【现在不让我们出院，妹妹，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心态，估计也能好不少。】
【我回来给你们看体检单子，你们必须跟我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