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二十一晚：如常
韦溦坐在一家咖啡店的角落里，不停的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的望。终于在听到了门口风铃的响声，韦溦看到了来人。
“你好，陆先生，我叫韦溦。”韦溦站起来，伸出右手向那人示意。
陆海生也握住了她的手，两人都坐了下来。
韦溦考研考上了左砾妈妈左老师的研究生，也在左老师的推荐下，进到了市里比较好的晚报当上了一名实习记者，而她今天是第一次单独采访，对象就是对面的这位陆先生。陆海生是当地较为有名望的企业家，去年被省级财经杂志誉为“十大杰出贡献企业家”。
“现在的记者同志真是越来越年轻了，”陆海生坐下来就开了一个小玩笑，“年轻记者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看什么，来问问吧，我尽量把自己也回答得年轻一些，来配合配合你们，啊。”
韦溦一眼就看出来这位陆先生不是那种古板严肃的企业家，而他的一番“自嘲”也让韦溦放松了不少，互相客套了几句之后，韦溦拿出本子和录音笔，便正式开始了访谈。
“陆先生在去年主导建设的山区学校计算机普及工作，最近也得到了政府的重视和支持，我想知道当初您是为什么会对这项工程有兴趣的呢？”韦溦笑着问道。
陆海生似乎是在思考，但是似乎又是在打量眼前这个年轻的记者，然后说道，“之前的记者总是问我，山区工程得到政府重视之后，我的感想是什么，之后的计划又是什么，只有你，会问我，为什么。”
韦溦本来想记录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看陆海生，发现他并没有在看自己，而且若有所思的看着杯子里的绿茶。
接着，便听到他说：“我就是农村出身的，我也没有上过大学，刚到城里来打工的时候，就连收银员都要求会电脑，可是我一点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只好放弃这样的工作，去工地扛沙袋，很累，但是晚上当我躺在床上的时候，便不会像其他工友一样，呼呼大睡，我特地的买了书，自学计算机，然后去网吧，不停的练，后来我开始不用扛沙袋了，因为我们老板发现我会用电脑，让我去办公室打资料。其实你说我为什么要做这个项目，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我觉得农村的孩子就应该和城里的孩子一样，学习一些基本的生存技能，即使我知道很多人学习计算机会上瘾，会有不好的结果，但是这是基础，所以没什么为什么，只是一个义务而且。”
其实韦溦没有记下多少字，他听着陆海生的话，心里有说不出的酸，即使是在其他的访谈中看到过这位企业家之前的经历，但是亲耳听来，又是另一番滋味。
“你刚才说你的名字是什么来着？”陆海生突然的问话，打断了韦溦的思路。
“韦溦，”韦溦顿了一下说，“韦小宝的韦，微笑的微换成三点水的溦。”
陆海生听后点了点头，“当记者多长时间了？”
“您是我第一个单独采访的人，”韦溦认真的答道。
“哈，看来我还是第一个见证你实力的人啊，荣幸啊，韦溦，”陆海生是真的挺开心的说道。
韦溦看着这个和父亲一辈年纪的人，想起了好久都没见的父母了，心里又涌上的一丝感慨。
之后的访问很顺利，韦溦结合之前的调查和自己的好奇，问了陆海生很多问题，有些事有关专业性的，有些却又是陆海生自己衍生出来的，总之，她觉得这次的访问很成功。
“还可以问您最后一个问题么？”韦溦悄悄的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超过了他们约定的时间，所以问的小心翼翼。
“当然，”陆海生倒是无所谓的说。
“我记得在当初您开始那个山区项目的时候，便没有启用您公司的专业的人员，而是外聘了一家小公司的服务，请问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韦溦这个问题很有私心，甚至可以说就是韦溦自己想问的问题，和今天的访谈无关的，韦溦的好奇和渴望。
陆海生稍微皱了皱眉，这个动作把韦溦给难倒了，但是很快他便说，“其实当初我确实是想收购那家公司作为我们日后计算机工程的主力，但是后来在谈判上有了问题，便没有再继续，但是后来由于我们公司在资讯传达上的一些错误，把原本已经放弃的公司依然规划成了工程的实行者，所以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不过后来他们确实完成得很好，可惜后来他们公司不知为什么的就解散了。”
韦溦的手微微的颤动着，她的脑子是是付亦然在临行前看她的眼神，那样的温柔，那样的疼惜，只是现在那个人，却不知在哪里。
“那您知道，由于贵公司的失误，那家公司现在还有一名成员不知所踪么？”韦溦几乎是颤动的说出这句话，然后她抬头，看着陆海生的眼睛。
陆海生在事后确实听说了这样一件事情，但是当时的他并没有在意，只是现在当这位年轻的记者姑娘问起的时候，这样一种绝望而愤怒的语气，让他也不禁的心里一颤，这样的语气，足以让他生气了。
过了很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是陆海生近乎疲惫的说，“今天就到这儿吧。”
韦溦看着手里的本子，没有反对的点点头，站起来，两人这次没有握手，互相对了一个眼神，陆海生便离开了咖啡店。韦溦坐了下来，心里还是散不去的悲伤。
今天，距离当初收到付亦然失踪的消息，整整过去了一年。
那晚，韦溦着急的想马上去找他，但是左砾按住了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手机这时响了，显示的来电号码是贺泽的，韦溦没有理会，左砾接了起来。
“喂，你好。”
“喂，韦溦么？”
“不是，我是她朋友，现在她可能不想接电话。”
“哦，那麻烦你告诉她，我们已经报警了，那边的警察已经开始寻找了，我们明天也会去，一定会找到付亦然的，麻烦你照顾她。”
“好的，谢谢你们啊。”
“没事儿。”
左砾轻声的把刚才的内容转告给了韦溦，韦溦闭着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似乎她知道，付亦然一定会回来的。时间过得很快，贺泽他们回来了，没有消息；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向警察询问，也没有消息；爸爸妈妈知道后也派人去找了，仍然没有消息；而韦溦，过着和以前一样的日子，似乎付亦然没有失踪，一直在她身边一样。一晃，一年过去了。
“溦，我们今晚出去吃吧，”左砾在电话里兴奋的说。
“怎么了，你被钱砸了，”韦溦从报社里出来的时候就接到了电话。
“恩，差不多，我拿到奖金了！”
韦溦想起了最近左砾一直加班的工作，她答应了，但是她要回一趟学校，所以约好五点半在学校的后门见。韦溦读研的学校仍旧是以前的大学，只是校区的变化，研究生院在市中心，交通非常的方便，距离报社也很近，韦溦慢慢的走回了学校。
“左老师，您找我？”韦溦轻轻的敲了敲门，左老师抬起头看到她，笑了笑，让她进来。
“最近报社很忙么？”
“还好吧，我今天做了第一个单独采访……”
自从韦溦到报社实习了之后，一段时间左老师总是会单独找她谈一谈，无论是在学习上的，还是科研项目上的，还是实习工作上的，每次和左老师谈完，韦溦总是会得到一些新的提示。
“你说挺好的我就放心了，”左老师看上去挺开心的，便随口问了一句，“你那男朋友，有消息了么？”
“还没有，”韦溦对这个问题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所以即使自己一个人怎么样掉眼泪，她在别人面前，总是那么的平静。
“诶，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左老师知道韦溦的性格，“好了，去忙吧，注意好好休息啊。”
“好的，谢谢老师。”韦溦笑着和老师告了别。
晚上和左砾吃了饭，左砾很开心，韦溦自然也为她开心。两人一直在外面逛了很久，回到家时已经是差不多十二点了，左砾都没洗澡，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韦溦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是付亦然熟悉的脸，他对着她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向了黑暗。韦溦睁开眼睛，刚才的那一幕，这一年里，韦溦每天都能感受一次，只有这样，韦溦才会觉得付亦然一直在身边，从未离开。
她拿出手机，调出那个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之后，便侧身开始睡觉。
手机屏幕隔了一会儿便又亮了，显示刚才的短信发送失败，然后看到，“我和左砾才回到家，很累，不过很开心，你呢？”
这样的短信，韦溦的手机有365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