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盗之徒
如今这世道,即便是一只老鼠都能被拿去当做军粮。
老人常说军粮是一个军队的生命之本,如果军队失去军粮不光会让军心涣散,更严重时整个国家都会覆灭。
盛王国便是如此。
吴昊出生在这个国家,这百来个国家斗争的乱世里他的国家显得多么不起眼,但为了最终能够立足为大国,再渺小的国家也是其他国家的绊脚石,会被他们费尽一切心思毁灭。
军粮被其他国家所断,士兵以雪与树皮为食,以甘露和雨解渴,可瘟疫的肆虐和饥渴令士兵日益减少,这个国家也危在旦夕了。
逃亡的人流排成一条黑色长龙,出了盛王国,每一条大路小路都有逃亡者的身影,他们也不知道逃往哪里,索性随波逐流。
杂乱的人流里有年近八十的老人,有被遗弃的孩子,甚至还有些士兵脱盔卸甲,一头钻入其中,只为与家人流向远方。
年仅十四岁的吴昊在人群里挣扎着,他与其他人的行进方向不同,其他人向东他向西,就像是在逆流的瀑布里艰难行着步子。
他如此拼命只是为了能回到被人群冲散了家人的位置,也许他的父亲和母亲也在某个地方拼了命似的在找他。
“父亲!!!”吴昊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可他的声音在人群里就像沧海一粟一样微弱。
有吴昊挡在前面,后面的人挤的力度更加大了,只凭他一个人根本挡不住这股力量。最终,人墙把吴昊弱小的身板无情地推倒,推在自己的脚下。
“去你的,没事堵在这里,没病吧你?”过路的人怒骂着,但依然没有停下自己的步子,狠狠地从吴昊的身上踩过去。
一个,两个,三个……踩踏吴昊的人越来越多,吴昊无助地抱着头,凄惨而悲凉地哭声如同北风,把他心里最温暖的地方吹得冰凉。
这个孩子的哭喊声并没有阻止那群人,反而无人顾及于此,争先恐后地拥挤着,这个冬季显得格外寒冷。
“昊昊!昊昊你在哪!父亲在这!昊昊!”
一个声音在人流中响起,与其他人的叫喊不同,这个声音格外的有诱惑力,轻而易举地就被吴昊的耳朵捕捉到。
吴昊努力忍着浑身的刺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大喊自己在这,可他没有力气,如此寒冬里他还身穿着一层单薄的布衣,他早已经筋疲力尽了。
昊昊!!
昊昊!
昊昊……
声音越来越远,吴昊的心宛如被刀割开一个口子一样,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要爬起来,一次又一次地被行人踩踏,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任由他死去也不会有人哀悼。
“我……在这!父亲!”吴昊不再挣扎了,他用仅剩的力气喊出最大的声音,可呼唤他的声音已经不在,一切都变成了徒劳。
冬雪缓缓从天空中飘落下来,落在吴昊的脸上,格外刺骨。就在此刻,一只大手抓住了吴昊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忽然而至的温暖让吴昊睁开眼睛,他以为自己已经来到天国了,周围白茫茫的一片,还有一个裹着厚袄的天使。
“小子,没事吧?”天使把吴昊带到一个略显空旷点的地方,他拍了拍吴昊的身体,把泥土和灰尘拍掉,然后把身上裹着的厚袄给吴昊套上。
“你是谁?”吴昊虚弱地看着那张大叔脸,满身的疼痛并不能让他站立起来,他重重地倒在那个人怀里。
“夜雷鸣,是个商人。”夜雷鸣从行李里又拿出一个袄套在身上,“你还能走动吗?”
吴昊被这人的话问懵了,心想你没看见我被踩的样吗?差点都死了怎么可能还有劲儿。
“不行,我身上很痛。”吴昊呲牙咧嘴地说。
夜雷鸣把吴昊的衣服掀起来,一块青一块紫的瘀血印在吴昊的身子上,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我可以等你休息一阵。”
夜雷鸣说完,从怀里掏出来几个火元素石,这种石头极其珍贵,如若不是大户人家绝不会用上这种高级货。
他随手往地上一丢,一团火焰瞬间升起老高,地上的积雪也渐渐融化,他让吴昊平躺在火堆周边,自己则去把几大包行李拖过来。
“为什么救我?”等夜雷鸣坐下时,吴昊问。
“我需要你。”夜雷鸣说。
吴昊扯了扯嘴角,第一印象是这人惜字如金,除了需要回答的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你需要我干嘛,我要去找我的家人。”吴昊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但他的目光始终都在那堆火焰上,从未移开。
“我知道。”夜雷鸣扭过头看着他,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你等不来你的家人,否则救你的人就不是我了。我需要你帮我运我的行李,你没得选。”
“我没得选?我为什么没得选!我要在这等我的家人,他们在找我!”吴昊反驳他。
面对吴昊的大吼夜雷鸣并没生气,反而是一句话把他的怒气憋了回去:“你找东西会去找过的地方找吗?”
这下吴昊彻底没话说了,他的父亲刚刚确实找过他,只不过他没办法告诉父亲自己在哪,如此想来他们现在应该已经随着人流走了,离他越来越远。
“别废话,活跟死你选一个。”夜雷鸣言简意赅,如果吴昊再拒绝一次他真的会把他留在这。
要说吴昊不怕是假的,这冰天雪地的,把他自己留在这岂不是等死?跟着夜雷鸣能活下去,活着就有找到家人的希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一趟得跟!
“我帮,我想活下去。”吴昊思索一番后回答他,“我叫吴昊。”
夜雷鸣似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点了点头,随后便一直沉默着。
风雪交加的夜晚,不知是因为火堆和棉袄的加持还是什么,吴昊觉得这一夜睡得格外的香,直到第二天正午两人才收拾东西出发。
他们赶了一天的路,路上大多都有流亡者陪着,穿过光秃的树林,路过上冻的瀑布,走过苍山的小道,翻山越岭才看到第一个敞开大门的国家。
夜雷鸣教导吴昊想进城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装作非常可怜的乞丐,另一种则由他来做示范。
只见夜雷鸣从兜里掏出来几颗火元素石,趁着别的士兵没注意到,悄悄地把石头塞进门卫的怀里,门卫站在那挠了挠头,随后把过道打开放他们行进。
吴昊有些惊讶,这不就是贿赂吗,父亲教过他绝对不要贪污,也绝对不要贿赂别人,否则就触碰到做人的底线了。
夜雷鸣找了个客栈,虽然不是很大,但也足够两人待着了。
这个国家其实也不是很大,但总归还是个合格的庇护所,夜雷鸣索性打算在这里久居。
“别休息,跟我来。”夜雷鸣叫住刚铺好床准备躺下的吴昊,“我来教你我的生存之道。”
吴昊懵逼地跟着他,满脑子疑惑是什么生存之道,夜雷鸣之前说自己是商人,难不成要教他怎么经商?
夜雷鸣没多说废话,只是让吴昊看着自己的手,他只是一直带着吴昊在街上溜达。刚开始吴昊还没发觉什么,后来他就淡定不下去了,他看见夜雷鸣的手飞快地闪烁着,如果不仔细看完全看不清那道残影。残影在路过的每个行人兜里进进出出的,奇怪的是路人完全没有发觉到,很平静地从夜雷鸣身边走过去。
不过一会儿,夜雷鸣把吴昊领回住处,一大摊现金摆在桌子上供吴昊观赏,这些都是他“经商”来的钱。
吴昊这下坐不住了,他质问夜雷鸣:“你不是商人吗?”
“是,偶尔淘到值钱的东西要换成钱。”夜雷鸣平静地回答,然后把钱收回袋子里。
“不是,你这明显是偷的吧?”吴昊指着那些赃款,不敢置信救他的这个人竟然是个盗贼,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他那些行李里……
“偷了一半,见好就收就行,赶尽杀绝的话是自取灭亡。”夜雷鸣说。
“为啥你说的好像很理所应当一样,这明明就有违人道。”
“别说那么多,学不学?”
“不学。”
“不学就等着饿死。”
“你不是说我帮你运行李你养我吗?”
夜雷鸣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理所应当地说:“赠你手艺,自食其力。”
“不学。”吴昊摇摇头,坚定地说。
夜雷鸣不再管他,他明白如果不经历什么人就无法改变,两天之后吴昊肯定后悔。
“你可以住在这,但食物自己搞定。”夜雷鸣丢下这句话,随后便出了门,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吃饭去了。
要说第一天吴昊还没什么大问题,依旧是和夜雷鸣赌气不吃饭,但第二天时他就遭不住了,肚子饿得睡不着觉,完全瘪了下去,每过一会儿便抱怨主人为什么不投食进去。
不仅如此,夜雷鸣每次吃饭都会把菜买回来摆桌子上,而且不让吴昊碰,以至于吴昊半夜做梦时把椅子腿当成肉腿一口咬上去。
吴昊实在没辙了,恐怕不是跟这人气死就是要饿死在这,他无可奈何地说:“学!我学好了吧!快让我吃饭先!”
夜雷鸣欣赏地点点头,在他眼里这小子是个可塑之才,毕竟没了父母就相当于没有软肋了,如果能成事他将是继承自己名号的人。
继承天下第一神盗的名号。
拜师仪式完成后,夜雷鸣开始手把手教吴昊这方面的知识和手法,这一教就是一年。一年的时间里,吴昊的手法越来越熟练,甚至师徒二人开始合作,到最后吴昊开始自己单干。
如此长久以来都没有出事,完全是归功于夜雷鸣的那句话:只偷一半。
吴昊本以为他会平静地在夜雷鸣身边学完第二年手艺,然后去找自己的父母,结果这一切想法都葬送于夜雷鸣给他布置的最后一个任务:去国库拿金钥匙。
金钥匙本就是国库里最珍贵的宝贝,它可以打开国家文档室窃取国家机密,对这东西有企图的人没一个好下场,但吴昊完全相信师父,认为师父要让他做的事情就是对的。
就在吴昊就要得手之际,举国上下瞬间打响了红色警报,吴昊被彻底地锁在国库里,直到君主亲临国库才发觉这个入侵者。
君主当即下令把吴昊处死,就在那些将军皇室的眼皮子底下,吴昊被几个壮汉硬生生地抬上了绞刑架。
就在大刀即将落下之时,几枚烟雾弹在人群中炸开,随后便有飞刀如天女散花一般从天而降,举刀的刽子手被刺穿喉咙死去,绑着吴昊双手的铁链也被打碎。
其中一枚飞刀上写着一段话,吴昊眼尖直接给撕了下来,上面写着让他快走,远离这个国家,末尾还有四个大字,有缘再见。
吴昊注视着这张纸,心底里很不是滋味。是他的一个疏忽发动了警报,而且还连累了师父,这下当真是徒儿不孝了。
他舍不得离开师父,但决不能再回到师父身边给他添麻烦,他很感谢师父能出面救他,这已经是第二次救他的命了,否则他绝对活不过那个冬季。
这些无言的感激只能存放在心里,如果还有下次见面他一定要跪下来好好谢谢师父,在此之前他要活着,活到能再次见到师父。
吴昊在流亡的路上询问路人哪里有收留逃亡者的国家,一连几个人都无一例外地说了一个地方:穿过一片森林就到了。
吴昊找这片林子找了很久,每日风餐露宿,但总归也不负艰辛,那片林子现在就在他的脚下。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被盖了一张灰色的巨网,狂风几乎席卷每一寸土地,犹如地狱哭鬼一样哀嚎。
吴昊呆坐在一根巨木上,他看着手里的打火石,不明白为何在这一刻会刮起狂风。
他的身边放着一颗红色的玛瑙果,那上面插着一根灿锦木的木枝,这种木头很容易被点燃,但是燃烧的速度却极其缓慢,有时灿锦木林着火都得等上三天三夜才能开始蔓延。
今天是他十六岁生日,那颗果实就是他的生日伙食,在被国家驱逐之前师父为他庆祝生日的伙食都是软香的面包,只不过现在被形势所趋,只能拿这个果子顶替。
照他本人的话来说,生活要有些仪式感嘛。
天空有下雨的迹象,再等下去只能落得落汤鸡的下场,生日这天他可不想浑身湿漉漉的。
他带着打火石跟玛瑙果跳下树,接下来要么找到树洞,要么找到山洞,否则这场生日庆祝一定会泡汤。
他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雨水都已经顺着枝叶落在他头上几滴了,他还是没找到什么,不禁开始懊恼起来。
真是可恶,这偌大的树林竟然没有一个能盛下自己的地方,要是安分守己就好了,至少现在还能吃上面包。
穿过这座森林就是那座城,听师父教过他的,只要把头发摆乱,身上的衣服撕得只剩下丝缕,看上去越惨越容易被国家放行,这点吴昊一直记在心里。
眼见暴雨来袭,吴昊心里无奈,看来只能加快赶路了,只要到达那座城就可以无忧了,凭师父教他的这一手神偷技到哪里都很吃香。
吴昊把玛瑙果放进怀里,大踏步地往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四周已经看不到一点光了,他只是在黑暗里摸瞎,好像永远跑不出这个森林一样。
“操,这破林子怎么这么大。”吴昊喘着粗气,没好气地抱怨着,“不行了,再跑下去小爷一定得在这累歇逼,淋雨就淋雨吧。破老天,偏偏这个时候下雨,不会挑时候。”
说不再走就绝对不再走一步,对于没有把握的事他喜欢选择及时止损,一条路走到黑知会让自己走向末路,倒不如省点力气。
他朝前方的黑暗伸出手,打算坐在地上稍作休息,当他触摸到东西的那一刻手瞬间缩了回来。
不知眼前那是何物,总而言之是一种直达内心的冰冷,吴昊能确定那不是树皮,粗糙的手感跟略微起伏的纹路更像是……墙壁?
轰——
闷雷在这一刹那滚动,卷积在天穹的雷霆直击地面,这一瞬间整个世界比白昼还要透亮。
顺着闪雷带来的光,吴昊终于看到眼前的东西是什么了。
身边哪有什么树木,他早就已经离开那做森林了,挡在眼前的是一面巨墙,从下往上看仿佛直插云霄,只不过那墙面上涂着一大摊一大摊的红色不知名的液体,吴昊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国家的君王为什么品味这么差会涂上这种东西。
他到了那座城了,只不过城内死气沉沉的,不见一丝光亮。
吴昊见状赶快把已经淋湿的头发披散下来,身上的衣服也被他用小刀划破,最后一步就是找到进城的城门或者找到士兵,只要能进城他就又能潇洒风云了。
他摸了将近五分钟也没能找到城门,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也不见任何人影,甚至连空气都开始变得浑浊起来,即便有雨水的冲刷还是难以掩盖空气里飘荡的血腥味。
他越走越感到害怕,联想到之前见到的墙壁上红色物体,他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那不会是血吧?难道,这里已经成了一座死城了?
正当他小心翼翼地贴墙摸索时,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他的头顶。
“嘿,小子,摸瞎呢?”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说。
吴昊被吓了一跳,他一瞬间瘫坐在地上,颤抖地仰起头,看见头上正挂着一个人,那人趴在墙壁上,不知在做些什么。
“你,你是谁!”吴昊结结巴巴地问,他的声音提高几分,好像是在为自己打气。
那男人没有任何动作,猫一样会在黑暗里发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吴昊,说:“我没名字,听说这里的君主死前埋了很多宝藏,我是来寻宝的,难道你也是?”
这里的君主死了?吴昊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明明前些天还听别国的逃亡者说这座国家的君主多善良之类的话,只过了几天他就死了?
吴昊的脑海闪过那些红色的液体,再加上这个国家现在的环境,他很难不去相信那个人的话。
死就死吧,吴昊心想,反正这乱世下一秒死的是自己都有可能,战争一旦爆发,一个国家被灭是很正常的事。
“你说这里有宝藏?”吴昊鼓起勇气,问那个人。
“当然,不然我在这学猴子爬墙?”那男人回答,“你,也是来找宝藏的吗?”