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晚：同行
到这里来快一个月的时间了，深秋的凉风也渐渐的往这个山沟沟里侵袭，韦溦和秦子都穿上了大衣，但是教室里看到孩子们还是穿着夏天穿的衣服，她们都不免觉得惊讶。
“这么冷，你们怎么穿这么少啊？”
“我们都不觉得冷啊，”孩子们倒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和她身上有些笨重的大衣，“老师，你很冷么？”
“额，有点……”韦溦小心的回答着这个问题。
刚到教室还没有翻开课本，就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
“老师，杨福平没有来上学？”
韦溦抬起头，果然教室的一个角落的位置是空着的，她想起了那个孩子，就是之前问过special的那个孩子。
“那他怎么没来上学，有谁知道？”
“老师，他家里让他去外面打工了。”
“打工？他还怎么小？”
虽然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也见过一些小朋友随着家长一起到外面打工，但是那时候除了一阵叹息和无奈之外别无他想，只是现在自己班上的学生有了这一情况，她自然是不太能接受的。
“老师下课之后去找找他。来，我们先上课吧。”
一堂课，她讲得十分的没有效率，但是孩子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发生，反倒是有时提醒她什么地方讲错了或者这个地方不是重点之类的。好不容易挨过了两节课，韦溦回到办公室，也就是校长和付亦然住的那个房间，也是这个学校的办公室。
韦溦看到校长在改着孩子们的作业，有些犹豫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但是还是忍不住的和校长说了。
“校长，我有一件事情想跟您说一下。”
“恩，什么事，你说。”
“五年级有个孩子叫杨福平，今天他没来上课，同学们说是他们家长让他外出打工。”
校长无奈的低着头，韦溦就知道这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也有些可惜。
“诶，我们这个小地方，每家每户都出去打工，但是其实就连孩子上学的钱都不愿意给……”校长为难的说，“都说，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又不能换钱，还浪费家里的钱，没办法，都是穷怕了……”
韦溦觉得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说山区里的孩子有多么的艰苦，自己还非常有爱心的捐过衣服和钱，但是真正来到这里，感受着这样的事情和环境，才知道，这哪里是几件衣服和一些钱能够解决的问题啊……
“校长，我想去杨福平的家里一趟，看看能不能说服家长，让他继续上学？”
韦溦觉得即使自己能做的不多，但是无论结果怎么样，做过了才不会后悔。校长把杨福平家里的路线画给了她，但是还是交代了几句。
“小韦啊，这里不像你们城里，孩子要什么就有什么，家长其实也都是为了孩子们好，你不要太着急了。”
韦溦点头表示知道，离开了办公室后，她到隔壁自己的房间里拿了一块巧克力，以备路上的不时之需，还给正在上课的秦子留了一个纸条，说自己去学生家里，可能今晚上赶不回来了，让她别担心。
“你要去哪儿？”
刚想出学校的大门，就听到背后付亦然的声音。
“哦，我去一个学生的家里。”
“杨福平吧？”
“恩，你怎么知道？”
“刚才上课的时候同学们和我说了。你想去干嘛？”
“还能干嘛，就是让他父母别送他去打工啊。”
付亦然走近她，看到她手里的地图，然后还有她口袋里的一块巧克力，“你准备一个人去啊，看这地图，得有几公里吧？”
“所以啊，我准备了水和巧克力，”韦溦把她准备的东西一一掏出来给付亦然看，“行了，我走了。”
“诶，你等等，”付亦然拉住了她。
她疑惑的望着他跑到办公室里又跑出来，背着一个包，手里也拿了一瓶水的时候，她觉得可能付亦然就是要和她一起去了。
“其实你不用去也可以的……”
“山里路不好走，你又分不清东南西北，要是迷路了更是难为大家找你，”他自顾自的说着往前走去，“走吧，再不走就真的回不来了。”
韦溦迅速的跟上了他步子，而付亦然也放慢了速度，两人始终都差不多的在水平线上走着。
山区的路确实不好走，特别是遇上有石头的路更是要小心再小心，一不注意就可能滑落到山下面去，所以虽然付亦然在前面已经领着她走过，但是韦溦自己走的时候还是很小心。
“诶呀。”
“怎么了？”
“被一个石头崴了脚……”
韦溦刚想踏上付亦然走过的地方的时候，有一块石头也刚好的从它本来的位置往下滑去，所以韦溦已经踏上的那只脚受惯性的就也往下滑了一下，卡在一个大石头的边上，用力就会痛。
“诶你别动，我来看看。”
付亦然往回的踩着石头到韦溦被卡住的那只脚，把石头搬开，把脚慢慢的抬起来，韦溦虽然还是痛，但是为了不让付亦然分心还是忍着没出声。
好不容易把韦溦也牵到了较为平坦的地方，才有空看看韦溦的脚，刚一伸手碰到，韦溦就“嘶嘶”的叫着。
“应该就是崴到了一下，骨头没事儿的，”付亦然说着从包里翻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撕开就往韦溦的脚上贴，“贴这个可以止痛，现在试试站起来看看。”
韦溦就着付亦然的力量站了起来，虽然还是一瘸一拐的，但是好像是稍微的不痛了一点点。
“你这个是什么东西，好神奇。”
“同学们给的，我用过一次，挺不错的。”
两人相互搀着，也慢慢的又开始了上路。到了稍微危险一点的地方，付亦然就背着韦溦走过去，虽然韦溦有些不愿意，但是确实自己现在这个模样也不容得什么商量了。一直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两人才走到了杨福平的家。
“您好，请问是杨福平的家么？”
韦溦看到家门口有个妇女就问道。
那个妇女有些警惕的看着他们俩，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不想回答，三个人这么看着直到屋里另一个女声的传来。
“阿姆，这么怎么久……你们是谁？”
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女孩出现在家门口，看着他们也警觉了起来，往母亲的身边靠近了一些。
“我们是学校的老师，请问这里是杨福平的家么？”付亦然开口说。
“老师？你们是老师？”女孩不相信的看着他们。
“是的，我是杨福平的语文老师，这位是数学老师，”韦溦被付亦然搀着的走进了这个小院，“我们是来找杨福平的家长有些事情要找他谈一谈。”
女孩的妈妈依然不做声，女孩也是越发的警惕用眼睛在驱赶着他们。
“那杨福平呢？他在家么？”
“他不在。”
韦溦和付亦然不知道他们是真的不在家，还是这个女孩故意这么说的，顿时气氛有些尴尬。
“你是杨福平的姐姐吧？”韦溦想起了杨福平曾经和她说过自己的姐姐，“杨福平曾经和我说过你，说你在本子上写过special这个单词，他还拿来问过我是什么意思呢。”
这时女孩的眼睛里放下了警觉，她松开了母亲的手，向他们靠近，“弟弟这样和你说过么？”
“是的。”
女孩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泪水，她掩着脸，低声的啜泣起来，而她的母亲看此情况，就拿起扫把就朝他们打去。韦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付亦然就挡在她面前给扫把狠狠的挨了一下。女孩极力的制止了母亲，和她用家乡话说了什么，母亲便一脸愧疚的丢下扫把，跑过来看付亦然。
“你没事儿吧，疼么？”
“没事儿，扫把而已。”
杨福平的母亲把他们俩请进了屋，韦溦看到这个屋子和外面的院子其实也没什么区别，顶上到处都是开裂的土块，地上也是凹凸不平的，就连睡觉的大炕头也是灰尘肆漏，被子都是土黄色的。
“老师，你们别介意，随便坐啊。”女孩热情的把床上最干净的一块整理出来给他们坐，而她的母亲则是给他们俩倒了一杯水后，就坐在了地上。
“诶，伯母，你们别坐地上啊。”
韦溦急忙想起来母亲让座，但是无奈脚上的伤差点就让她摔了个跟头，好在付亦然手快的拦住了她。
“老师没事儿的，我们都这样习惯了，你们坐就好了。”女孩看出了他们的好意，但是还是没有坐上床上来。
韦溦这次不敢乱动的坐着，付亦然则是负责看着她，但是他们都没有忘记这次来的目的。
“那个，你弟弟呢，去哪儿了？”
“弟弟和舅舅们去城里打工了，昨天刚走的。”
“走了？他还这么小，怎么就让他出去打工了呢？”
韦溦的话稍微的有些急了，语气听起来也不那么的礼貌，女孩被吓了一跳，继而低着头没说话。
“不是，我是说，他还这么小，其实只要好好的读书，今后会有大出息的。”
“是弟弟自己想要去的……”女孩低声的说着。
韦溦和付亦然对视了一眼，有些惊讶。
“为什么？”
“因为我们家实在没有钱给他读书了……
韦溦也无奈的低着头，后来他们从女孩的讲述中知道，女孩名叫杨得男，农村里很常见的女孩的名字。他们的爸爸前两年在外打工的时候出意外去世了，一直都是几个舅舅在支助他们家，但是弟弟和她都不想再欠舅舅的人情了，所以两个人都选择了辍学，弟弟就和舅舅们到外面打工，自己和妈妈就在家里给种庄稼，偶尔也给要办事儿的人做点针线活，一家人也不至于没饭吃。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母亲没有一丝空闲，知道了韦溦的脚受伤了，就忙她找草药，熬水，敷药，一刻不得闲。韦溦他们不想这么麻烦他们，本来还提出连夜的赶回去，被两母女阻止了，硬是给他们做了一餐饭，又留下休息。他们身上盖着的是他们父母结婚时的被褥，新的，而母女两人却挤着一床旧被子，其实一晚他们都没有睡着，只是又不知还说什么是好。
到了天微的时候，他们就醒了，不再麻烦母女两人，悄悄的下了床，给得男留了纸条，离开了他们家。路上，两人分吃了那一块巧克力，一路撑着，回到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