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交锋
月灵乌帮索拉联络龙族族长去了，而她自己却也没闲着。除了吃饭休息，索拉几乎没在那间居室里好好待过。
她积极地四处踩点，摸清莱恩普顿岭的环境，同时搜索着具有一定攻击力的植物藤条和种子——一般最常见的，还是寒铁木藤，顺带的，她也得填饱自己的肚子。
不得不说，这匕首相当好用。一阵窸窸窣窣，索拉目光跟着锁定在灌木丛中一闪而过的雪白身影上。
待她定眼确定这白影只是兔子后，白兔已经蹿出去老远了。索拉眯眼，瞄准白兔跃起的瞬间，一匕首甩了出去。
看来今天的晚餐也是兔子了。索拉懒洋洋地踱步穿过层层叠叠的密林，白兔失去生气地躺在银缎般流过的溪前。
不过比起白兔，溪边的那个男人明显更引人注目。
在他灰扑扑的绿袍下，秘银铠甲在阳光下流过银白色的光泽——即使第一骑士团的铠甲，也不过是往里面掺了一点秘银罢了。
只这一眼，索拉基本可以断定，这就是母亲最终拍板的骑士“勇者”了。这位勇者，倒是出乎她预料的好看。
即使索拉见惯了美人，也得承认这位骑士的美是几乎惊心动魄的。男人以防御的姿态立在溪边，一双桃色的眼睛即使满是防备，也清澈如水。
那头银发更是打眼，在裸露的阳光下反射着水光，柔软地贴在他湿漉苍白的脸上，惹人怜惜，仿佛盛夏时节的皑皑白雪。
就是不知道性格如何。索拉暗忖着，提起脚边的白兔，冲对方安抚性地一笑。
“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母亲送来的救援者了——我是索拉·克里斯，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艾克也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王族的人确实全是黑发。但黑发并非王族独有特征，他也从未亲眼见过王女，这位长得和国王也不算特别相似。
“请问您能让我见识一下吗？”骑士试探道，“属下听说，王女殿下擅长自然魔法。”
索拉赞赏他的谨慎，她配合地伸出另一只手，随着低声的吟唱，绿色荧光升起来，魔法向四周蔓延。
时间仿佛按了快进键，以艾克和索拉为中心，绿草摇摇晃晃，吐出一朵朵单瓣的小花，白的，粉的，黄的……星星点点不知名的婆罗纳野花随着魔法痕迹向四周扩散。寒铁木藤从泥土里钻出，蜿蜒攀上女人的手指、小臂，仿佛盘旋的环蛇。
索拉抖了抖手，收回魔法。霎时，刚刚绽放的小花收拢了，钻回草地里，收工下班陷入沉睡。藤蔓也蔫哒哒地缩进泥土中，长高两三寸的绿草也不那么丰盈了，又矮了回去。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艾克恍惚做了个梦。
艾克再无疑虑了，他在索拉身前半跪下去：“参见王女殿下——受伊莎贝尔陛下所封，骑士艾克·怀特前来救驾，直属王女殿下管辖。多有冒犯，还望王女宽恕。”
索拉伸手把人薅起，还没说话，一阵狂风四起。她立刻心生不妙：在莱恩普顿岭，能有这么大阵仗的恐怕只有一位。
“吼——”
一声龙吟。艾克反射性地把王女护在身后，同时抽出宝剑，谨慎地盯着悬停上方的巨□□。
金光一闪，红龙瞬息间变成一个身形高大矫健的女人。她低头，红发在身后肆意飞扬，金色竖瞳精芒大放，嘴角也咧起兴奋的弧度。
“勇者，我想你肯定是收到决斗信来的。”
艾克看着那张与妮芙圣女如出一辙的脸，不由心如擂鼓。他从未想过弥娅会是这幅模样，就仿佛石像复活后，站在了艾克面前。
“别紧张，弥娅状态不对，先顺着她的话来。”王女低低的耳语在他身后响起。
“是的。”艾克听话地屏住呼吸，将怀里的淡红色水晶球往上一抛。风轻飘飘地托起水晶球，送到弥娅手上。
难以承受般的，弥娅捧着水晶球的手颤抖起来。接着，她仰头，发出一阵狂乱的大笑。
显然，弥娅已经彻底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一时间，莫名的惊悚像毒蛇般，嘶嘶爬上艾克和索拉的心房。
“哈哈！是了，决斗！一切都要结束了！”弥娅喃喃自语，眼神毫无预兆地锁定了艾克，同时，飞快向他俯冲而来。
“来吧！想要救公主，就得先打败我！”
火焰如流星般随弥娅而至，高温将所经空气都扭曲了，却没有伤到草木一丝一毫。来不及多说，艾克将王女往外一推，后退举剑，挡下弥娅狠劈而下的一爪。
虎口被震得发麻，长剑差点脱手而去。艾克咬牙，眼里红光一闪，一双粉色瞳孔被染得猩红，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与此同时，肤白若雪的骑士发生了变化，飘扬的柔软银发下，裸露出的皮肤寒气森森，泛着坚不可摧的金属质感。
全身金属化的骑士再次疾步后退，一脚踏进溪中，溅起巨大的水花，又在烈烈火焰中蒸腾起浓重闷热的水雾。
弥娅并不着急，绷紧的小臂肌肉在水雾中划过，传来一声声爆破之音。似人非人、布满鳞片的尖利手爪，源源不断地向艾克袭来。
铛铛铛！艾克能挡则挡，间隙出剑，不知不觉进了密林。被强化过的金属盾牌与女人尖锐的爪子相撞，发出刺耳的刀戈争鸣。那些刺出的剑气则全被弥娅以强悍的肉身防御，不管不顾地硬抗了下来。
艾克感到太阳穴一鼓一鼓，涨得发疼。那张看过无数遍、近似神明的脸带给他极大的心理压力。而对方也确实毫无破绽的强大，几乎从一照面，他就毫无疑问地落入劣势。
弥娅讽刺一笑：“你就这点本事？”
盾牌上的金属开始在弥娅卷起的高温下融化，烫得艾克肌肤燃烧般的刺疼，热汗逼得他视线模糊。一旁传来王女索拉的厉声大喝：“别跟她硬碰硬！”
这声提醒如当头一棒。火光电石间，艾克反应过来，挥手松开盾牌，滑起一道红光。金属迅速液化变形，把火焰包裹了起来。
嘭嘭嘭，金属和火焰爆炸开来，尽数打在弥娅的后背上，逼得她一个踉跄。
弥娅不怒反喜，竖瞳因兴奋而微缩，她咧开嘴，抬手再次袭来。利爪在艾克瞳孔中飞速放大，他眼睛一眯，银色长剑就势化成液态，水蛇般一卷一缠，死死束住了女人张开的五爪。
“呵呵，倒有点意思。”弥娅饶有兴致地看着死死束缚住她手的软剑，攻势一缓。
艾克好容易得到喘息的时间。这会儿他的后背已全然被汗水浸湿，外面的斗篷也被燎得干干净净。
而对方始终未尽全力，猫戏老鼠般让艾克疲于应付——这根本是一场胜负毫无悬念的决斗。艾克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非要打这一场决斗？
见她又一拳直袭面门，艾克也发了狠。他偏头，破风而来的拳头擦过他的颧骨，留下刺痛的灼烧感。艾克一无所觉，只以手化刃，泛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三棱钻往前，猛地挡住弥娅的又一次攻击。
变故陡生。也许是艾克猛地用了大力，而弥娅又恰好是虚晃一枪，这一掌直直拍在弥娅锁骨靠下的位置上，尖锐的金属钻直直插进坚硬的皮肉中。
艾克瞳孔骤缩，弥娅却笑了。她抬手，用力把艾克的手臂往前一送——她在故意找死！艾克瞬间头皮发麻，拼了命要把手收回去。
“小子，别忘了，你的任务是带克里斯回去。”弥娅那张石像般美丽神圣的面庞古怪地扭曲，唇边溢出的鲜血刺痛人眼。她的手就像巨钳，抓得艾克动弹不得，连魔力运转都迟滞了。
“不，这不是决斗。”艾克涨红了脸，沙哑地说。“我的任务也不是这个，请您放开！”
弥娅充耳不闻，手上力气越发加大。可这时，令她意外的事情又发生了。五六根极其粗壮的寒铁木藤从一侧飞伸过来，用力缠住了她的两只手臂，把它们往两边拉开。
是索拉。她站在一旁，不知什么时候，将周围洒满了寒铁木藤的种子。弥娅气得七窍生烟。
趁弥娅分心，手上力道随之一松，艾克整只手臂绷紧化为液态金属，然后迅速往外一抽。
旋即，他头颅向后一仰，避开了弥娅再次挥来的利爪。银发在空中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艾克翻身一跃，一手撑地，挡在了索拉身前。
王女的藤蔓早已被弥娅烧得灰飞烟灭了。至于艾克自己，也是满脸通红，衣袍半毁，狼狈不堪。
而那个差点被艾克掏了心的女人，正一脸愤怒地盯着他身后的王女，树林婆娑作响，方圆十几米的气温越发恐怖，艾克和索拉感到一阵令人窒息的威压，以弥娅为中心向他们压过来。
“克里斯！”弥娅怒吼道，似乎终于从不可名状的喜悦和疯狂中恢复了神智。
“你忘记你答应了我什么吗？”
体内的血液似乎都随着弥娅的声音沸腾震荡，艾克不由紧张地握紧了剑。而索拉答：“弥娅，我答应了配合你留在莱恩普顿岭，但从没有答应要立刻和‘勇者’杀了你。”
“我承诺过，我不会让和平契约毁了。”弥娅冷笑，“你还有什么理由阻止我？”
索拉抿唇，冲身侧的艾克打了个眼色：“弥娅，他不是执行你命令的机器。他短短两天就赶到这里，你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担上一条性命。”
“是的，我不愿意这么做！”艾克收到暗示，配合地说。
“安斯特让我知道一切真相后再行动。”
弥娅这才看向他，目光冷漠：“真相就是，你帮助我达成愿望，我就会把公主还给你们——包括那些石头，我们皆大欢喜。”
“如果你的愿望是让我杀死你，恕我不能这么做。”艾克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不能将手里的剑对准一个毫无反抗的人。”
见弥娅脸色一变，索拉紧跟着切死她将要说出口的话：“谁也不会做这个无缘无故的刽子手，而换一个人，你恐怕找不到这样能伤到你的骑士了！”
闻言，弥娅即将勃发的怒火缓缓收敛了。她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看着两人——主要是索拉。
显而易见，这位王女是两人的主心骨。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弥娅充满威胁性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