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近水楼台
chapter 34
正在这时, 钟北训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人是母亲钟静娟。在半个小时之前钟北训给母亲发过微信，告诉她稍后会回家, 当时钟静娟还问她中午想吃什么。而现在母亲又突然打来电话, 钟北训有些疑惑地点击了接通。
“喂, 妈, 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呢。”
“我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 你今天先别回来了。”
钟北训闻言一愣，问道：“怎么了？”
“你舅舅舅妈一会儿要过来, 估计又会带着你表弟一起来。”钟静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烦躁。
“你说小辉？”
钟辉，钟北训的表弟, 十九岁, 年初艺考落榜，打算明年复读。
钟辉有一个做明星的梦，这个梦具体因何而起，从何时开始已不可考。起先他思想传统的父母对此并不支持, 他们认为儿子还是应该好好读书，将来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娶妻生子比较靠谱。更何况钟辉的外形条件实在一般：一米七出头的身高，勉强算是清秀的长相，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也正因此，他今年年初参加艺考辗转全国去了好几所高校, 但大部分连初试都没有通过。
但最近几年, 明星片酬水涨船高, 钟辉的父母看见新闻里提到明星们动辄百万千万的片酬，思想也就逐渐发生了转变，毕竟谁和钱有仇呢？再加上亲戚家里还有一位在娱乐圈工作的经纪人，这样的近水楼台, 钟北训的舅舅钟静刚觉得这月亮他们若是不摘，老天爷都会骂他是个孬种。所以从去年开始，钟静刚和老婆冯善芳每逢节假日就会带着儿子来钟静娟家里串门，虽然他两口子嘴上说是怕姐姐一个人生活没有个陪聊的太过孤单，可实际上钟静娟明白，他们是想来堵钟北训。不过钟北训之前工作繁忙，每次到母亲家往往只看一眼就又要回去工作，所以钟静刚两口子倒也没真的见到过她。
虽然钟北训没见到舅舅舅妈，但和母亲通电话时也对此略有耳闻，今天听到母亲说一会儿舅舅舅妈又要带着表弟来串门，钟北训笑了笑，说道：“您让他们来吧，我也想见见小辉。”
“你见他干嘛？”钟静娟闻言皱起两条细长的眉毛，“我可和你说啊，钟辉根本不是端那碗饭的材料，你别瞎跟着起哄！”
“妈，”钟北训的声音里带着笑，“就是因为我知道他不是那块料，所以我才得给他们一个痛快啊。”钟北训说着拢了拢自己垂落在耳际的发丝，继续道：“您总不想让他们继续像今天这样，每周末都拖家带口的过来缠着您吧？”
钟静娟听了女儿这几句话，知道她没真想拉钟辉入行，这才稍稍舒展了眉头，但她还是有些好奇女儿打算怎么应对，可还没等她再多问，钟北训就说等会儿到家再说，接着挂断了通话。
大概四十分钟之后，钟北训按响了母亲的门铃，门铃刚刚响了一声，门里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小跑。听着这阵脚步声，钟北训心里有数，这是舅舅一家已经到了。
果然，几秒后为钟北训打开家门的并不是母亲，而是许久没见的表弟钟辉。
“姐——”
他刚看见钟北训就笑逐颜开地喊了起来，钟北训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说道：“几年没见，成大小伙子了啊。”
“嘿嘿。”钟辉咧嘴一笑，接着他连忙侧身把门给钟北训让了出来，钟北训走进门，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拖鞋已经摆放整齐，她见状看了一眼钟辉，笑了笑没说话。
换了拖鞋还没走出玄关，舅舅和舅妈已经从客厅里走出来迎了上来，而钟静娟见状也只能跟着出来。
还没等钟北训这个做小辈的开口，舅妈冯善芳就已经先上前一把抓住了钟北训的手臂，满脸堆笑地说道：“哎呦，舅妈这才几年没见着北训你啊，咋就变得那么漂亮了？”她说着回头看向钟静娟，亲热地喊道：“姐，你这女儿怎么一年比一年漂亮的呀？找对象了没，需用我介绍吗？”
钟静娟没说话，钟静刚看了一眼姐姐的脸色，发现不好，于是立刻上前用胳膊肘捅了捅老婆的腰，对她使了个眼色。冯善芳见状也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又笑着找补道：“嗨，瞧我这张臭嘴。人家北训是在演艺圈工作的，什么好看的小伙子没见过啊，还用我来介绍。”
“就是，你要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儿。”钟静刚对老婆愠道，然后他看向钟北训时又立刻换了张笑脸，很是亲切地说道：“最近工作忙不忙啊，你们演艺圈应该压力挺大的吧？”
“其实还好。”钟北训笑了笑，“也都别在玄关里站着了，去客厅说话吧。”
“是是是，都进客厅，快走快走。”
几人这才前前后后地走进客厅，钟辉自从见了钟北训后就和块橡皮糖似的，哪怕连进客厅都得和钟北训并肩而行。
刚走进客厅，钟北训一眼就看见了客厅角落里那几袋子东西，她粗略地瞥了一眼，虫草海参燕窝，钟北训不禁在心中暗笑，还真是让这个工薪家庭破费了。
几人纷纷落座，沙发不够坐的，钟北训就从一旁扯了把椅子过来，钟静刚见状暗地里踹了儿子一脚，钟辉有些迷惑地看了一眼父亲，结果被钟静刚一记眼刀打醒，他连忙起身对钟北训说道：“表姐，您坐，我站着就行。”
“不用。”钟北训摆了摆手，“你来我家是客，坐吧。”
尽管钟北训这么说，但看着她坐在椅子上，钟辉也不敢再坐沙发，索性就走到一旁站着。
钟北训看了看他，倒也没拦。钟静娟给她拿了瓶水，钟北训接过水后喝了一口，从始至终沉默不语，而舅舅舅妈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有话想说，但却欲言又止。
他们的确是不太好意思开口的，毕竟当初钟北训的父亲去世后，钟北训和母亲度过了一段十分艰难的日子，而他们却从未向钟北训母女伸出过援助之手。虽然帮忙是情分，不可强求，但反过来现在他们有求于钟北训，钟北训就算不帮，他们同样也无话可说。
这样沉默尴尬的气氛在偌大的客厅里持续了有一分多钟，钟北训倒是表情悠闲，看起来不慌不忙，而舅舅舅妈却是终于按捺不住，钟静刚抿了抿自己的嘴，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开口，钟北训把他脸上的细小表情统统收入眼底，却依旧按兵不动。
钟静刚把自己的嘴唇都快抿得没了血色，终于才讨好地笑着开口：“北训啊，”
“嗯您说。”
钟静刚才艰难地开口，结果就被钟北训给堵了回来。看着侄女满脸的好奇，钟静刚不知为什么，愈发地难以开口。
“怎么了？”钟北训又问。
钟静娟此时就冷眼看着弟弟与女儿交流，见女儿故作浑然不知的模样，钟静娟不禁在心里感叹，这娱乐圈还真是会培养演员。
“就是吧……你看你弟弟，”钟静刚虚弱地笑了笑，他伸手指向站在一旁的钟辉，“你弟弟他呢，今年艺考不太好，这事儿你妈应该也和你说过了。”
“这我知道。”钟北训点了点头，她也看向钟辉，而后又对舅舅一笑。
“今年复读就好好学习文化课吧，一年的复习时间挺紧张的。”
钟北训说这句话倒是发自内心，她当初不再做练习生回到学校，那时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高考，她那一年是学得几乎脱了一层皮，才考入s大。
“是……”钟静刚听着钟北训这句话也不好反驳，只能讪笑着答应，眼看着钟北训根本没有主动帮忙的意思，钟静刚又瞟了一眼老婆。
冯善芳刚一接收到丈夫的眼神，就在心里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极大的鄙夷之情。明明在家里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姐姐就他这一个弟弟，姐夫林学明走得早，算下来钟家和林家拢共就只有钟辉这一根独苗，到时候就算是侄女不帮忙，姐姐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管。可眼看着目前的情况，钟静娟和钟北训这两个人可没一个有要帮忙的意思。钟静刚大话落空，到头来还是得死乞白赖地求人，他反倒又起了架子了，合着拉下脸求人的事儿，还得让自己老婆来。
冯善芳不禁在心中冷笑，怎么，他的脸是脸，老婆的脸就不是脸了？
想到这儿，冯善芳再看向儿子的眼神里就添了许多的埋怨，若不是他死活非要当什么演员明星，她现在用得着豁出脸去求一个晚辈？但是她又想了想儿子的学习成绩，就他今年高考的那点分数，连上个好点的大专都困难，复读一年又能提升多少呢？左思右想，冯善芳咬了咬牙，决定让儿子在这条路上硬着头皮走下去。
她想了想，然后抬头对钟北训说道：“北训啊，咱们都是一家人，那舅妈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表弟他明年，还是打算去考艺术院校，你看看你不还是那个什么青……”
“妈，人那叫kingdom。”钟辉皱着眉毛在一旁纠正。
“啊对对对，就是那家公司，你不还是那家特别厉害的公司的高管吗？小辉的事儿……”
钟北训心说可算是切入正题了，她转过脸看向钟辉，很是亲切地笑着问：“你就那么想做明星？”
钟辉闻言看向钟北训，使劲地点了点头。
“想做什么？演员？歌手？还是偶像？”
“都可以的！”钟辉回答道。
光是听到这个回答，钟北训就觉得眼前一黑。
钟辉对眼下的娱乐圈貌似没有任何的了解，他大概只是看到明星们穿得漂漂亮亮地出现在电视里就对这份职业充满了向往。
钟北训决定不再问他，而是转过脸问他的父母。
“他今年艺考考的什么？表演？”
“对对对——”刚才装哑巴的钟静刚现在又来劲了，“表演，就是表演！哎呀北训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小辉把全国各大院校的表演系都……”
钟北训没理会钟静刚的唠叨，她转过脸又问钟辉：“表演系的面试一般都会要求考生准备一段台词，你考试时准备的那段台词，你还记得吗？”
“我……”钟辉闻言一愣，然后他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
“怎么了？已经忘了？”
“不是……”钟辉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父母，然后他对钟北训讪讪地笑起来。
“就……我没带稿子。”
这下变成钟北训懵了，她看着钟辉，过了接近十秒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忘了，得拿着稿子读吗？”
“不是，我本来就是读的……”钟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钟北训这下明白了，合着钟辉去考试时就是拿着稿子读的。
艺考时考官往往只会给考生两分钟的时间表演台词，也就是说考生只需要准备一份两分钟的稿件而已。钟辉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做梦都想要当演员，可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他居然连两分钟的稿件都没有背。
钟北训不禁又想起这段时间天天在练习室里挥汗如雨的闵念音。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当真比人与动物之间的差距都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