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二十二晚：如初

    “韦溦，有空回来一趟么？”

    昨天妈妈打来电话说让她回去，她犹豫了一会儿才答应。付亦然已经失踪一年没有消息了，韦溦知道，失踪人口超过两年没消息，警察局就可以撤销户口，确认死亡。韦溦一直记着时间，但是她却没有勇气回到付亦然失踪的地方去寻找他的消息，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左砾从厨房里端出一碗泡面，坐在餐桌上吃，看着韦溦坐在沙发上发呆。

    “诶，在想什么？”

    “没什么，”韦溦慢慢的转过头说，“这个周末我决定还是回去一趟。”

    “你真的想清楚了？”

    “恩，付亦然失踪了这么久，我们也该见一面了，”韦溦从沙发上下来，走到左砾身边坐下，“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左砾点了点头，她相信韦溦。这一年的时间，韦溦除了那天晚上，没有再在她面前表现出悲伤，她知道韦溦一个人留了多少眼泪，但是她明明知道她的心事，却也不敢再提，只能陪着她一起度过这些日子。

    “诶，吃不吃？”左砾把碗往韦溦挪了挪。

    “你都吃完了还给我，”韦溦看着还剩下一些汤的碗，假装心气不顺，“去，重新给我煮一碗。”

    左砾干脆直接把汤都给喝完，瞥了她一眼，拿起碗，没洗，就给她重新泡了一碗面。韦溦看到厨房里她的行为，没说什么，笑着看她把面泡好，端到她面前，两人又开始了一天的打打闹闹。

    周末的那天早上，韦溦起得很早，在客厅的桌子上给左砾留了纸条，“如果顺利，4点之前给你电话，晚上请你出去吃饭。”

    韦溦到达车站的时候是七点钟，距离最早的班车发车都还要等二十分钟，韦溦坐在候车厅里，周围的旅客也稀稀落落的散坐着，有些人在玩手机，有些人不住的在打呵欠，有些人则是直接躺在两三个凳子上睡着了。她突然想起上次和付亦然一起坐车回去的时候，他们也是在这个候车厅，聊着天，看着时间，那时候觉得过得很快，但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觉得二十分钟就像是两个小时那样长，终于等到广播说可以登车了，她才慢慢收拾好情绪，上车找了一个最后面的位子坐下。

    一直到开车的时间，车上也不过五个人，大家各自分散坐在一个角落，没有人说话，所以连呼吸的声音也显得那样的清晰。韦溦一直看着窗外，车子出了车站，出了这座城，上了高速，然后来到了过去熟悉的地方，最终韦溦在一个公交车牌附近下了车。看着站牌上的名字，她找到了那个目的地。半个小时后，她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家。

    按响门铃之后，有人来开门了，不是妈妈，是一个中年妇女，应该是家里的阿姨。

    “你找谁？”阿姨隔着一道镂空的铁门疑惑的看着她。

    “我回家。”韦溦平静的说出这三个字，心里却满是感慨。

    阿姨微微怔了一下，但是还是把铁门打开了，“你是韦溦……？”

    韦溦轻轻的点了点头，朝阿姨笑了一下，侧身就进了屋。

    家里的摆设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妈妈也不像以前那样会坐在客厅里等她来，阿姨告诉她说，自从付亦然失踪了之后妈妈身体一直就不好，现在在卧室里休息。

    “爸爸呢？”韦溦看到开着门的书房，问道。

    “先生一直在外出差，前两天回来了一趟，昨晚又走了，”阿姨说完便回到厨房，留韦溦一个人在客厅。

    韦溦站在妈妈的卧室门口，手指用力的捏了捏掌心，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才抬手敲了敲房门。

    “进来。”

    韦溦走进卧室看到妈妈半卧在床上，手边的床头柜上满满的全是药盒子。妈妈看到她进来，本想着坐起来。

    “诶，不用，您躺着吧，”韦溦快步走到妈妈身边，按住了她想起身的动作，“您不舒服怎么不早些和我说呢？”

    “你也忙，没什么事儿，”妈妈说话都带上了一种沉重。

    韦溦陪着妈妈在一边坐着，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什么话要说。妈妈手一抬，韦溦就拿过了身边的杯子，稍稍的帮妈妈抬起身子，喝了一些水，然后再扶着妈妈躺下。

    “你爸爸前两天回来，也没说亦然有什么消息……”终于说到了这个话题，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带上了泪意，“我知道希望不大，就是不想承认罢了……”

    “妈妈，他一定没事儿的，只是出了什么事儿，让他暂时不能回来而已，”韦溦稍停了一会儿再说，“一定是这样的！”

    妈妈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韦溦用手轻轻的握住妈妈的手，又小心的把妈妈脸上的泪擦掉，妈妈转脸看着她，似乎已经没有了芥蒂，反而多出了依赖。

    “妈妈，您别担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韦溦看着妈妈的眼睛，坚定的说。

    “好……”

    韦溦又安慰了妈妈几句，便让妈妈先休息，看着妈妈慢慢的平静，韦溦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阿姨还在厨房里忙活，偶尔有一些声音，整个屋子都笼罩着沉静和压抑。韦溦走到自己以前住的房间，推开门走进去，时光似乎一瞬间就倒退了。

    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变，所有的摆设全部都是韦溦熟悉的样子，她慢慢的走过自己曾经走过的每一寸地方，抚着自己把玩过的每一件东西，看着自己生命里经过的每一个画面，她打开衣柜，除了一些自己当初没有拿走的衣服之外，还有一些没有拆开包装的衣服，看来是妈妈一直在帮自己买衣服。她踱步到床边，躺在床上，看着熟悉的天花板，闭上眼睛，回到了曾经的时光里。

    “嗡嗡嗡”

    手机在口袋里响着，把韦溦给惊醒了。她把手机拿出来，看清楚来电显示，慢慢的坐起来，才接起电话。

    “喂。”

    “喂，你在哪儿呢？”秦子问。

    “我在家啊，干么？”

    “我来找你玩了，快出来接我！”秦子兴奋的说。

    韦溦把手机拿到面前，看了看时间，又说，“我现在在妈妈家，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去，你先去左砾家吧。”

    “我去！”秦子声音马上就变大了，“我这么辛苦过来找你，你竟然不理我！！”

    “谁让你不打声招呼就来，”韦溦平静的回答，“你知道左砾家吧，自己去吧，我跟左砾说一声。”

    “哼。”

    马上就到下午四点了，韦溦打了一个电话给左砾，告诉她待会儿秦子要来，然后自己不能回去吃饭了，左砾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只说了一句，“回来的时候小心点。”

    韦溦起床之后把自己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出了房门，看到妈妈已经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了，母女俩相视一笑，似乎就和当初一样，没有中间的变故，她们还是真正的母女。

    韦溦陪妈妈吃了饭，聊了聊天，说了很多话，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再提及那个名字，然后妈妈让司机送她到车站去坐车。在回程的车上，依旧没有什么人，韦溦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看着窗外一路的霓虹，心里一阵平静，经过一个隧道时，她看到了自己倒映在窗上的笑脸。

    还没到左砾家，在小区门口就看到了两个拿着冰淇淋的人大声的笑着从另一边走过来，韦溦一看就认出了她们。

    “左砾，秦子。”

    “哟，舍得回来了~”秦子首先开口了。

    “你们俩挺开心啊，”韦溦笑着说，便伸手往她们提着的袋子里探，“有什么东西吃？”

    左砾把袋子递给她，“在家没吃饱啊？”

    韦溦翻出一包薯片，打开了就吃，没答话，三个人边说边往家里去。

    那个晚上，秦子的到来给这个小屋添了不少笑声，左砾也在一边和她搭着，两个人一边说着，韦溦在一边听着，也不时的笑出声来。秦子说了很多她的事，和贺泽的事，左砾也说了在上班发生的趣事，只有韦溦，静静的听着，但是她们都没有主动的让韦溦说什么，因为她们就是为了让她开心才聚到一起的。

    睡觉的时候，三个人并排躺在左砾的大床上，一直聊着到一个两个都睡着了，韦溦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她拿起身边的手机，如旧往里输入了一条短信，“今天去见了妈妈，觉得，我们好像可以好好聊天了，真好，和以前一样，真好……”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